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长孙的团宠日常 第147章

作者:天予昭晖 标签: 甜文 爽文 基建 轻松 穿越重生

  朱翊钧讲故事的本事是和冯保学的,绘声绘色,引人入胜。

  隆庆对《三国演义》并没有多大兴趣,他只是想和儿子互动,听儿子娓娓道来,就感到心情愉悦,起码比批阅奏章愉悦多了。

  他从朱翊钧手中抽走书,递给一旁的太监:“睡觉了,明儿还要早起读书。”

  “噢!”朱翊钧滚到床里面,不知从哪儿摸出他的布老虎抱在怀里。

  太监服侍隆庆换上寝衣,躺上床。自从得知儿子不愿为他批奏章的原因之后,隆庆心里美滋滋的。躺下之后,又把已经滚到床里面的朱翊钧拉到自己跟前,摸摸他柔软的头发:“睡吧。”

  春末夏初时节,天气开始热起来,隆庆向来体弱,抱着儿子睡觉也不觉得热。可朱翊钧这样阳气旺,长得快的小朋友,尤其怕热,不一会儿他就挣扎着推开隆庆:“爹爹,我热!”

  他不盖被子,只抱着他的布老虎,面朝里,撅着屁股,很快就睡着了。

  除了不想上朝,不会批奏章,还有一件事情也让隆庆心累,那就是祭祀。时间长,礼仪繁琐,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

  这些也都算了,毕竟当皇帝不能光享受权利,不履行义务。关键是全程还有纠仪御史在旁边盯着,哪怕是表情管理不好,他们就会马上写封奏疏来谴责你,通篇大义凛然,慷慨呈辞,看完只觉得自己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对不起祖宗,对不起社稷。

  在册立皇太子仪之前,也需要皇帝到太庙亲告祖宗。为了儿子,隆庆倒是没有表现出半点不乐意。

  太庙与紫禁城只有一墙之隔,凡是皇帝登基、册立皇后、册立皇太子、皇太孙,都需要天子亲临,祭告祖宗。

  正式册立皇太子之前,隆庆专门指派了礼部官员来教朱翊钧各种礼仪。他很聪明,从小在宫中长大,虽然私底下不拘礼节,但公开场合的礼数确是一点也不马虎。

  张居正身为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又是朱翊钧的老师,教授未来皇太子礼仪这件事,他当仁不让。

  礼仪盛大,步骤又多又繁复,期间内阁六位阁臣都要参与进来,担任不同职责。文武百官都要到场,自然也少不了纠仪御史。万众瞩目之下,每一步都不能出错。

  张居正教得细致,朱翊钧学起来也快。为了万无一失,在典礼的前一日,所有人还要来到皇极殿进行演练。

  因为朱翊钧太小了,只有八岁,偏偏他又是主角,大家都担心他会出错,目光一直追随着他。

  可是人家举手投足都和《皇明祖训》上面所记录的要求一模一样,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标准,反倒是旁边几位大臣,兴许是上了年纪,细节处做得不好,朱翊钧看见了,还要纠正他们。

  宦官奉旨在皇极殿陈设御座香案,御座前的大殿正中央依次放置着宫中特制的诏书案、册案、宝案。上面依次摆放着诏书、金册和金宝。

  皇极殿外,丹陛的东侧,还临时设立了一座册宝亭。

  典礼这一日清晨,天不亮朱翊钧就起来了,冯保和陈炬为他换上一整套繁复的冕服。

  皇太子的冕服形制与亲王相同,都是衮冕九章,唯一不同的是,亲王用青色,而皇太子和帝王一样,用玄色。

  冯保为朱翊钧系上玉带,小家伙打了个哈欠:“这衣服也太重了,穿着不舒服。”

  冯保笑道:“在朝中,只有正一品官员才能佩玉带,至少也要奋斗到六七十。”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可是,我生下来就有呀。”

  冯保笑了笑,继续为他整理衣袍。心说:几百年后的人都想不明白的道理,被你一句话道破真相。

  午门外,旌旗猎猎,戒备森严,文武百官早已按品级班次列队。朱翊钧在奉天门外等候,侍从与内官将皇上从建极殿迎往皇极殿。

  承制、跪拜、宣制、再拜,从丹陛到正殿,一拜再拜。

  到了殿内,高拱从册案上捧来金册,交由李春芳宣读:“帝王弘建皇极,首隆国本;所以重祖宗之洪业,系天下之人心……今特授以册宝,命为皇太子,正位东宫。父子之亲,君臣之义,惟笃克念,始终于诚;惟学致道,惟敬立德,惟智以容善,惟仁以爱人。戒侈去矜,亲贤远侫,益勤无逸,以宗庙、社稷,永保国家隆盛之福。钦哉!”【1】

