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予昭晖
朱翊钧道:“感觉……香火不够旺盛。”
太后皱眉:“这是为何?”
自从穆宗登极,到现在十多年过去了,她再未出过紫禁城,也未曾到过保明寺。一切关于这座寺庙的信息,都是请来的高僧告诉她的。
朱翊钧道:“儿臣认为,是因为凉水河。”
“凉水河?”太后不懂,香火旺不旺,跟河有什么关系?
一旁的张居正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忍不住抬眸看向朱翊钧,在心里夸赞他的学生,真是个小机灵鬼。
第264章 朱翊钧颇为忧心的……
朱翊钧颇为忧心的说道:“天顺初年修建保明寺的时候,曾经在凉水河上修建了一座石桥。”
“不过,历经一百多年风霜,石桥年久失修,损毁严重,终于,在嘉靖初年,不堪重负,塌了。”
“于是,百姓要前往保明寺,须得绕道几十里路,从另一边的桥过凉水河。”
“可是,京郊的寺庙又不止凉水河一处,渐渐地,百姓们便选择其他更为便捷的寺庙上香祈福。”
“母后您看,这菩萨再怎么灵验,也怕无路而往,没了香火供奉。”
皇太后听得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点点头:“皇帝说得有几分道理。”
朱翊钧一把揽着她的胳膊:“所以呀,修寺庙解决不了问题,咱们先修桥,修了桥,百姓们才能通过凉水河,直达保明寺,母后你说是不是?”
“皇帝的意思是,咱们出钱修桥?”
朱翊钧点点头:“修桥。”
太后又看向张居正:“元辅先生以为如何?”
张居正躬身上前,抬眸去看朱翊钧,后者也在看他。张居正道:“太后仁慈,修建寺庙是为大明祈福,修筑石桥亦是造福百姓,先修桥,再修寺,岂不两全其美。”
太后看一眼张居正又看向朱翊钧,心照不宣:“行吧,就依你所说,在凉水河上修桥,这银子我出了。”
朱翊钧赶紧跪下磕头:“母后圣明。”
皇上都跪下了,一屋子人也跟着跪下磕头,称颂太后圣明。
趁此机会,张居正又提起一件事情:“陛下早已成年,如今学有所成,臣以为,待年后,陛下应亲自处理朝政。”
这是要让朱翊钧亲政,但太后听了却皱起眉头:“不行,他还没有大婚。”
按照惯例,明朝皇帝大婚之后未必能亲政,但亲政必须在大婚之后。
张居正却表示:“陛下天资聪颖,圣明决断,早已具备处理政务的能力,也是大明皇帝受命于天之职责,应尽快亲理朝政才是。”
太后看了一眼朱翊钧,仍旧不很放心:“先生亲受先帝的托付,望仍能对皇上有所教诲,帮助他处理国事,不负先帝对你的信赖。”
张居正明白她的意思,她在担心自己以退为进,说要皇帝亲政,紧接着请辞,以此来将权柄进一步握在掌中,专权擅政。
或许上辈子,张居正有这样的想法和举动,但这辈子不会,因为他的学生完全长成了他希望他长成的模样,并且能做得更好。
他是真心实意希望朱翊钧亲政,也是真心实意要辅佐他,扭转一个王朝滑向深渊的结局。
退一步讲,就算挽救不了大明王朝,他也想给自己留个善终,不至于死后清算。
张居正朗声道:“臣为内阁首辅,陛下亲政之后,自当全力辅佐,不负先帝所托。”
太后还是不甘心,他看着张居正:“你怎么就不懂我的苦心呢。”
身为亲娘,太后早就感受到了朱翊钧对大婚的事情并不那么上心,甚至有些抗拒,她想这或许是受了先帝的反面影响。
她想以亲政作为条件,让儿子先成家后立业,大婚甚至做了父亲之后,才算真正成人,有能力决策国家大事,到那时才能安心将祖宗基业交到他手中。
若依照张居正所说,年后就让他亲政,朱翊钧便没有了后顾之忧,更要将大婚之事一拖再拖。
那她这个皇太后何时才能抱上孙儿?
