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予昭晖
朱翊钧点点头:“好吧。”
嘉靖站起来给他腾地方,黄锦过来研墨铺纸。
小家伙想了想,写了一段《千字文》,一笔一划,写得有模有样,虽然仍带着孩童的稚嫩,却别有一番童趣。起笔露锋,收笔回锋,转折顿笔。童趣中又不难看出,颜体的端庄雄健已经初露端倪。
嘉靖背着手站在一旁,等他写完,拿起来仔细欣赏。多少带了点来自亲爷爷的滤镜,越看越觉得满意。还拿给一旁的黄锦看:“黄伴,你来瞧瞧,是不是有早年颜真卿的味道了。”
“……”
这距离颜真卿那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但黄锦仍是夸赞道:“殿下天资聪颖,假以时日定能得颜真卿真传。”
朱翊钧问:“皇爷爷,你满不满意呀?”
嘉靖点点头:“还算满意吧。”
朱翊钧又问:“那我可以有礼物吗?”
嘉靖走到宫殿另一边坐下:“先说说你想要什么。”
刚刚他可不是这样说的,他说只要他满意,朱翊钧要什么他都答应。
现在又改了口,让朱翊钧先说想要什么,再决定给不给。
朱翊钧说:“我想见爹爹和娘亲。”
“除夕你就能见到了,换一个罢。”
朱翊钧咬了咬下唇:“我想和上次一样。”
“……”
上次,说的是王妃病重之时,嘉靖恩准他回裕王府住几日。
第45章 嘉靖断然拒绝道:……
嘉靖断然拒绝道:“不行。”
“哼!”朱翊钧立刻就不高兴了,嘟着嘴,皱着眉,放下笔:“皇爷爷说话不算数!”
嘉靖也“哼”了一声,伸手去掐他的脸蛋儿,不但掐还扯了扯:“你还有脾气。”
朱翊钧点头,掷地有声的说道:“有!”
他那小脸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又嫩又滑,北京城干裂的风一吹都要喊疼,何况是这么捏一下,小脸上立刻浮现出一道红痕。
嘉靖松了手,把小孙儿搂进怀里:“过年这几日朕可舍不得送你去裕王府,过完年再去。”
朱翊钧靠在皇爷爷怀里,小胳膊搂着他的脖子,问道:“过完年是什么时候呀?”
他这么乖,谁能忍心拒绝他的请求,铁石心肠的帝王也不能:“初十再去,过完元宵再回宫,可还满意?”
“啊?”朱翊钧好像不是很满意,“要去那么久,那我想皇爷爷怎么办?”
嘉靖被他气乐了:“那别去了,就留在宫里陪朕。”
朱翊钧靠在他的肩头:“那还是去吧。”
这个年过得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一大早起来布置院子,然后跑去御花园折红梅。
回来的路上,他忽然跑到万春宫。太监宫女都认识他,也没拦他。朱翊钧竖起手指抵在唇边,不让他们通传,自己跑到殿门口,探出脑袋往里张望。
皇贵妃一回头就看到了他,惊喜的喊道:“钧儿怎么来了。”又招了招手,“来,快进来呀。”
朱翊钧笑起来眉眼弯弯,又甜又乖,谁见了都喜欢他。
他跑到皇贵妃跟前:“我在御花园玩儿,突然闻到了酒酿小汤圆的味道,就寻着味儿过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
这话可把皇贵妃和宁安公主逗得乐不可支。皇贵妃说道:“哎哟!我这万春宫的酒酿小汤圆这么香啊,都飘到御花园去了。”
朱翊钧点点头:“是呢。”
李承恩跑过来,一把抱住他:“弟弟是想我了,所以才过来万春宫找我。”
他比朱翊钧大两岁,总是比朱翊钧高一截,把弟弟抱在怀里,就像抱着一个布娃娃,又喜欢又舍不得使劲儿。
朱翊钧推他:“你都不来找我。”
李承恩不松手,仍旧抱着他,解释道:“我本来要去的……”
他话未说完,朱翊钧吸了吸鼻子:“酒酿小汤圆来了。”
身后,宫女端着托盘走进来,果然是一碗热气腾腾,香飘四溢的酒酿小汤圆。朱翊钧懂了:“哥哥是要吃完小汤圆才去找我玩。”
李承恩拉着朱翊钧坐在桌旁:“弟弟先吃。”
皇贵妃吩咐宫女:“快快,再去煮一碗来!再准备些小点心,让他俩吃得饱饱的。”
宁安公主摸摸儿子的脑袋,问道:“承恩这么喜欢弟弟?”
