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长孙的团宠日常 第272章

作者:天予昭晖 标签: 甜文 爽文 基建 轻松 穿越重生

  朱翊钧笑道:“妹妹若是想听,不如再过去听一会儿。”

  “不……”张若兰低头,“我也没有很想听。”

  且不说对于孔孟、程朱的批判,但最后那番关于妇女的言论,张若兰听在心里,有些理解那些农夫、石匠明明大部分内容都听不懂,却总是能因为一两句话而热血沸腾。

  这些思想家很擅长捕捉人们的需求,知道大家想听什么,轻而易举就能将人的情绪煽动起来。

  张若兰觉得,身为帝王,朱翊钧应该不喜欢,甚至抵触这些异端邪说。

  但现在的朱翊钧不像小时候,情绪都写在脸上,让人一看便知。

  此时,他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张若兰看不透他心中所想,也不敢对这些言论表现出个人倾向。

  张简修寻了一处没人的石桌,拉着他俩坐下来:“虽然我不喜欢读书,但四书总是读过的,刚才那人所说实在是……”他思索片刻,才找到合适的词,“惊世骇俗。”

  “卓吾先生十二岁作《老农老圃论》,将孔子的‘小人’之说大大挖苦一番,轰动乡里。”

  朱翊钧和张若兰闻声转过头去,在他们身后,一名男子背对他们而坐,看此人衣着身量,朱翊钧就想起来,刚才他也在人群之中。

  “卓吾先生?”朱翊钧又和张若兰对望一眼,两个人都不清楚此人是谁。

  那人转过身来,是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他为二人解惑:“卓吾先生乃南京刑部郎中李贽。”

  刑部郎中正五品官,朱翊钧听过他的名字,但也仅仅只是听过名字而已,其他的并不了解。

  南京虽然都是些没多少实权的职务,但堂堂刑部郎中,没有这么闲吧,大老远跑来湖广听讲学?

  又听那人道:“不过他即将上任姚安知府。”

  张简修问:“姚安在哪儿?”

  “云南。”

  从南京外调,明升暗降。

  张简修还在思考另一个问题:“那个《老农老圃论》是什么?”

  旁边,张若兰轻拍弟弟的头:“子路篇你没学过?”

  《论语-子路篇》中,樊迟向孔子请教如何种庄稼,孔子答:“我不如老农民。”

  后来,又请教如何种蔬菜,孔子又答:“我不如老菜农。”

  樊迟走后,孔子说:“樊迟真是个小人!上位者好礼仪,百姓不敢不敬;上位者好道义,百姓不敢不服从;上位者好诚信,百姓不敢不诚实。如果能做到这些,四方百姓拖家带口前来归服,哪里需要自己种庄稼?

  虽然朱翊钧和张若兰并没有度过《老农老圃论》,但从“挖苦小人之说”便能猜出个大概。

  “学过!”张简修捂着脑袋,“我是问那个卓吾先生写了什么?”

  那人笑道:“卓吾先生说,孔子既然如此瞧不上老农老圃,说他们是小人,那就不要吃小人种的庄稼和蔬菜。”

  张简修听得哈哈大笑,朱翊钧却不置可否。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也酷爱以刁钻的角度理解经典,然后看老师脸上惊惧交加的神情。

  尤其是赵贞吉,深受其害。

  看来,他也早已具备了成为一名思想家的潜质。

  这时旁边过来个书生,与旁边那人打招呼,又寒暄两句。

  朱翊钧转过身来喝茶,忽又听那人道:“义仍兄满腹经纶,早有才名,明年春闱,必定高中。”

  那人却苦笑一声:“听闻权相有三位公子今年都要应考,在下无权无势,哪里争得过人家?”

  另一人又道:“就算是权相的儿子,科举凭的也是真才实学。”

  “那倒未必。”那人又笑笑,欲言又止,“我听闻……算了,不说也罢。”

  权相之子,参加科举,就差点名道姓说是张居正的儿子没有真才实学,只能凭着当首辅的爹。

  而且,进士要录取三四百人,他却只说与权相家三位公子竞争。这是默认自己有鼎甲之能,又暗示权相要让儿子进一甲前三。

  听闻此言,张若兰气不过别人这么诋毁她的父兄,站起来要与那人理论,朱翊钧不想暴露身份,又一把将她按了回去。

  等另一人走后,他起身来到旁边,对那人说道:“还未请教兄台如何称呼?”

  那人站起身,朝他作揖:“在下临川汤显祖。”

  “汤兄,”朱翊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听闻权相最小的公子刚开蒙,将来也要应考,只怕你还要再委屈十来年。”

  “……”

  作者有话要说

  公元1607年,欧洲移民登陆美洲,屠杀印第安人,而后有了自由的美利坚。

  早在几十年前,明代思想家就开始主张个性解放、思想自由,尊重女性。

第230章 汤显祖愣了片刻,……

  汤显祖愣了片刻,听出对方在揶揄他,也不恼怒,只笑着回敬了一句:“看来兄台已经决定要依附权相了。”

  朱翊钧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汤兄也可以这样认为。”

  他是君,张居正是臣,他是学生,张居正是老师,他们俩向来是互相依靠。

  朱翊钧带上张若兰和张简修准备离开,汤显祖却叫住了他:“还未请教兄台姓名。”

  “通州,李诚铭。”

  三人往后面更僻静的地方走去,走远了张简修还不住回头,愤愤的说道:“这个汤显祖,他认识我爹吗,认识我哥哥吗?这还没到会试,他凭什么说我哥哥高中是因为我爹是首辅。”

  张若兰轻轻在他后脑上拍了一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呀?”朱翊钧戏谑道,“我怎么记得,刚才有人‘噌’的一下就要站起来,跟人家理论。”

  张若兰也“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刚才听到他那样说我的父兄,一怒之下想与他争辩。”

  “但我现在想想,其实也不必动怒。”

  张简修问:“为什么?”