朱翊钧安静的立在一旁,不吭声。只见张居正跪了下来:“太后,陛下外出游历两年归来,定然是要励精图治,任贤革新,干出一番伟业。”
言下之意,你就不要总是给你儿子当绊脚石啦,赶紧回慈宁宫享福去吧。
既然张居正这么说,太后也不好坚持,她又看向自己儿子:“钧儿,你答应过母后,明年一定大婚,不许反悔。”
朱翊钧笑道:“我不会反悔,只怕母后反悔。”
得了他的承诺,太后这才眉开眼笑:“我巴不得年后就把皇后人选定下来,择吉日大婚,我怎么会反悔?”
朱翊钧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很快到了万寿节,也就是皇上的生日。文武百官到皇极殿朝贺。
朱翊钧想着刚回来那几天,整顿官场,给了他们点小小的震撼,有点过意不去,于是,设宴请他们吃了顿。席间,简单说了两句,希望各位再接再厉,明年若完不成考核目标,回家种田去。
小年之后,朝廷就没什么事了,官员们陆续放假。朱翊钧捧着账册翻看,太仆寺存银五百八万两,太仓存银四百四十万两,总数竟然已经达到了一千万两,再加上太仓前几年累积下来的纯银,至少可支十年之用。
朱翊钧把账本一合,这还犹豫什么,只要确保两岸农田不被河水冲毁,潘季驯要修多厚的堤坝都让他修,智取也罢,动用武力也好,朝廷全力支持收复澎湖列岛。
过年大家都休息了,朱翊钧也闲下来,想着把弟弟妹妹叫来,考考他们的功课,让他们写几幅对联来看看。
最小的妹妹还不识字,朱翊钧便握着她的小手,带着她写。
瑞安公主聪明伶俐,书读得好,字也写得好,朱翊钧对她赞不绝口,还给了不少赏赐。
轮到潞王朱翊钧就发现,这小子背书磕磕巴巴,不解其意,写字也是信笔涂鸦,春蚓秋蛇。
不仅如此,这小子尽想着怎么玩儿,问他过年的时候有没有鳌山灯,会不会放烟花,他还想看杂耍、看皮影戏,想要玩具和花灯。
朱翊钧叫来陈炬,问了才知道,这两年他不在宫里,太后要时常过问朝事,对潞王读书之事便也没那么上心。
大明的亲王都这样,到时候多给些赏赐,再封个富庶的藩国,一辈子衣食无忧也就够了。
没过几日,朱翊钧又在慈宁宫外的花园,看到潞王为了追一只猫,在雪上滑倒,冲着太监和宫女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瑞安公主站在一旁,说明明是他自己摔倒的,不应该怪罪别人,母后知道了,他们要挨罚。
潞王竟是恼羞成怒,要去推瑞安公主。一旁伺候的太监宫女吓坏了,还是朱翊钧反应够快,闪身把妹妹护在身后。
他蹙着眉,正要训斥潞王,后者却仰起头来看到是他,脸上竟是露出天真的笑容,冲着他叫哥哥。
朱翊钧凝眉看着他,丝毫没有从他脸上看到羞愧,看来他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错。
他生来就是亲王,太监宫女都是伺候他的奴婢,主子打骂奴婢,有什么问题?
朱翊钧深吸一口气,训斥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带着弟弟妹妹走进慈宁宫,太后见了他,嗔怪道:“又穿这么点儿,受凉了可怎么办?”
