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予昭晖
但这小家伙生得漂亮又可爱,连蹙眉、嘟嘴也赏心悦目。大方得体,又不认生,可太招人喜欢了。莫云卿和袁福徵非但没觉得被冒犯,反而乐在其中。
冯保几人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听见他这一嗓子,也没弄明白,本来聊得好好地,怎么又吵起来了。
袁福徵问道:“你为何不同意?”
朱翊钧看着莫云卿,义正言辞:“你长得那么好看,为什么不当官!”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二人被他逗得前仰后合,莫云卿道:“我的天,这究竟是谁家的小公子?实在有趣得很。”
朱翊钧站上旁边的石墩:“你们不许笑,我是认真的!”
袁福徵指着莫云卿:“小公子,你可别招他,他凶起来,目如老虎,声如裂帛,吓人得很。荡平倭寇,威震东南的戚继光戚将军你听过吧,都被他吓得夜遁。”
“谁?”这次换朱翊钧震惊不已,“你说戚将军……诶?”
朱翊钧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到了二人身后,远处,大殿的转角处忽然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朱翊钧欣喜的挥着手大喊:“张先生!张先生!”
灵济宫的正殿,讲学仍在继续。张居正实在听得厌烦,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趁着没人注意,偷偷留了出来,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待一会儿,然后回家。
刚走拐过弯来,远远地就听到有孩童的声音,心中顿感不妙——这声音有些耳熟,不确定,走近再听一听。
哪知道下一刻,不用走进,那孩子高高的站在石墩上,一眼就能瞧见,不正是他心中所想之人。
二人听到他喊张先生,一同回过头去。莫云卿不认得,同在京城为官的袁福徵却一眼就忍了出起来,连忙站起身,向张居正拱手:“张大人。”
张居正只点了点头,目光落到朱翊钧身上。小家伙还站在石墩上,待他走近,便激动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张居正在心中叹气,这小家伙愈发胆大,出宫不在裕王府老实呆着,出宫乱跑。这是他该来的地方吗?
这是张居正最不想他来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的都是真的,戚少保请客吃饭,席间胡应麟(这哥们儿喝醉了就搞事,戚继光次次都在场)对莫云卿出言不逊,莫云卿一声吼,把戚少保连夜吓跑了,从此声震江东,一般不出门,文人聚会,他一到场,全体起立。
莫是龙,字云卿,后字延韩,明代文学家、书画家、藏书家,创“云间书派”,迷弟董其昌说他是明代王献之。
第71章 张居正低头,他的……
张居正低头,他的学生此时正靠在他的胸膛上,扬起脑袋,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望着他,从眼底里流露出孩童最纯真的喜悦。
“张先生,我刚才看到你了。可是太远了,好多人,我叫你你也听不到。”
张居正一手搂着他,一手轻抚他的后脑,张了张嘴,想叫一声“殿下”,碍于旁边还有其他人,没喊出口。暗自叹一口气,低声道:“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不是一个人,”朱翊钧环抱着他的腰,“大伴和与成他们都陪着我。”
天气太热了,小家伙天生阳气足,即便是阴凉通风的地方,待一会儿也满头的汗。
临近午时,正午太阳毒辣,张居正一来担心孩子中暑,二来不想让朱翊钧在此地久留,最后还有一点私心——他自己也想溜了。
他把小家伙从石墩上抱下来:“我送你回去吧。”
“可是……”朱翊钧舍不得走,他们刚才正好聊到了戚继光,他还想听更多有趣的故事。
可他也舍不得他的张先生,拉着人家的手不肯松开,左右为难。
朱翊钧小声道:“这位江南来的美……莫先生,他认识戚将军。”
江南一直以来都是文人雅士聚集之地,有钱有闲有才还有美景,逢年过节,闲来无事,就爱聚个会,吟风弄月,大多互相认识,这有什么奇怪的?
与张居正有同年之谊的王世贞和汪道昆,都因在将那任职而与戚继光交好。
再说了,要论和戚元敬(戚继光字元敬)关系密切,谁能比得过张居正。
平日在万寿宫进讲,小家伙撒个娇,任性一点,张居正忆起往事,心虚复杂,总会放纵他一些。
但今日不同,有些东西,他不想让朱翊钧接触,便态度强硬的要带他走。
张居正低头,看着朱翊钧,沉声道:“回去吧。”
他平日不苟言笑,喜怒不显,又极其注重自己的形象,往那儿一站,身姿挺拔,不怒自威。
袁福徵和莫云卿站在旁边,默默看着他俩,皆不敢言。
朱翊钧嘟着嘴,拉着他的手轻轻晃动:“我们离开这里,但我不想回去。”
“……”
两个人对峙片刻,朱翊钧摆出可怜巴巴的模样,张居正终于还是妥协:“先出去再说。”
“好!”朱翊钧瞬间开心起来,又回头看向袁福徵和莫云卿二人,“我要走了,咱们……”他想了想那个词,“后会有期!”
