作者:藕池猫咪
这一去,正好就撞到了冯全手上。
活生生一个人,变成了腌菜缸里的肉口袋。
若是按照原本云洵的计划,让那口腌菜缸顺水飘回雍水县。
还不知看见梁生那模样的家人,受如何打击。
所幸遇上赵鲤等人。
本着人道主义,将梁生的尸囊焚化了,连同那一盏寄魂灯带到了源宁府。
赵鲤被宰白鸭之事,绊住手脚。
牵扯诡事,赵鲤也不敢随意派个差人干这事。
免得少有差池,原本安抚好的梁生没能顺利回到家乡。
梁生死得极惨,被泉眼中的黄鳝从粪门钻成了肉皮口袋。
这种死法的梁生,若是不安分,魂灵离灯化诡,也是一桩麻烦事。
因此这送尸骨还乡的差事,就落到了郑连头上。
雍水县,在源宁府西南边,骑马也就一天一夜一个来回。
但也不知是不是跟着赵鲤久了。
加之郑连本身也不是个走运的。
刚出源宁府,半道上就遇上了一场大雨。
堪称衰神附体。
担心淋坏了寄魂灯,郑连在倾盆大雨中,将梁生的寄魂灯护在怀里。
眼看天上打雷闪电的,他也不敢再赶路,就四处寻个地方避雨。
郑连原本的目标是官方铺舍,暂时歇脚。
大景有官设的急递铺舍,用以急递公移。
源宁府前设有总铺,之后以总铺为点,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延伸四路。
每十里,就有一铺。
在陌生的地方,寻个官方铺舍落脚,不但有热汤热饭,也比在荒山夜庙安全太多。
铺舍沿官道设置,郑连就骑马循着官道找。
还没等走到十里铺舍,酒店看前边树林挑着一条幡子。
是一家客店。
眼看雨越下越大,官设铺舍还不知在哪,郑连当机立断的进了这家客店。
这处客店位置不错。
里边很多都是被大雨阻塞前路的人。
有商人,有平民百姓。
一个穿着蓑衣的年轻小子,站在门前迎客。
远远的,看见披着黑色蓑衣斗笠的郑连骑马来。
他热情的上前牵马。
接客的小二,都有眼色。
一眼看见郑连胯下马匹屁股上烙的大景官方畜院印。
就知郑连是领了差事在身的官家人。
他有些敬畏之余,招待更加周到。
这些行走的官差,不一定手头阔绰。
但是寻人麻烦时,是真麻烦。
“客官,里边请!”
小二伸手来,想替郑连接蓑衣。
只是一伸手,便看见斗篷下郑连那张阴鸷的脸。
不由手一顿。
莫看鲁建兴郑连几个在熟人面前狗兮兮的原形毕露。
在外出任务,排场还是很足的。
“不必!”
郑连一手在斗篷底下护着梁生的骨灰和寄魂灯,一手挡住了店小二的手。
他不打算久呆,只想暂歇,等雨小就继续上路。
他本就消瘦,在船上折腾了几日,面颊更是凹陷,看着十分不好惹。
“给我把马牵下去,擦干雨水,喂足马料。”
马匹金贵,长久身体湿着,回去跑肚拉稀就会像人一样风寒。
从腰带抠出五个铜板扔店小二手里,郑连将缰绳交给他。
赵鲤手下的人,都跟她一样有一个明显的特质——穷酸!
五个铜板递出去,店小二就是一愣。
心说,您这气势真配不上这五个铜板。
但店小二不敢当面逼逼,点头哈腰的接了钱,牵马去客店马房照料。
郑连蓑衣未解,护着灯踏进客店大门。
一进门,就看见一辆驴车,上面拉了口四四方方的长盒子,上边盖着防雨的桐油布。
正是一口棺材。
郑连职业习惯的打量了一下那架车。
只见车辙上钉的横木磨损很小,还很新。
立刻就知道,这应该不是什么远方归乡的尸首。
只是邻近县乡转运。
他虽只是一扫,但出现棺材这种玩意,还是让他提起注意。
蓑衣下的手,握住长刀。
撩开客店的布帘进去,郑连扫了一下店里。
五六张桌子,坐满多半。
几个客商模样的人在交谈。
还有一桌,一家老小披麻戴孝,显然就是外边那口棺材的家人。
最瞩目的,是一个独坐的孕妇。
大腹便便,目光空洞神情憔悴。
郑连官服外披着蓑衣,没有引起什么骚动。
他走到一张空桌边坐下。
轻轻叩了叩桌面:“来壶热茶,来叠胡饼。”
公用钱都有定数,省一点,能揣进自己腰包,美滋滋。
郑连声音冷酷毫无起伏,根本无人知道,他在心里抠抠索索的算着帐。
大堂活动的小二有些不高兴他穿着蓑衣进来,弄脏了地面。
但不敢说。
面上还是一副高兴的样子,甩着肩上搭的抹布,上前来象征性的擦了擦桌子:“客官,您稍等。”
店子里东西都是现成的,不一会就上了一壶苦得发涩的热茶和一叠胡麻饼。
郑连也不是很饿,就这样饮着茶,吃了一个饼。
本想着雨停就走。
没想到这野地里,天像是漏了个窟窿,下个没完没了。
挨到了黄昏之后,雨势不停,郑连即便是想省住宿钱也不行。
客店有大通铺和单人间。
郑连不可能住在人多手杂的通铺,免得出事。
有点肉疼的选了三楼的单间。
钱付出去也不能白花,找店小二讨了一壶热水回屋用汗巾擦洗了一下。
郑连将梁生的骨灰和寄魂灯摆在脚边。
合衣躺在塌上假寐。
前半夜很泰平安生。
可刚过了子时,本闭目假寐的郑连,忽的睡了过去。
梦中一个披头散发没有骨头的东西,白花花的蹲在桌边。
软得像是一条绳子似的手伸出,指着窗户。
窗外忽然一道闪电闪过,照亮了屋中情形。
郑连借着光,看见了蹲在桌边的东西。
忍不住浑身战栗,一激灵清醒过来。
他背上都是热汗,探手握住刀柄。
侧耳一听,注意到这客店安静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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