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藕池猫咪
她仰着头,像是邀功等夸奖般一指黑蛇。
另一手在袖中,轻轻一挠沈晏的指尖。
沈晏顺着她指示看去,微一顿后道:“真厉害。”
两人打情骂俏走过,一点细细的黑色火焰落地。
化为火柴头大小的一只小狮子,朝着黑蛇身下破损处去。
行至殿外,赵鲤回头看了李庆一眼。
李庆立时会意止步,如护卫般分派两队把守大门,严防殿门关闭。
此时若不看细节,倒真像二人前去赴宴。
入了殿中,赵鲤便被明烛煌煌晃了一下眼睛。
一眨眼后,只见那方巨大的宴饮画壁依旧矗立殿中。
回到画壁中的死人头,已经化为原本模样,各自宴饮行淫。
察觉到画壁上投来一道不善视线,赵鲤望去。
便见之前被沈晏青鸟破脑的女人,已恢复了人身。
斜躺在花树间喝闷酒,眼睛死死盯着赵鲤,时不时抚摸自己的脸。
到妒意再按捺不住时,扯来身边一个服侍之的奴仆,在那奴仆的哀嚎中,生剥了她的面皮戴在脸上对镜梳妆。
赵鲤看见,眼神一凛。
沈晏冷声道:“既摆出待客模样,为何又如此做派?”
他的话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殿中。
“哈哈哈,二位贵客,当真有些不客气。”
随着这一声,一个皓首老者缓步从画壁后走出,他说话带着浓浓乡音:“上一次那小姑娘砍了我的头,这次再登门又是一番砍杀。”
“叫我如何好生待客哩。”
赵鲤眼睛死死盯着这走出的老者,再一次与望乡石中所看的宋姓樵夫核对后,肯定道:“宋华侨。”
老者再不是赵鲤上一次所见的木呆机械,他灵动地一皱眉道:“小姑娘,怎可直呼长辈姓名?”
赵鲤还没说话,沈晏呵呵一笑:“我家阿鲤可没你这路长辈。”
宋华侨脸上不快一闪即逝,他脸颊抖了两下终究没发作。
“既来了,先宴饮吧。”
说着,他立在上首一挥袍袖。
袖中甩出无数纷纷扬扬的金粉,这些金粉泼洒在画壁之上。
光影流转之间,只见画壁上诸人一动。
便有保持着人形的小人走出,手中托着一些桌椅板凳和美食美酒瓜果葡萄。
这些奴仆样的人,有序布置一番。
眨眼间,空荡荡的帝君殿中便设下宴席。
赵鲤和沈晏面前各置一张金案,烤制的全猪全羊冒着烟气。
沈晏微挑眉,视线从这些肥腻菜式上移开,取来酒盏一嗅。
盏中是一些黄酒,有些浑浊不算差。
但是盛装在金盏之中,着实有些配不上酒器的奢华。
应当说,这场酒宴,所上佳肴酒品都配不上当下的排场。
一如上首之人。
赵鲤抬头看去,只见宋华侨坐在金椅上,习惯性蜷起一条腿,地痞流氓般踩在椅面上,手中抓着一块半肥半瘦的烤猪。
第961章 枯萎
诡案中什么人没见过,赵鲤从不因贫富贵贱便鄙薄于谁。
但看见宋华侨嘴巴开合大啖猪肉,牙缝间夹了肉丝便抠出弹掉。
想到宋家踩着累累白骨,就是为了在黄金椅上吃烧猪肉抠牙缝。
赵鲤心中只觉得荒诞到可笑。
许是赵鲤的视线太过明显,宋华侨一顿,直直看来,脸上的油渍亮汪汪:“小姑娘为何只看我,不吃东西啊?”
“哦对对对,你们这样的小姑娘,都不爱吃太肥的。”
宋华侨下颌短须花白,神志清明时说话倒是有条有理,态度亲和似某个长辈。
“我重重重孙女,也不爱吃肥肉嫌腻,爱吃那个什么……燕窝?”