袁福徵赶紧躬身,颔首,一副恭送领导的模样,还碰
了碰莫云卿的手臂。
两个人目送张居正牵着朱翊钧走远,消失在转角。莫云卿回过头来,看到袁福徵仍呆立在原地,脸上惊疑不定。
他好奇道:“这位张大人是?”
“国子监司业,右春坊右谕德张太岳。”
没有太子,右春坊右谕德也就没有实权,国子监司业也就比刑部主事高了一级。可张居正是翰林院庶吉士,那是进士中的尖子生,储备大学士,自然不是六部主事这样的小官能比的。
最关键的是,刚才朱翊钧说过,张先生是教他读书的老师,而这个张先生,竟然是张居正。
当初嘉靖为孙子挑选老师,搞得比给裕王指派讲官声势还大,满朝皆知。
后来徐阶推荐了张居正,被嘉靖采纳。张居正的学生是什么身份,袁福徵自然清楚。
他看着莫云卿:“你可知道,这位小公子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莫云卿生活在南直隶,又没当过官,怎么会知道官场的事,“不过,我见他小小年纪气度不凡,还读过书,应是高门子弟。”
“你说他门第极高,倒也没错。”
莫云卿回头打量他:“别跟我卖关子,哪位阁臣家的孩子,你直说。”
袁福徵面向皇城的方向:“天子家的。”
“!!!”
“早听闻这位裕王世子由圣上亲自抚育,天资过人,聪颖非常,三岁开蒙,闻则能诵。今日一见,果真非同凡响。”
“啊这……”莫云卿也吃惊不已,“这竟是一位小皇孙。”
“还是为不一般的小皇孙。”
目前来看,他爹是独苗,他也是独苗,皇位第二顺位继承人,自然不一般。
老师在里面讲学,张居正半途溜了,自然不能光明正大的走,有意避开人群,带着朱翊钧走了条偏僻的小道,出了灵济宫山门,自有官轿在那里候着。
朱翊钧问他:“先生也是来听徐阁老讲学的。”
张居正轻轻“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他身量颀长,大长腿迈一步,够朱翊钧这小短腿迈两步,再加上走得快,朱翊钧被他牵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张先生~”朱翊钧拽着他的手,不肯再走了,“我热!”
张居正这才停下脚步,从袖子里摸出一方素白锦帕,替他拭去额上汗水。这才牵着他,沿着树荫,慢慢往前走。
朱翊钧回过头,透过繁茂的枝叶,远远地望一眼正殿方向,那里的讲学仍在继续,大批士人将殿前围了
个水泄不通。
朱翊钧说道:“先生好像不喜欢。”
“什么?”
“不喜欢听徐阁老讲学。”
“没有。”
确实不喜欢,非但不喜欢,简直烦透了,迟早给他们全禁了。
张居正心怀远大抱负,是个完美主义者,但他的所有理想都建立在脚踏实地的基础上,尽自己最大努力将想法变为现实。
而这些痴迷于各种讲学的所谓心学门徒,嘴上夸夸其谈,妄议朝政,思想、观点、批评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一走进考场,连个进士都考不上,谈什么经世济民,可笑至极。
无休止的讲学,只会让天下读书人在歧途上越行越远,于国于民没有半分益处。
不过,徐阶是张居正的老师,现在又是内阁首辅。张居正历来懂得韬光养晦这一套,老师讲学,他自然要来捧场。
本来只想出去走走,透一口气,却正好遇见了朱翊钧,就算徐阶得知他半途离开,也有了正当理由。
走出山门,张居正的轿子已经在那儿等着了,裕王府的马车也在。
冯保和张居正聊了两句,大抵说了说朱翊钧今日为何会来到灵济宫。
陆绎弯腰,打算将朱翊钧抱上马车,小家伙却忽然躲开,一转身,跑到张居正身旁,攥着他的衣袍:“我要和张先生一起。”
“……”
官轿坐一个人倒是宽敞,可再加一个孩子,就显得有些局促了。
朱翊钧却躲在张居正身后:“我不要回王府,我要去,要去……”
他不想回王府,一时之间,想不到要去哪里。
“……”
张居正低头,无奈的看着他:“殿下。”
朱翊钧拉着他耍赖:“先生,你答应过我,不回王府。”
张居正问道:“那殿下想去哪里?”
朱翊钧灵机一动:“我要去张先生家里。”
张居正问他:“去我家做什么?”
“去……”那双漂亮的大眼睛转来转去,一看就知道在现编理由,“去看懋修弟弟!”
“懋修?”
“嗯!”朱翊钧点头,“我想他了。”
“……”
张居正抬手,碰了碰他的脸蛋儿:“他在家也时常念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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