  最后,再由内阁首辅徐阶,将金册、金宝依次授予皇太子。

  朱翊钧接过册、宝,再转交给旁边的冯保,走出皇极殿,将册、宝放入册宝亭匣中,由内使抬入东宫。

  隆庆的目光全程盯着儿子,他小小年纪,在如此盛大的典礼上,这些繁复的礼节隆庆看了都感觉头晕,小家伙竟然一丝不苟,全程没有一点错处,事后连纠仪御史都夸赞他端方容止,仪表不凡。

  大典之后,可把朱翊钧累得够呛,冯保为他更衣,脱下厚重的冕服,换上常服。

  小家伙长舒一口气,赶紧坐下喝了一大口莲子茶:“好累好累,终于结束啦!”

  陈炬笑道:“这只是册立皇太子仪,往后还有皇太子出阁仪、皇太子加冠仪……”

  “每次都要这么复杂吗?”

  “那倒没有,但也差不太多。”

  “唉!”朱翊钧又叹一口气,“当皇太子可真累呀,不但累,还很饿。”

  说到这里,他的肚子还挺配合的响了几声,朱翊钧拉着陈炬的手:“快让皇太子吃口饭吧。”

  东宫就在位于东华门附近的清宁宫,旁边是文华殿,文华殿的后面是文渊阁。生活、学习都在一处,倒也方便。

  可现在有个问题,虽说朱翊钧已经正式册立为皇太子,但他只有八岁,太小了,不适合独自生活。隆庆想让他继续留在乾清宫。

  乾清宫内地方宽敞,有多处寝殿,还有东西两处暖阁,就算朱翊钧不跟他同住,也想将儿子留在身边。

  皇后却不乐意:“这么小的孩子,理应留在母亲身边照顾才是。况且,太子正是好动的年纪,恐怕惊扰了陛下。”

  隆庆不同意,说道:“太子要读书,还要习武,外臣不便出入皇后寝宫,还是留在乾清宫最好。”

  皇后却说:“陛下繁忙,国事朝事都要陛下操心,兼顾不了太子,还是让他搬到坤宁宫,读书习武再去乾清宫就是。”

  隆庆又道:“皇后还要照顾皇子皇女,太子就不必操心了。”

  “皇子皇女有乳母照顾。”

  “太子留在乾清宫也有贴身太监伺候。”

  “……”

  朱翊钧看看父皇又看看母后,最后说道:“你们不要吵啦,我去住清宁宫。”

  “不行!”两个人异口同声。

  皇后定然不敢违拗皇上的意思,最后还得隆庆拍板决定:“皇太子暂住在乾清宫,等到出阁读书再搬到清宁宫。”

  他只说出阁再搬出清宁宫,却不说什么时候出阁。但按照规矩,皇太子八岁出阁,内阁还因此上了封奏疏,隆庆也并没有理会。

  虽然留在乾清宫,但孩子也不能总和父皇住在一起,隆庆便让他住进了东暖阁,旁边有昭仁殿,本是藏书用,让太监收拾出来,做了皇太子的书房。

  册立皇太子仪之后,黄锦便不再掌司礼监事,临行前,隆庆让他推荐司礼监掌印太监人选。

  黄锦推荐了冯保,认为这个小伙子,做事认真又踏实。当然,他认为这应该也是世宗的意思。临终前,让张居正入阁,提拔冯保为司礼监秉笔太监,也是为了重用朱翊钧身边的人。

  不过,隆庆最终并没有采纳他的意见。在高拱的进言下,陈洪又从御用监调了回来,继续担任司礼监掌印太监。

  冯保虽然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但他的主要工作依旧是给朱翊钧当伴读。

  冯保知道,隆庆、高拱和陈洪都不大喜欢他,但那也没办法,一个是皇上,一个是皇上最倚重的大臣,一个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只能继续苟着,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毕竟,张居正还在内阁当小弟呢。朱翊钧仍是每日上午读书,下午习武。张居正早朝之后,就会来到昭仁殿。

  课后,朱翊钧问了张居正一个问题:“张先生,什么叫京察?”