宋华侨似乎回忆了一下,随后一甩袖摆。
漫天金粉之中,又有仆从手捧金盏呈来赵鲤面前。
赵鲤只要不出任务,每天必喝三盏南洋来的燕窝。
她只看一眼便知道,眼前奢华金盏中的都是碎燕,甚至还有零星毛碎没有挑干净。
宋华侨却在上首笑道:“大景齐王曾送过我家这个。”
“就是那个齐王,柴樉!”
宋华侨没有意识到外界早已天翻地覆。
自然也不会意识到,昔年宋家送给齐王柴樉大量黄金,只换来这些碎燕窝。
他直呼柴樉大名的时候,眉眼间难掩自得。
赵鲤唇角挂着一抹笑谢道:“多谢,不过我体虚,吃了这好东西怕不受补。”
她以勺子轻搅动金盏,嗅到盏中难以忽视的酒臭。
“好,好。”宋华侨顿了顿支应过去后,终于谈及重点:“二位,今日既赴宴,想来是愿意好生谈一谈的。”
赵鲤手拨弄着金勺,打趣道:“谈什么?莫不是还得给你封正?”
闻言,宋华侨猛扭头看赵鲤,半睁不睁耷拉着的眼皮一掀。
一丝丝淡黄色气雾,从他口角溢出,宋华侨手中还握着那块吃了大半的猪腿。
整个人却与之前全然不同。
“咦,现在瞧来,你这小姑娘身负国运与莫大功德。”
“这封正……”
他一裂嘴巴,笑如偷鸡的狐狸,还要眯眼细看。
便见赵鲤身上一团混沌中,两道交叉如蛇的光线。
古寺梵音与靡靡交合之音糅杂。
‘不可窥看,不可窥看。’
宋华侨花白头颅猛向后一仰,喉痛蠕动,咽下一口带着酒臭的酸黄水。
宋华侨未如朝鲜李氏巫女那般严重受创。
但赵鲤和沈晏都清清楚楚看见,他脸颊上浮出如黄金般的淡金色。
“慧光引你们来的?”宋华侨惊疑不定道。
但赵鲤和沈晏都没空追究他这句话。
“阿鲤!”一直张开掌心之眼的沈晏一声厉喝。“画壁正中!”
听见沈晏提示的瞬间,赵鲤反手掀桌。
金案上酒水菜果,哗啦啦掉了满地。
足金的沉重案桌,被赵鲤单手抡起。
黄金案带着厉啸,横空飞过,在宋华侨还未反应过来之前,直直砸在画壁正中。
轰隆一声巨响,被赵鲤扔出的黄金案桌嵌在画壁中心,裂开巨大蛛网状裂痕。
画壁之中吞吐黄雾宴饮的宋家人,不知被砸扁多少。
仓皇在画中逃窜,一时画中桃源乱成一团。
宋华侨手还死死捏着那块烧猪,灰尘夹杂着金粉落了他满身。
他这时才回神,惶恐道:“住手。”
他舞袖,纷纷扬扬的金粉凝如一帐金纱,朝着赵鲤与沈晏卷打而来。
赵鲤与沈晏并肩而立,阿白倏地游上赵鲤肩头,仰头吐雾。
沈晏却是一抬手,掌中黑焰跳跃,二人周身三步内金纱寸尺难进。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双方僵持之际,嵌在画壁表面的金案因自重坠下。
赵鲤这才看清,那座画壁只表面一层石皮。
其实内里以黄金熔铸了一整面浮雕似的墙。
正中是一张龙椅,椅子上盘坐着一具覆满金粉的尸骸。
赫然就是宋华侨。
赵鲤眼到手动,锃然一声拔刀出鞘,朝那尸骸掷去。
出鞘利刃带着无匹煞气,刀尖凝结一点寒芒。
随长刀飞去的,还有从沈晏掌心黑焰中钻出的十数只青鸟。
殿顶灯瀑下,青鸟流光溢彩的翅尖拂过漫天金粉伴飞于长刀之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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