朱翊钧摆了摆手:“我不冷。”
有种冷叫娘亲觉得他冷,太后命太监把炭炉烧得再旺一些。
朱翊钧喝了口茶:“母后,我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在宫中修建一座佛堂,就建在慈宁宫后面。”
太后倒是有些意外:“咱们不是说好了,先在凉水河上建座桥。我知道,你是为了方便周围的百姓,这也是积攒功德,银子母后来出。”
“不过,我这些年攒下的银子,只怕也就能建一座桥,修不了佛堂。”
朱翊钧握紧太后的手:“银子,我出。”
太后叹气:“前些年,国库一直入不敷出,这两年才好转了些,又要治河又要打仗,我知道,你不想动国库的银子,到时候,那些言官又要来烦你。”
朱翊钧摇头:“不动国库的银子,我给母后修佛堂。”
“你?”太后诧异的看着他,朱翊钧出门两年,花的都是宫里的小金库,皇庄目前由太后的父亲武清伯打理,收上来的银子都由太后保管。
在她的印象中,朱翊钧那里是没有多少银子的。
太后不禁问道:“你哪里来的银子?”
朱翊钧神秘一笑:“母后不必担心,修建佛堂,为母后尽孝,是儿子应该做的。”
“不过,儿子也有一事想跟母后商量。”
听到这话,太后并不感到意外。儿子是她亲生的,什么性情,她最了解。
朱翊钧决定的事情,不会无缘无故改变。现在突然说要秀佛堂,那必定是有别的事情。
“你说吧。”
朱翊钧看向潞王和瑞安公主:“年后,我想让他们俩到文华殿读书。”
“那怎么行?”太后本以为他要推迟选秀的事,没想到他是为了弟弟妹妹读书的事情。
“文华殿是你经筵的地方,将来要留给皇太子出阁,他们俩怎么能去?”
朱翊钧又道:“平日经筵都在正殿,东西厢房都是空着的,让他俩到文华殿读书,方便我随时监督。”
太后看着他:“你的意思是,我没教好他们。”
“怎么会?”朱翊钧目光真诚,“母后,你太惯着他们了,尤其是镠儿。”
“他……”太后叹一口气,“他又不做皇帝,书读得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将来多给他封些田地,让他衣食无忧便是了。”
“还有媛媛,她一个女孩子,迟早要选驸马嫁出去。”
朱翊钧却说道:“他读书可以不好,但品行不能不好。媛媛虽是女子,但她是我的妹妹,嫁不嫁人,都要好好读书。”
“……”
太后无言以对,半晌才开口:“所以,你突然要修建佛堂,就是为了换我答应他们去文华殿读书?”
“当然不是!”朱翊钧靠过去,用撒娇的语气说道,“若到文华殿读书,就要风雨无阻,白天不能陪伴在你左右,承欢膝下,我怕你寂寞。”
他这是投其所好,毕竟崇信佛教也就是修个佛堂,请几位高僧入宫讲经。
不想他皇爷爷,又要炼丹,又要扶乩,烧钱不说,还把前朝后宫搞得乌烟瘴气。
儿子长大了,一国之君,马上就要亲政,太后是管不了他了,他说什么都由他去,唯一的底线就是早日完婚。
朱翊钧不但把潞王和瑞安公主安排到他眼皮底下读书,还践行承诺,也从内书堂安排了太监,给栖霞公主开蒙。
虽然是庶出的妹妹,父皇走得早,长兄如父,他有责任教育好弟弟妹妹。
年后读书的头一天,他就给潞王和瑞安公主立了规矩,每天早朝之后,检查前一日功课,文章不能流利背诵要罚,字词句子不明其意要罚,写错字或字迹不够工整也要罚。
第一天,潞王就挨罚了。朱翊钧看了他默的书,直接就拍在案上:“罚抄一百遍。”
“一百遍?!”潞王懵了,咬着下唇,“不是说好,字写得不好只抄十遍吗?”
“你没记错,”朱翊钧笑着看他,“字迹不工整只抄十遍,但你上次无端责骂宫人,罚抄九十遍,一共一百遍,五日之内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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