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予昭晖
但听到双倍赏赐,还是有许多人踊跃尝试,尤其是锦衣卫和御马监太监。
新一轮较射之后,十中七者有但不多,十射全中者,一只手能数过来,就连刘守有也射偏了一支箭,朱翊钧很大声的嘲笑他:“武进士,这可不是我清宁宫的水准。”
刘守有回到他身边,笑嘻嘻的朝他躬身:“臣发挥失常,给殿下丢人了,要不,殿下亲自试一试?”
朱翊钧一挽袖子:“那就试试吧。”
王安去把他的弓取来,朱翊钧纵身下了个高台,来到校场。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朱翊钧,他虽然看起来比同龄人更高更壮,但毕竟只有十一岁,身形还是个孩子,弯弓搭箭时的气势,却一点也不输大人。
他先用右手射出十箭,无一例外的全都正中靶心,赢得一片叫好声。
隆庆虽然自己不太行,但生了个很厉害的儿子,与有荣焉,神情中满是骄傲。
李春芳立刻站出来拍马屁,拿朱翊钧与当年的宣宗相提并论。
说有一年端午节,成祖驾幸东苑观看击球射柳,让文武群臣、外国使臣及在京耆老围观。
那时宣宗还是皇太孙,成祖命皇太孙以下,诸王大臣依次击射。皇太孙连发皆中,远胜其他人,成祖甚为欢喜。
眼圈的皇太子,与当年的皇太岁相比,同样射术精湛,而彼时的皇太孙十五岁,如今的皇太子,还不满十一岁。
言下之意,咱们的皇太子,比成祖的皇太孙更胜一筹。
朱翊钧换了之后,一连射出七支箭,无一失手。
周围一片叫好的同时,又出现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啊,这!”
“太子难道是要……”
朱翊钧手伸向箭袋,还剩下三支箭,他干脆全抽了出来,一起搭上弓弦。
周围的文武百官低声议论:“一弓三箭我倒是见过,但没见过十岁稚童能做到。”
“这需要惊人的臂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关键,太子用的是左手。”
“……”
朱翊钧右手挽弓,左手持箭,目光越过校场,紧盯着正前方的箭靶,却迟迟没有放箭。
陆绎看出了他的迟疑,上前一步,低头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问道:“殿下,要放弃吗?”
朱翊钧反问:“现在放弃还来得及吗?”
陆绎的目光扫过众人:“可能……来不及了。”
朱翊钧勾起唇角笑了笑:“我也没想放弃。”
陆绎道:“沉肩,开弓,瞄准!”
话音刚落,他就往后退了一步,耳边响起利刃破空的声音,三支箭同时射出,朝着校场另一边的箭靶飞去。
不一会儿,两个太监举起箭靶来到隆庆跟前,粗略一数,上面一共十支箭,全都围绕在靶心周围,无一脱靶。
文武百官跪了一地,夸赞之声不绝于耳,隆庆笑得合不拢嘴,听众人夸他儿子,比夸他自己还让他高兴。
他大手一挥:“赏!都赏!”
于是,朱翊钧也得到了属于他的那份赏赐——四个胡饼。
其他人只有两个,他是皇太子,足足有四个。
朱翊钧捧着胡饼,竟然有些理解了他父皇身边那些太监,为什么这么贪。
无论身边的太监,还是后宫妃嫔,再怎么受宠,隆庆也从未给过金帛器物等赏赐。较射足有上百人,每人两个胡饼,对隆庆来说,那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朱翊钧想起高拱刚回来,隆庆又是赐酒又是赐御膳,果然父皇对高先生是真爱。
“哥哥……”有人拽了拽他的衣袍,朱翊钧低下头,弟弟妹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
朱翊钧把胡饼地给他俩:“父皇赏的,你俩一人两个,不许抢。”
朱尧媛摇头:“我不爱吃这个。”
朱翊镠也跟着摇头:“这个不好吃。”
“……”
这时候张居正走了过来,朱翊钧又捧着胡饼递过去:“张先生拿回去当午饭吧。”
张居正敬谢不敏:“这胡饼太硬,我肠胃不好,吃不了。”
“唉!”朱翊钧叹口气,小嘴撅得老高,都能挂油瓶了,“李春芳刚还提到宣德皇帝。宣德皇帝射柳,连发接中,成祖赐名马、锦绮,命儒臣赋诗,君臣尽欢。”
“我却只得了四个胡饼。”
张居正莞然而笑:“宣德皇帝得成祖许多赏赐,却并非只是射柳,而是巧对成祖。”
“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故事我听过的。”
“成祖说:‘今日华夷毕集,朕有一联,尔当思对之。曰:万方玉帛风云会’。宣德皇帝答曰:‘一统山河日月明’。”
张居正点点头:“宣德皇帝不仅文治武功,雅尚翰墨,诗词、书画俱佳。”
朱翊钧打趣道:“还酷好促织之戏。”
张居正轻轻摇头:“倒是不好评判祖宗之喜好。”
朱翊钧却说:“我觉得挺好的呀,皇帝虽被称作天子,却也是人,人哪有十全十美的,有爱好,有缺点才显得真实。”
“大臣们总说不能助长帝王的玩乐之心,我瞧着他们游山玩水,寄情诗酒,对月吟风的时候,却不谈玩乐之心。”
“……”
张居正只默默看着他,两人走了一路,却没说话。
朱翊钧问:“张先生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张居正笑着摇了摇头:“我在想,殿下愈发能言善辩,以后怕是说不过殿下了。”
朱翊钧去拉他的手:“咱们这叫探讨,没有谁必须说过谁。再说了,我可听先生的话了,先生说什么,我都觉得好。”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分岔路口,朱翊钧再次捧起手里的胡饼:“先生真的不来一个吗?”
