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的第十年 第3章

作者:云炽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校园 轻松 穿越重生

  季凡灵的面端上来的时候,天空中刚好滚过几声闷雷。

  “是不是要下雨了?”江姨忧心忡忡,“天气预报没说啊。”

  季凡灵抄起筷子拨了一下面,抬头道:“江姨,你又给我加蛋了。我给的是素面的钱。”

  “一个蛋而已,晚上卖不掉也是浪费,你这么瘦,天天光吃白面怎么行。”

  也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雨点愈来愈密,风刮得玻璃门来回作响,一场暴雨来势汹汹。

  季凡灵看着门外,站起身:“小星星没带伞,我去接一下。”

  “害,小男孩儿不怕淋雨,又这么近……”雨声越来越大,江姨的推拒也变得迟疑,“你是客人,这多不好意思……”

  “正好面烫。”季凡灵往外走,拿起墙边竖着的直柄伞,“伞我拿走了。”

  “路上小心啊!”

  季凡灵撑着伞走进雨中,沉重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

  明明也才六点,周围却反常得黑,像是深夜,只听得四周一片震耳欲聋的雨声,转眼间被雨水淹没的马路变得光影斑驳。

  季凡灵一直走到巷口,才看到马路对面的小星星。

  男孩艰难地用身体护着菜,被暴雨淋得湿透。

  正好是绿灯,小星星迎着雨跑来,大声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那一瞬间,两道雪白的车前灯猛地甩过来。

  车头冲破雨幕,笔直地朝向男孩瘦小的身躯。

  疾驰的轿车,尖锐的鸣笛,失控的方向,打滑的车轮,放大的瞳孔。

  “小心”两个字卡在喉咙里,季凡灵奋力扑上去,把小星星推了出去。

  周围骤然陷入黑暗的死寂。

  ……

  季凡灵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喘气。

  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在雨中抹了把脸,迷茫地抬头看了看。

  车消失了,小星星消失了,连她丢下的伞都消失了。

  巷子和街道都变得陌生。

  天色昏暗,暴雨如注。

第02章 悼念

  真他妈邪门。

  她一个人,突兀地立在空旷的斑马线上。

  马路空旷,积水倒映着铁灰色的钢筋水泥,红绿灯在雨幕里单调地由红变绿。

  巷口的马路边,停着一辆漆黑的轿车,车边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高腿长,一身深色西装,气质清贵冷漠,撑着一把骨架挺括的黑色大伞,像是在吊唁。

  听到响声,伞沿微微上移,男人无意中朝这边瞥了一眼。

  只一眼,就好像把他钉死在地上。

  女孩立在马路中央,茫然地左右看了看,迈步走上人行道,期间男人的视线一直紧紧停在她身上。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季凡灵走到他身边,忍不住歪头看了两眼。

  男人长得近乎难以接近的英俊,眉眼深邃,挺鼻薄唇,路灯的光被伞面遮住,昏暗的光线中轮廓略显薄情疏冷。

  大雨滂沱,在他冰冷的银框眼镜上蒙上一层潮湿的水汽。

  模糊的镜片像一层薄冰,挡住了男人眼底的情绪,只能看清他瞳孔的颜色。

  罕见的纯黑,宛如用硬质石墨在浅灰色水墨纸上狠狠刮出的一笔。

  季凡灵觉得男人的面孔面熟得过分,尤其是眼睛。

  她迟疑了下,开口问道:“你认识我?你是傅应呈……的哥哥?”

  男人薄唇紧抿,并不开口。

  雨水顺着伞骨淅淅沥沥地落下,遮住他近乎失控的目光。

  季凡灵等了一会,不耐烦地戴上兜帽,转身低骂:“神经病。”

