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藕池猫咪
漕帮一个江湖帮会,闲出屁了管人家念书是为什么。
江老三心中忐忑,不知自己和儿子是牵涉进了什么大秘密。
不料赵鲤问的竟是这个,一时错愕。
倒是一直沉默的江家长子,开口道:“虽说不可思议,但就是为了念书之事。”
正值变声期的少年,声音沙哑。
他说话的声音里,有深深的恨意:“有人厌恶读书人,使尽了法子,毁去盛茂坊中百姓念书上进的全部路。”
江老三神情一变:“阿宏,别胡说。”
名为江宏的少年顿了顿,不再说话。
赵鲤却知道他们顾虑什么。
江老三则罢了,眼前的少年许是知些什么事的。
赵鲤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
乌金狴犴吞口小牌,在桌面轻磕出声响。
江宏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上面的字。
在盛茂坊中书院还没被推倒修成城隍庙时,他也曾在其中启蒙。
认出牌子上的字,顿时浑身一震。
一辈子没出过盛茂坊的江老三,却只觉得这小牌瞧着精致。
下一瞬听得桌椅响动,江宏跪倒在了地上。
“求大人,为盛茂坊百姓做主,彻查县令高勋,彻查漕帮。”
在外,靖宁卫名声极其不好。
生在盛茂坊中的江宏,常年接触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他知道有些恶名在外之人,回家也会孝敬父母亲善邻人。
而那位水宛交口称赞的清官高勋,却不像是传闻中的高洁清廉。
江宏早对县令高勋憎恨至极。
只是他一个蝼蚁般被随意践踏的小民,再多愤恨又能如何?
现在桌上的狴犴吞口的乌金小牌,给了他力量。
带着盛茂坊中百姓,独有的狠劲和韧性。
消瘦的半大少年,深深将头埋在肮脏的地板。
“求大人还魏山先生一个公道。”
……
盛茂坊最偏僻混乱的角落。
连绵的瓜庐草棚,遍地粪秽。
“你下边烂成这样,还接客?”
一个男人赤裸上身,骂骂咧咧从一间草庐掀帘出来。
“早先也告诉过你,是你愿意的。”
见他欲走,草庐中钻出一个年轻女人。
衣襟散乱拽着男人的裤带不撒手。
“不给钱你还想走?”
这年轻女人,本是好相貌,但蜡黄的脸色,让她的容貌大打折扣。
这一小片瓜庐,是盛茂坊乃至于水宛,地位最低的暗娼聚集地。
听了女人的喊,旁边瓜庐中立刻出来不少人。
与女子相熟的,立刻涌上前来撕扯。
“不要脸的,嫖了还想不给钱?”
被围在人群中的男人,招架不住快指点到面上的手指。
“得,我自认倒霉。”
他掏出二十来个铜子,扔进污泥地里。
“真晦气,本想来尝尝读书人家的小姐是什么滋味,不料比一般妓子还脏。”
男人的话很十分难听,立刻惹来群情激奋。
有那暴脾气的,伸手就想抓花他的脸。
男人抬手遮挡,左支右绌勉力脱身。
他回身欲骂却又不敢,灰溜溜地走了。
这瓜庐棚里,无赖嫖客赖账的事情时有发生,女人们都会联合起来相互帮助。
事了之后,众人各自散去。
洒在地上的铜钱,半陷入了泥污里。
指甲修剪整齐的年轻女人,一枚枚弯腰捡起,捧在手心。
又去瓦罐中寻水,宝贝的将这些铜钱上沾染的臭泥洗净。
见她这模样,一个年纪稍长的担忧道:“阿琳,这钱你就好生留着吧。”
“你的病再拖不得了,会死人的。”
叫做阿琳的女人却笑,没有了面对嫖客时的尖锐,她笑着面容十分柔和。
“没关系的,喜姐。”
她一边说,一边甩去掌心十几枚铜钱上的水渍,兜在衣裳下摆擦干。
喜姐也知道她犟得很,但还是忍不住劝说道:“你爷爷魏老先生确是说过,教书育人不收束脩,只为给盛茂坊中孩子一个机会。”
“但今时不同往日,你何必执着?”
不止是喜姐,绝大多数人都理解不了魏琳。
自身已掉进泥潭里,为何还要坚持?
魏琳小心将这把铜子,收入荷包里,仰头冲着喜姐笑:“姐姐,我什么都没了。”
“有的,只有爷爷留下的话。”
“若连这点坚持都忘记了,我便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第501章 过去
立在杂乱瓜庐前的魏琳,即便是落到如此惨景,她的庐棚也是这一片收拾得最干净的。
这里的妓子有被休弃无处可去,沦落风尘的。
有各种私娼门子,年纪大了害了病了被撵出来的。
但魏琳却是例外。
喜姐听了她的话,张了张嘴,再无言劝说。
魏山老先生,撞死在书院门前后。
魏家遭了大难,有强人入室报复。
当时还未出嫁的魏琳,被恶贼掳走七日。
世人都以为她死了,不料七日后,浑身赤裸脏污的魏琳人事不知被扔到了闹市街头。
而后,又沦落风尘。
喜姐曾想,换作她是魏琳,能不能面对今日的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答案是不能。
如此大辱,寻常人根本是受不住的。
就如魏琳自己所说,若不是有个心灵支撑的,谁愿活在这现世地狱。
喜姐不再劝说,转而道:“你今日又没吃东西?”
魏琳笑了笑:“我不饿的。”
喜姐知道她的脾性,一文一文的攒钱,最后全贴到那牛棚私塾里。
可……
愿将孩子送来的人,又有多少人是真的想要孩子念书?
还不是魏琳道可给孩子管一餐中饭。
又有多少人,真的愿信她这沦落风尘的妓子能教书育人?
无用功罢了。
喜姐知道的事情,魏琳也明白。
她只浅笑垂头。
喜姐说不动她,想到自己的茅草棚里还有半罐麦屑粥,便回身去取。
只是刚一进她的草庐,喜姐便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
喜姐还要挣扎,便觉带着茧子的手扼住了她的脖子。
草庐的简易凳子上,坐了两三个人。
她心一凉,不知自己这一穷二白的,还有什么是值得别人贪图的。
待适应了屋内昏暗光线,看清坐着的人,喜姐又是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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