张居正笑道:“殿下放心,文渊阁管饭。”
文渊阁确实管饭,每天大臣上朝时的早餐,文渊阁、翰林院等部门的午餐,都由光禄寺负责准备。
那四个胡饼送不出去,朱翊钧只好带回清宁宫,自己吃了。
这个秋天,朱翊钧主要关注三件事情,第一,是戚继光在北边练兵的事宜,第二,是海瑞在应天做巡抚,对当地的治理。第三,是两广叛乱。
从呈上的奏章来看,这三件事,没有是一件顺利的。
首先是戚继光,隆庆诏令他总理蓟州、昌平、保定、辽东四镇练兵事务,其地位与四镇总督相同,总兵官以下悉受其节制。
可问题是,人家蓟州本来就有一名总兵,诏令只说总兵以下受其节制,又不包括总兵。
更何况,蓟州总兵郭琥,那也是在河套地区与鞑靼交手数次,立下无数军功,凭着硬仗升上来的,又不是什么无能之辈。
两个人无法统一号令,皆向朝廷上疏,陈述自己的想法。
两员大将互相掣肘,那肯定是好不了了,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只能先彻底解决他们俩其中之一。
于是,关于戚继光和郭琥,内阁和兵部又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说戚继光是空降,郭琥镇守北方多年,朝廷理应支持后者。
张居正却持不同意见,戚继光在东南的战绩有目共睹,他的领兵能力毋庸置疑。
双方各执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在隆庆面前吵了好几次,也没吵出个结果来。
这天,诸位大臣又在乾清宫讨论此事,朱翊钧也在。
张居正虽然坚定不移的支持戚继光,但他很少站出来与同僚争得面红耳赤,这是高拱表达己见的方式,不是他的。
于是,隆庆面前,和高拱争论不休的是李春芳、郭乾。
李春芳作为首辅,他一直秉承着徐阶的意志——恢复旧制。
他处事和他的性格一样,圆滑,中庸,对任何事情的看法都非常保守,不建议短时间内大量募兵,不赞成对边防进行大规模改革,不同意每年增加巨额军费。
因此,他更倾向于向以前那样,修建长城来抵御蒙古人的侵略,但凡能防守,就绝不进攻。
高拱和张居正对他意见很大,对他这种想法更是嗤之以鼻。
本来内阁一直都由首辅说了算,但自从高拱重回内阁,他就保持了自己以往的作风——专门跟首辅对着干。
朱翊钧听他们吵了半天,也吵不出个结果,隆庆心里支持高拱,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也不好直接做决定,仍是把问题抛给内阁。
最后,朱翊钧实在忍不住,站出来替他爹做了决定:“朝廷通过了戚将军的《请兵破虏四事疏》,已经集结三万军士,又陆续从浙江等地募兵,花了这么多钱,那便没有这时候把人调走的道理。”
“不用争了,咱们北部边防又不止蓟州一处,既然郭将军对鞑靼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那把他调去别处继续镇守边关,有何不可呢?”
第131章 朱翊钧说完,整个……
朱翊钧说完,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不是他说得没有道理,而是太有道理了,以至于反对此事的人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反驳。
片刻之后,隆庆轻咳一声,打破沉默:“太子所言,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其他人仍是不发一言,倒是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的张居正突然站了出来,朝着隆庆躬身一拜:“臣以为,太子殿下年纪虽小,却有如此远见,实乃大明之福。”
夸自己的学生,他倒是一点也不吝啬,学生有远见,那不就是他这个老师教得好。
高拱也立刻站了出来,朝着隆庆躬身一拜,称太子殿下深明大义,对于边防局势判断准确,比朝中许多臣子都要明晰。
旁边的李春芳、陈以勤、殷士儋齐齐看向他,眼神中蕴含着震惊和愤怒,众人心中想法一致:“好你个高新政,骂谁呢?”
隆庆听后很高兴,既然他的太子和老师看法一致,这让他在下发诏令的时候也有了底气:“既然如此,那便将郭琥调离蓟州,任戚继光为总兵官,镇守蓟州、永平、山海等地。”
昨天张居正来进讲的时候,朱翊钧专程向他问起郭琥的事迹。
在嘉靖年间,郭琥曾任永昌卫指挥,后升任姑臧守备,期间多次与河套一带来犯之鞑靼作战,战无不胜。
一次,鞑靼大肆入侵河套地区,抢夺百姓财物,郭琥奉命迎敌,手下兵力不足,以少打多,不能硬打硬拼,以奇谋与敌军周旋,设置伏兵,出击鞑靼少数骑兵引敌,佯装战败,诱敌深入追击,突然伏兵四起,打了鞑靼个措手不及,很快撤兵败走。
后来郭琥调升山西镇守,不久,山西土官张同反叛,暗通鞑靼进犯,围困老营。在各路人马还未到达时,郭琥乘敌人末站稳脚跟,便指挥自己的一支队伍单师出击,以迅猛的攻势攻击敌军大营,斩首千余,敌人大乱,各自逃命。郭琥夺敌人的粮草、马牛无计其数,保住孤城。
朱翊钧对郭琥是做过充分了解的,尽管如此,他仍然选择站出来支持戚继光,因为用人不疑。他被戚继光卓越的军事才能折服,就没有半途变卦的道理,无论如何,都要为他扫清障碍,让他将北部边防的军事改革进行到底。
朱翊钧想了想,又补充道:“郭琥将军那边务必妥善安排,朝廷是因为北部边防整体部署才将他调离,并非因为他与戚将军意见相左而偏袒一方,最好,能给他一些封赏。”
隆庆对这些事情根本就没兴趣,不会花心思去多想,他儿子提出来了,他只觉得有道理:“高拱、张居正,你们着手去
上一篇:匡扶汉室,她是认真的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