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予昭晖
姑娘哭着说道:“几个月前,我爷爷担了些李子到城里去卖,在巷子撞上一位年轻公子,那公子怀里的花瓶摔碎了,说是值二十两银子。”
“对我们家来说,一辈子也赚不来二十两,那公子见我爷爷可怜,便说只赔五两便是,不着急,慢慢还,哄着他签下一张字据。”
“我爷爷不识字,想着撞碎了人家的花瓶,那公子通情达理,稀里糊涂按了手印。”
“没想到,上月开始,就有人拿着字据来追债,利滚利,变成了一百五十两。”
朱翊钧听明白了,这确实是个圈套,兼并土地的圈套罢了。
不仅要兼并土地,还要强抢民女。
周围的村民,只顾着看别人家的热闹,殊不知,下一个受害者,就是他们自己。
那几个要债的人爬起来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在漷县也敢来管我们的闲事。”
朱翊钧知道,这群人不过都是些小喽啰,他们背后的人物才是事件的主谋。
许多兼并土地的案件背后,都是当地的士绅豪强,甚至官宦人家,他们仗着有权有钱,强取豪夺,甚至不惜伤及任命。
朱翊钧不知道对方的来历,想要震慑住他们,就得编一个在当地无人敢惹的人家。
朱翊钧灵机一动:“在下李诚铭,武清伯李伟是我爷爷。”
武清伯李伟是他外公,皇太后的父亲,李家正是通州漷县人。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冒充李诚铭,爆出这个名字,丝毫也不心虚。
那几个要债的人先是愣了一下,朱翊钧得意的扬了扬下巴,看来武清伯的名号果然能震慑住他们。
“思云。”
就在他要吩咐刘守有把人都绑起来的时候,那几个人却忽然发出一阵大笑,笑得十分张狂。
“你说你是谁?”
刘守有重复了一遍:“我家少爷,武清伯的孙子,你该不会不知道武清伯是什么人吧。”
“哈哈哈哈哈哈!”那帮人又是一阵大笑,“我呸!竟敢冒充武清伯的孙子,假冒皇亲国戚可是重罪!”
“……”
这群人竟是反过来向他问罪,朱翊钧心道大意了,难不成他们见过李诚铭。
却又听那几人说道:“知道我们是什么来头吗?”
刘守有沉声道:“说来听听。”
那人站起来:“我们正是武清伯府上的人。”
“李诚铭,是我家大少爷。”
“!!!”
第199章 听到那要债人的话……
听到那要债人的话,朱翊钧几步从刘守有身后走出来,沉声道:“你再说一遍,你家大少爷是谁?”
那人有点被朱翊钧的其实吓到了,却还是色厉内荏的说道:“武清伯李伟之孙李诚铭,怎么样,害怕了吧,害怕了就赶紧滚!”
朱翊钧扬了扬嘴角,没有半分笑意,盛怒之下反而显得有些狰狞:“绑起来。”
骆思恭找来一根麻绳,把七八个人穿成一串,拉着走。
朱翊钧又看向地上的祖孙二人,吩咐王安:“找个大夫给他治,银子我出,人活着什么都好说,要是死了,就给我抬去武清伯府大门口放着。”
王安吓了一跳,很想说“陛下,那可是你外公,皇太后的父亲,这么干不太好吧”。但朱翊钧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不容置喙的吩咐道:“快去。”
“是。”王安赶紧领命而去。
朱翊钧又走到那串糖葫芦前面,问道:“你们家大公子在哪儿,带我去见他。”
为首的那人还嘴硬道:“就你,假冒皇家外戚,还敢……啊!”
他话未说完,就膝盖一软跪倒在地,骆思恭一脚揣在他的膝窝,用了十足的力道,大概率骨折了。
朱翊钧说道:“去武清伯府。”
“不不,”那人挨了这么一下,态度就软了下来,“这个时辰少爷不在府中。”
朱翊钧问:“在哪儿?”
“燕春楼。”
“带路!”
“……”
朱翊钧还以为燕春楼和及萃楼一样,是个酒楼。走进去,扑面而来的脂粉味,随即又是两位花枝招展的姑娘迎上来。他才焕然大悟:这竟然是个妓馆!
两位姑娘在燕春楼打工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俊俏的小公子,热情的贴上来,朱翊钧往后退一步,陆绎和刘守有挡在他的身前。
姑娘们抬头一看,这俩随从高大强壮,长得也不错,就是满脸凶神恶煞,吓得二人往后退了一步,还以为有人来砸场子,赶紧唤了老鸨来。
老鸨一来,先把朱翊钧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小公子生得那叫一个俊逸出尘,神仙一样的人物,竟然也来逛青楼,老鸨笑得合不拢嘴:“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我们这里都有。”
朱翊钧没说话,护在他身前的陆绎厉声问道:“李诚铭在哪里?”
