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巡夜人 第629章

作者:藕池猫咪 标签: 穿越重生

  他这才定睛去‘看’黑暗中的人木和那退避的东西。

  黑暗地窖中,昏黄桐油火把静静燃烧。

  火焰带着桐油燃烧独有的油灰。

  忽明忽暗的光下,玄泽眼前渐渐模糊。

  一些陈旧发黄的画面,缓缓在他眼前展开。

  相比以往,这些画卷杂乱无序。

  可称破碎混乱。

  杂乱的光影瞬间朝着玄泽扑来,他像是晕车一般恶心。

  幸而赵鲤的佩刀还插在地面,为他遮挡了煞气。

  没有出现上一次观看细骨的场景。

  玄泽强忍恶心,探出手虚空翻了一下。

  画面中,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片黑暗。

  只是黑暗中,无数声音回荡。

  “生不生?”

  “生不生?”

  一声声质问从未知的黑暗中传来,最后被想象具化成一个个潜伏在黑暗中的妖魔。

  这些声音,这些怪影不分时间不分昼夜。

  一直一直回响在耳边。

  黑暗中女人的哭喊起先还像人。

  后边已嘶哑癫狂如兽。

  疯癫之人的世界,难以理解。

  那些癫狂之下,幻想出的黑暗怪物,给玄泽带来了极其严重心理负担。

  忽而有一日,头顶亮起一束光。

  “娘,我给你报仇了。”

  一小截带着血腥味的断指和半边干饼子,从地窖口扔了下来。

  掉进地面的粪秽里。

  铁链哗啦啦,已经疯掉的女人哪记得什么仇恨不仇恨。

  她只知地窖开了,便有吃的。

  从地上捡起脏污的干饼,放进了嘴里。

  这断指只是开端,地窖门每日打开投下少少的饭食。

  偶尔,也投下些肉块。

  有烧焦的,有腐烂的。

  终有一次,掉下来的肉中,夹杂了一粒树种。

  这树种是邻人将要种植的大食稀品。

  现在夹在翻卷起的皮肉中。

  无数人精心侍弄养不出的异域奇花,在渗水的地窖,在一堆粪秽里抽出了芽。

  疯癫的妇人,怀抱着这一颗绿芽,得了片刻的安宁。

第645章 问米

  黑暗中,小小的绿芽。

  和地窖中别的东西不一样。

  在这已经习惯的恶臭中,带着淡淡湿润的生草气味。

  被铁索锁住的女人,减少了尖叫次数,珍惜地环抱着这根细芽。

  从地窖抛下来的食物很少。

  少得只够勉强维持最基本的生存。

  随时处于饥饿中的疯妇,将能寻到的一切东西塞进嘴里。

  唯独这根稚嫩的芽。

  她极干瘦,像是一条守护珍宝的蛇,屈身将这小芽护住。

  时间渐渐过去,小芽渐渐长大。

  继续生长下去,或有一日能顶破这地窖。

  冲破黑暗。

  从破口露出蓝天白云,吹进新鲜的风。

  时间渐渐推移。

  顾远曾来这地窖中打扫。

  衣不蔽体,满身粪秽的盲女已与野兽无异。

  当顾远试图靠近时,疯癫的女人便不顾一切地攻击他。

  一次两次,顾远便也不想再管。

  他比他爹顾长卫好一点——站在地窖口丢下来的食物要多点,有时带着不知名的肉。

  谁也不会知道,蜷缩在黑暗中的疯妇,藏着一个小小秘密。

  许是因为生在地窖中,这株人木的嫩苗,枝干并不挺拔,反倒生得藤蔓模样。

  疯掉的盲女,日日将脸贴在树干上才得安眠。

  这种习惯,持续到死亡降临。

  她当然会死啊,常年不见天日,日复一日的饥饿。

  死亡是必然。

  顾远几日听不见地窖的喊声,下来看时,瞧见的便是躺在蛆虫里的死人。

  那根捆人的铁链,已经因饥瘦松垮。

  可到死,疯掉的妇人都没有挣脱开。

  顾远曾想下来背尸,但地窖里实在太臭。

  最终,他从地窖口抛洒下花泥,就这样将地窖填平了一层。

  ……

  玄泽一边说着,一边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他的眼睛能派上极大用场,但也带来一些后遗症。

  感同身受地目睹,远比卷宗上两行公文要有感染力。

  他吸着鼻子,指向一处:“那个女人,就躺在那。”

  脚腕上还锁着铁链子。

  玄泽抬袖抹了一把脸,手又在虚空拨弄了一下,捕捉到最后一个片段。

  人木生长在这地窖。

  与疯妇的尸体融合在了一块,它改变了生长姿态,藤蔓一般爬满黑暗。

  因村中闹诡异,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顾远,进到地窖。

  地窖门打开,光束照下来。

  顾远终于看见这株奇花。

  他先是惊愕,随后双眼发亮地狂喜发笑——这株奇木,在馥县定能卖出好价钱。

  接着,顾远瞧见人木上的花朵舒展花瓣开放。

  白脸长眼的女人脸,微笑着露了出来。

  笑着笑着,坠下枝蔓,落地生芽。

  顾远有了一个媳妇。

  一个双眼空洞洞,瞧不见他有多窝囊狼狈的媳妇。

  可人都是既要又要还要。

  村人嘲笑这盲眼媳妇,笑了几回,顾远不敢对外人撒火,将碗砸向了盲妻的额头。

  人首花生出的‘人’脆弱得很,声都没出便躺倒下去。

  顾远将‘尸体’丢进了地窖。

  没几日,他又有了一模一样的,越发肆无忌惮。

  玄泽捂着脑袋。

  在‘看’时,他经历了无数次死亡。

  若不是赵鲤的长刀震煞,说不得已经随着一次次死去,身上生出些异变。

  赵鲤一直观察着他的脸色。

  忽而探手捏住他的手肘:“可以停了!”

  玄泽已经到了极限,再看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赵鲤手劲大,捏得玄泽手骨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