  张若兰说道:“只要咱们的爹是首辅,就总会有这些闲言碎语。”

  “哥哥们考不上,他们会说‘首辅的儿子也不过如此’,哥哥们考上了,他们又会说‘不过是生得好,有个做首辅的爹’。”

  “首辅不认得一个远在临川的书生。书生可以告诉旁人,首辅也知道他早有才名,并试图拉拢他。而他,秉性高洁,不肯攀附权贵。若金榜题名,是他才学过人,不依附权相也能高中;若榜上无名,那是因为他得罪了权相。”

  “立于不败之地。”

  张简修一脸崇拜的看着张若兰:“姐姐说得太好了,我怎么没想到。”

  张若兰又摸摸他的脑袋:“所以,咱们只要做好自己,不必在意别人说什么。”

  朱翊钧看着她若有所思,张若兰对上他的目光,以为自己刚才口不择言,哪句话触怒了圣驾,只得敛了神色,轻声问道:“怎么了?”

  朱翊钧笑道:“刚才,李贽说,你这样的姑娘,是当年孔子周游天下,打着灯笼也寻不到的人才。”

  说着他又笑了起来:“这不是让我寻到了吗?”

  张若兰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低下头,转过了身去。

  “那可不!”张简修满脸自豪,“我姐姐文章写得可好了。我爹常说可惜了,她若是个儿郎,说不得要中状元的。”

  张若兰拽了弟弟一把,让他不要胡说八道。朱翊钧却道:“不可惜,哪里可惜了?”

  “我的老师徐渭,著有四部杂剧,其中一部说的是才华出众的女子黄崇嘏乔装男子,安邦定国的故事。”

  他又看向张若兰:“等回到江陵,我拿给你看看。”

  张若兰却不看他,仍旧低着头,应了一声:“好。”

  “再往那边走,是书院的后山。”

  三人闻声顿住脚步,旁边有一处凉亭,亭中独自坐着一位少年,与他们几人年纪相仿,手里正捧着一本书。

  朱翊钧带着姐弟俩走入亭中,这才注意到,那少年手里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书本,而是自己用线装订起来的一叠纸。

  朱翊钧好奇的扫了一眼,只见上面写道:“隔墙听得客分银,不知人数不知银,七两分之多四两,九两分之少半斤。”

  一个书生,看的不是四书五经,也不是他们王门心学的著作,竟然独自坐在这偏僻的凉亭中,做算学题。

  朱翊钧看向张若兰,后者凝眉思索,他又看向另一边的张简修,这孩子眼神清澈,便问道:“会吗?”

  张简修摇头:“不会。”

  朱翊钧在他脑袋上轻敲一下:“这么简单都不会。”

  “噢!”张简修捂着脑袋,这么左一下右一下,感觉自己今天要被他俩敲傻了。

  听到“简单”二字,那少年也抬起头看向朱翊钧:“你算出来了?”

  朱翊钧点头:“六个人,四十六两银。”

  张简修一脸崇拜的看着他:“这是怎么算出来的?”

  朱翊钧道:沾了些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天元式。想了想,他又在下面写下另一个算式,连旁边的少年也好奇的研究起来。

  “第一次分银子,每个人分了七两,还剩下四两。第二次,每个人分了九两,剩下八两。”

  “第二次比第一次每个人多分了二两,多分的这些银子,正好就是第一次剩余加上第二次缺少的部分。”

  “四两加八两一共是十二两,再除去多分的二两,就是六人。”

  “六人每个人分七两,就是四十二两,还剩下四两,也就是四十六两。”

  他还用第二次分银的方法验算了一下,完全正确。

  张若兰听得频频点头,恍然大悟,理解了他所说的解题过程,张简修从小连四书五经都不爱读,更别说算学,听得似懂非懂。

  朱翊钧摸摸他的头:“别为难自己了,你又不做生意。”

  一旁的少年却对他所列算式颇感兴趣,又往后翻了一页,给他看下一道题。

  刚才是分银子,现在是和尚分馒头,解题思路大同小异,都是很简单的二元一次方程,朱翊钧八九岁的时候,冯保就教过他。

  那少年一连翻了好几页,朱翊钧都能一一解出正确答案。

  少年看向他时眼神充满了惊喜:“士人聚在一起,不是谈论诗词文章,就是畅谈家国天下。第一次遇到有士人如此精通算学。”

  士人只管读书考功名,翻来覆去都是四书五经,非得背得滚瓜烂熟,才有机会从八股文中脱颖而出。

  只有南来北往做买卖的商贾,才会研究算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