李承恩点点头:“我最喜欢弟弟了。”
宁安公主说道:“那娘亲再给你生个弟弟好不好?”
“不好!”李承恩摇头,“我只喜欢钧儿。”
“哈哈哈!”公主又笑了起来,“母妃,你瞧瞧这孩子。”
“明明一两个月才进宫见一次,可他对钧儿比亲弟弟都亲。”
“我记得是去年端午,我带他进宫一趟。他得知钧儿在读书,回去就跟我说,他也要读书,催着他爹给他找师傅。”
皇贵妃看着两个孩子,怎么看怎么喜欢:“那就考考他俩,看看谁学得更好。”
朱翊钧从瓷碗里抬起头:“姑姑,皇爷爷说,过年不读书。”
宁安公主摸摸他的脑袋:“母妃你瞧瞧,还是钧儿机灵,这就把父皇搬出来吓唬我们。”
朱翊钧冲她笑,嘴角在粘着一点芝麻馅儿:“姑姑你怕不怕?”
“我才不怕!”
朱翊钧放下勺子就要从凳子上滑下去:“那我告诉皇爷爷,姑姑才不怕他呢。”
宁安公主把他拽回来:“都学会告状了。”
“骗你的。”朱翊钧去拉李承恩的手,“我吃好了,要和哥哥出去玩啦。”
“别急呀。”皇贵妃把他拉到身旁,替他擦了擦嘴,“去玩吧。”
兄弟俩手牵手来到御花园,朱翊钧又要去摘红梅,这次不要冯保帮他,他要自己动手。
他看上一枝挂满花苞的红梅,可惜不够高,踮起脚尖也够不着。
李承恩蹲在他的身后,环抱住他的腿,把他举了起来。
“高一点,”朱翊钧指挥道,“哥哥再高一点!”
闻言李承恩咬了咬牙,又把他举高了一点。
朱翊钧抓住梅枝,只听“咔擦”一声,又是“哎呀”两声,李承恩身体一晃,带着朱翊钧同时摔在了地上。
“咦?”
朱翊钧闭着眼,握紧了拳头,以为这一次要摔得好疼好疼,却不料落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上。
低头一看,是他哥小小的,并不宽阔的胸膛。
朱翊钧手里还握着那枝红梅,摔跤了也不舍得丢掉。
他看看红梅,又看看李承恩,情急之下,俯下身,在哥哥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李承恩苦笑两声:“弟弟,你好重呀。”
“……”
朱翊钧赶紧从他身上下来,又伸手去扶他,两个小家并排坐在梅树下。
李承恩问:“弟弟现在读什么书?”
朱翊钧说:“过年之前,刚学完了《论语-里仁篇》。”
李承恩摇摇头:“我还没开始学《论语》。”
朱翊钧问:“那哥哥在读什么书。”
“刚读完《千字文》。”
朱翊钧挺直脊背,清了清嗓子,学着嘉靖平日说话的样子:“那……我考考你。”
“临深履薄,夙兴温凊。后面是什么?”
“似兰斯馨,如松之盛。川流不息,渊澄取映。容止若思……”
背到这里,李承恩停顿了一下,看向朱翊钧,后者帮他背出最后一句:“容止若思,言辞安定。”
“哈哈哈~”两个孩子又抱在一起大笑。李承恩未必不会,只是想哄着弟弟玩。
朱翊钧扑到他的身上,两只小手去掐哥哥脸蛋儿:“等你长大了,就去考试,将来做大官。”
李承恩摇头:“我不做官?”
“诶?”朱翊钧不解,他听过胡宗宪的故事,有人为了实现心中理想,宁可委曲求全,逢迎那些自己本不喜欢的人。
还有徐渭,他小时候受过那么多苦,考了八次举人都没考上,仍是愿意到总督府当一个幕僚,一展抱负。
还有他的老师张先生,读了那么多书,会讲那么多故事,告诉他如何成为一圣贤的君主。
“我还以为人人都想当大官呢。”朱翊钧歪头,“哥哥为什么不想?”
李承恩说道:“因为我母亲是公主,我父亲是驸马。父亲说过,驸马的儿子若要当官,就不能留在京城。”
“要是离开京城,就不能经常见到弟弟了。”
朱翊钧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很好:“那好吧,以后哥哥不当官,一直留在京城陪我。”
除夕夜的晚上,照例在山前殿有家宴。裕王和裕王妃早早的来了,就为了能早一些见到儿子。
自从严嵩倒台,景王就藩,裕王总算疏了半口气。
为什么是半口,因为欺负他的一共是三个,现在只解决了两个,还有一个是他爹。
嘉靖虽然对孙子和颜悦色,是个有求必应的好爷爷,对儿子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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