  张居正先是一愣,没想到他会问关于朝廷的事情,随后笑道:“殿下是看了最近的奏疏吗?”

  朱翊钧点点头,又半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看起来,朝廷最近好热闹呢。”

  张居正便向他解释道:“京察是吏部对在京官员的一种考核制度,洪武时期规定三年一考,后改为十年一考。弘治年间又规定六年一考。目的在于使各级官员能够恪尽职守,澄清吏治。”

  朱翊钧又问:“那考核的标准是什么呢?”

  张居正答道:“以“四格”、“八法”为升降标准。”

  “‘四格’为:守、政、才、年。每格按其政绩列为称职、勤职、供职三等。列一等者记名,可优先升任外官。”

  朱翊钧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守、政、才、年分别是什么?”

  “守,是说操守,分廉、平、贪;政,则是政务,分勤、平、怠;才,乃分长、平、短;年则指年纪,分青、中、老。”

  朱翊钧听后大笑:“那张先生肯定是‘青’!”

  自从先帝驾崩,张居正好久没见他这么笑过了。也跟着扬起嘴角:“我不在考核范围内。”

  “嗯?”朱翊钧歪头,“为什么呢?”

  “因为四品以上官员上自陈疏,由圣上亲自裁定去留。”

  朱翊钧点点头:“懂了,怪不得你们动不动就写封奏疏向皇爷爷请辞。”

  “……”

  那大家都是这样,文人爱面子,用请辞的方式来达到自己的某些目的,以退为进,这是处事哲学。

  张居正没接他的话,朱翊钧又问道:“那‘八法’又是什么?”

  “曰贪,曰酷,曰浮躁,曰不及,曰老,曰病,曰罢,曰不谨。”

  “年老、有疾者,致仕;罢软无为、素行不谨者,冠带闲住;贪酷,并在逃者为民;才力不及者,斟酌对品改调。”

  这个京察听起来就很有意思,仔细一想,更有意思。京察包括四品以下官员,而所谓的言官,十三道监察御史正七品,六部的六科都给事中也是正七品,给事中从七品。

  平时他们位卑权重,管你内阁大臣还是封疆大吏,就算是御座上的天子,他们想骂就骂,想弹劾就弹劾。

  成天挑拨是非的一群人,在京察的时候,也成了考察对象。

  于是,朱翊钧又问出了一个让张居正意想不到的问题:“有用吗?”

  “……”

  那自然是,没什么用。

  张居正不答反问:“殿下为何有此疑问?”

  这么一问,朱翊钧其实也说不出个什么来,他只是凭直觉。京察的结果关系到升迁和罢免,利益相关,谁能保证结果绝对公平?

  听起来,考核似乎十分细致,从前期的准备到结束,历时至少半年以上,需要建言、咨访、奏劾等多个环节,但其实,这其中有非常大的操作空间。

  按照以往的京察来看,被罢免或是降职的都是其他部门,言官们通常都是安然无恙。

  官员之间互相隐瞒包庇都是常态,甚至已经逐渐发展成为党争的工具。

  但今年的京察似乎与往年不同,因为今年主要负责京察工作的吏部尚书是杨博,严世蕃口中的三个聪明人之一。

  朱翊钧就住在乾清宫,时常能看到官员呈上的奏章,他对京察十分好奇,一直在关注这件事的进展。

  半年之后,最终结果出炉,叫人大吃一惊。

  平时谁都不敢招惹的言官,今年却罢免了好一大批人。

  很快,朱翊钧就在一大堆奏折中,发现了最有意思的一封弹章,弹劾的对象正是杨博。

  而呈上这封奏疏的人,朱翊钧对他的印象也十分深刻,这个人叫胡应嘉。

  这一次,胡应嘉弹劾杨博的内容是:本年京察,罢免的官员中,没有一个是山西人,而杨博就是山西人。他仗着手中的权力包庇同乡,在京察过程中徇私舞弊。

  这么一定帽子扣下来,杨博没吱声,另一个人却坐不住了。

  隆庆根本就不关心四品以下官员的京察结果,看到胡应嘉的这封弹章,他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宣高拱面圣,了解事情原委。

  而高拱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请隆庆将胡应嘉的奏疏发往内阁,由内阁处理此事。

  隆庆非常信任和倚重他的老师,高拱说什么,他都深信不疑,高拱做什么,他也全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