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藕池猫咪
表面上做足了名利不如闲的姿态。
他这种糟烂玩意,在源宁屁都不算。
到了这小小的长宁村,却是姿态高得没边,唬得一群人对他的话奉为圭臬。
王秀才这事,传进他的耳朵。
大抵是被吹捧惯了,他自觉应为这些没规矩的村中愚夫愚妇做个表率。
下帖邀了徐家老爷子去饮茶。
从来只有倒贴,第一次得主动邀请的徐老爷子只觉得十分有面子。
风风光光的选了最好的衣裳穿着去。
却灰头土脸被训成败犬归家。
曾先生说,过婚之女,主其家不利,一村有过婚者,家人邻舍应各持棍石以待之。
曾先生说,徐家阿玉实是不知廉耻。
一把年纪被训斥成狗的徐家老头子,满腔暴怒全撒在了徐玉头上。
他将徐玉从房中,像是狗一样拖到院子。
当着全家人的面,狠狠的抽打。
院里栓牲口的麻绳,带着风声,抽在身上就是一指高的血印子。
徐玉在侄子、侄女冷漠的注视下,惨叫抱头躲闪。
那一日,徐玉险些被活活打死。
昏迷的她被扔进了后院的柴房。
小时候,她就住过这里,现在又回到了这里。
徐家的事情,在村中瞒不住。
曾先生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威,逢人便说他如何训斥教导徐家人,叫他们迷途知返。
这在村中传开后,再经由村中长舌之人嚼弄,无数恶意,朝着徐玉倾泻而来。
村中的孩子攀着围墙,朝她住的柴房扔石头。
村中妇人故意站在院墙外叫骂。
徐玉缩在堆满杂物的柴房,终日惶惶不安。
比起这些流言蜚语,她更害怕的是,一去两月,大夫毫无音讯。
第340章 婚书
徐玉躺在柴房里,身边只有一床薄被。
柴房窗户摇摇晃晃,都是被村中孩子玩闹砸的。
那些孩子将欺负人当成了好玩的游戏。
尤其徐玉挨石头砸了,也不会发怒。
尤其,村中大人也都在口无遮拦的当着他们面嚼舌根。
他们自然更加肆无忌惮。
这些欺辱都罢了。
真正叫徐玉恐惧的,是大夫一直没有回来。
一百五十两。
徐玉日日夜夜反反复复的想,自己值不值那一百五十两。
得出的答案,她自己都不敢信。
但她又始终存着一份念想。
这样的心里折磨,绝非一般人可想。
徐玉能撑下去,全靠的是这一丝牵挂。
她数次看向黑黢黢的木梁,又数次说服自己。
日子又推进了小半月。
徐玉瘦成了一把骨头。
整个人就像是骷髅上蒙了一层皮。
心理内耗一点一点磨尽了她的最后精气神。
她好似背负着罪孽,被这个世界抛弃。
这日,徐玉在后院担水。
她晃晃悠悠一双小脚,支着芦柴棒一样的瘦小身体。
打水时,只能小半桶小半桶的打。
担一桶水这样成年人一小会就能干完的事情,她得废上一个多时辰的劲。
有时还有村中顽童扔石头干扰。
徐玉双眼直愣愣的看着井水。
不知第几次,生出翻身跳下去的冲动。
然而,就在这时,外边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村中顽童起哄的笑闹。
那喧闹由远及近。
来到了徐家门前。
大夫请的媒人,带着一份婚书。
媒人风风光光,托着一百五十两白银在盘中。
大声诵念婚书。
伏以岐通德之门,驰诚数仞,叙宜家之庆,敢贡尺书。
徐玉听不懂,她被关在后院也不知外边什么情况。
她将自己的耳朵紧紧贴在墙上,捂着嘴,眼泪肆意淌下。
这世间终有一个人,没有放弃她。
大夫只是一个大夫,凑齐这些聘金花了不少功夫。
但场面却是气派给足了面子。
常人被如此重视,说不得高兴得要死。
徐家诸人却是个个死了爹娘般哭丧脸。
尤其徐芸。
藏在窗后窥视,她看着阳光之下,垫在红缎子上白花花的银子。
再一想徐玉那芦柴棒子般的模样。
一股子热辣辣的嫉妒,堵着她的喉咙,让她险些呕出酸水。
徐老爷子听着这婚书,脑中想着的却是曾先生训诫。
他僵硬站在门前,觉得所有人都在看他徐家的笑话。
只有徐玉的兄长,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大景婚俗一般只行纳彩、纳征、请期和亲迎。
大夫知道徐家人的脾性,手续走得很匆忙。
在当日就逼着徐家定下了婚期,只待亲迎。
事情已定,那晚上徐玉睡得极为安稳。
到了夜里,却被一个声音吵醒。
小石子咚咚咚在砸柴房的门。
徐玉惊醒,犹豫要不要出去看,却听见院外有个熟悉的声音,低声在叫她的名字。
眼泪从徐玉的眼中滑落。
她急忙趿了鞋子,开门出去。
石块垒起的后院院墙上,有一个二指宽的小缝。
徐玉不敢发出声音,也不敢点灯。
蹒跚走到院墙下。
边听那边道:“阿玉,你好吗?没事的。”
熟悉的宽慰,再踏实不过。
就像是一块沉甸甸暖烘烘的石头,叫徐玉心中的彷徨忐忑悉数扫除。
她想回答,却捂着嘴泣不成声。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叫外面的人接着她,就这样带她走。
可她到底犹豫。
大夫一把年纪,若做出这样的事情,于名誉不利,日后也断了生计。
墙外的男人没有听见徐玉的回答,只听见了徐玉抽泣的声音。
他低声哄着。
夜深人静,两人都不敢发出太大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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