  ……

  两人擦肩而过。

  季凡灵怀疑自己是被车撞晕了,也不知道晕了多久,忍不住担心小星星有没有事,顺着来时的路,快步朝江家小面跑去。

  学校后面的小吃巷总是热闹非凡,一到夜晚,烤串麻辣烫铁板烧烤冷面的香气交织,热气腾腾。

  相比之下,“江家小面”位置偏僻,店面又太小,其实并没有什么人去,胜在便宜,江姨一家人又很好,所以季凡灵几乎天天都去。

  然而,隔着半条巷子,她就已经看见,片刻前还坐了客人的“江家小面”,此时闭门歇业,卷闸门紧锁。

  不仅如此。

  原本门帘上挂着的天蓝色牌匾,变成了木质的日式漆红鸟居,上面还悬着“草莓可丽饼”的旗帜,在风里飘来荡去。

  放眼望去,一整条街都变得陌生。从前的正新鸡排变成了肉夹馍店,文具店吞并了三个铺面,煲仔饭店改卖中式甜品。

  季凡灵脑子乱作一团,转头又往家跑去。

  她住的出租房在一片以脏乱差著称的老式小区里,斑驳的居民楼墙上爬满青苔,长久无人清理的窨井盖堵塞,上涨的雨水很快淹没了路面。

  楼还是那个楼,路还是那个路,叫人说不出哪里变了,放眼之处就是哪哪都不一样,处处都透着违和。

  回到家门口,季凡灵掏出钥匙,手急得发抖,试了几次,都捅不进锁眼,索性抬手砸门。

  “咚咚咚咚咚”一连串急响。

  “来了来了。”开门的是个陌生的中年女人,睡衣外披着外套,皱眉打量着她,“催命啊?你找谁?”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季凡灵撑着膝盖喘气,抬手抹去下巴上的雨水。

  “什么你家?”女人的表情莫名其妙。

  “季国梁人呢?”季凡灵往她身后望去。

  家里的陈设全都变了,通宵吵人的牌桌没了,满地乱滚的垃圾也没了,家具布置整洁温馨,和她早上离家时大相径庭。

  “什么季国梁,不认识,找错了吧?”女人不悦地挡住她的视线。

  “没找错,季国梁就住在这。”

  “我都在这住七八年了。”女人不耐烦道,“你就是找错了,去别的楼层看看吧。”

  “七八年?”

  女人作势要关门,然而季凡灵动作更快。

  她抬膝一抵,手掌扒着门框,熟练地把门重新扯开,动作有种和她长相格格不入的痞气。

  “你做什么!”女人呵斥。

  “就问最后一句,”季凡灵迎上她惊疑的目光,秀气的眉毛蹙紧。

  “——今年是哪一年?”

  *

  2022年。

  那车一撞,硬生生把她撞出去十年。

  季凡灵顺着楼道下楼,烦躁地抓了抓头,接受了现实。

  毕竟命运就是这样无情的东西,有些人的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有些人的人生则是一盒掺着屎的巧克力,时甜时苦,起起伏伏。

  还有一些人,比如她,拿到的是一盒纯粹的屎,起初微微惊讶,之后习以为常。

  季凡灵走出小区,拐进了最近的一家小超市。

  超市里看店的是个穿着卫衣的男大学生,他瘫在收银柜台后面的椅子上,低着头,在手机上猛打游戏,手机接连发出“Double Kill!”“Triple Kill!”的提示音。

  季凡灵翻了翻口袋,浑身上下只有早上从季国梁外套里偷的两元钱。

  她把硬币放在柜台上:“能让我用下固定电话吗?”

  “固定电话?那都哪一年的东西?”大学生头也不抬。

  “我去哪里能借到电话?”

  “你等我这盘打完,拿我手机打吧,没事儿,我每个月套餐用不完。”

  “谢谢。”

  等他游戏结束,季凡灵接过他的手机。

  十年后手机屏幕大得惊人,而且一个按钮也没有。

  季凡灵先是打给季国梁。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Sorry……”

  十年间,季国梁搬了家,换了号码,倒也正常。江婉病逝后,他赌瘾变本加厉,就没正经上过一天班,根本不管自己还在上小学的女儿,天天通宵赌牌,欠了一屁股债,在亲戚朋友间臭名远扬,动不动就换号搬家跑路一条龙。

  季凡灵第二个电话打给了男朋友程嘉礼,提示她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她不死心,打了好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季凡灵最后打给了同桌周穗。

  铃声响了一会,这下总算是通了。

  “喂?”疲惫低哑的女声,但能辨认出是周穗的声音。

  “周穗,是我,季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