老鸨哼笑一声:“李公子是我们燕春楼的贵客,不是什么人……”
骆思恭把那一串“糖葫芦”拉上来,丢在老鸨跟前,老鸨吓得脸上脂粉刷刷往下掉,眼尾的褶子能夹死蚊子,赶紧指了指楼上:“在,在二楼,最大的雅间。”
几人簇拥着朱翊钧就上了楼,刘守有一脚踹开房门,朱翊钧走进去,里面一个年轻男人坐在桌旁,左拥右抱,衣衫不整,满脸□□,不远处,对面一年轻女子抱着琵琶弹唱。
破门的那一刻,弹唱戛然而止,转而变成几声尖叫。
朱翊钧走到那男人跟前:“你就是李诚铭?”
李诚铭惊呆了:“你你,你是什么人,谁让你们进来的?”
看来没找错人,此人正是武清伯的长孙李诚铭。
朱翊钧走到那琵琶女旁边,对方要站起来,朱翊钧抬了抬手示意她坐回去。
他一个眼神,陈炬赶紧搬了个墩子过来,朱翊钧一掀衣袍,坐下:“给我打,往死里打!”
“……”
刘守有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就上去了,李诚铭甚至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斗大的拳头就招呼了上来。
朱翊钧转头看向那琵琶女:“接着唱。”
琵琶女只得重新拨弄琴弦,咿咿呀呀唱了起来:“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
“你们,啊!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都缘自有离恨,故画作远山长。”
“哎哟!知道我是谁吗,敢打我,不想活了?”
“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啊呀,别打了!别打了!你们要多少钱,我给你们!”
“……”
一曲终了,朱翊钧才让刘守有停下来:“绑了带走。”
他站起来,又回头看一眼那琵琶女:“醉翁的《眉意》,唱得不错。”
说完,朱翊钧又给刘守有使了个眼色,目光落在李诚铭腰间,后者会意,扯下李诚铭腰间钱袋,扔到桌上,对那琵琶女说道:“赏你的。”
琵琶女拿了银子,再抬头,一行人已经下了楼。
朱翊钧上了马车,李诚铭刚才那些要债的人被绑在后面跟着跑。
掀开帘子往后看一眼,李诚铭那张脸青一块紫一块,眼泪鼻涕糊成一团,那叫一个精彩,沿途的百姓许多都认得他,指指点点。这纨绔子弟平日里没少欺压乡里,今日见他这狼狈样,可算让大伙儿出了口气。
朱翊钧心道,毕竟是皇太后的外甥,刘守有还是留力了,要真往死里打,估摸现在得抬着走。
外面赶车的陆绎问道:“陛下,咱们现在去哪儿?”
朱翊钧说道:“去武清伯府。”说完他又立刻改了口,“去接上王安,回京。”
“……”
于是,朱翊钧就这样,也没给任何人传话或是打个招呼,就把李诚铭和他那帮手下带回了京城。
他走之后,漷县乃至整个通州府都引起了轰动——武清伯的长孙和花酒的时候被人绑了,这还得了!
李伟派人四处打听消息,这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可绑走李诚铭的并非本地人,出了城,天高地广,上哪儿找去?
回了京城,朱翊钧先把张懋修送回府。张懋修怀里抱着那只小狐狸,忧心忡忡的看着朱翊钧。
朱翊钧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你回去吧。”
“张先生问起来,你如实告诉他便是。”
他既然把李诚铭带回了京城,无论是张居正那里,还是皇太后那里都瞒不住,他也没想瞒。
张懋修点点头,这才依依不舍的回去。没走两步,又转过身来:“陛下……”
“嗯?”朱翊钧皱眉。
张懋修从善如流的改口:“哥哥,我还是认为,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那老孙头,若是识字,也不会被骗。”
朱翊钧笑着挥了挥手:“行,我知道了,快回吧。”
送走了张懋修,朱翊钧这里还有个难题——如何处置李诚铭等人。
陆绎问了他的想法,还以为以他的急性子,会直接把人带去慈宁宫,把这事儿捅到皇太后那里去。
朱翊钧却给了他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关进诏狱。”
“!!!”
好家伙,这是打算瞒着所有人,把表哥办了。
他是皇上,他说关进诏狱,那就只能给李诚铭安排个单间。
刘守有凑过来问了句:“要……那个吗?”
朱翊钧一时没有会意,反问道:“哪个?”
刘守有挤眉弄眼的,做了个挥鞭子的动作:“就是,那个。”这意思是问朱翊钧,要不要上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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