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眠灯
“你可以打开看看,你肯定会喜欢的。”裴莺见他拿着不动。
没有武将不喜欢千里眼,裴莺确信。
霍霆山应了声,还是绷着脸,不过他抬手扯了盒子的锦带。
红色的锦带施施然飘下。
霍霆山打开盒子。
旁侧的夜明珠光芒洒下,将那因涂了油花的小长木筒映得愈发光亮。霍霆山初时未反应过来,“夫人,这是何物?”
一根长木头?
裴莺笑而不语,让他自己看。
没有得到回应,霍霆山从盒中将长木筒拿了出来,和他想象的普通木头不同,这根木筒很轻,像是中间的木料被挖空了。
霍霆山拿着转了转,在看到长木筒的一端镶嵌着一块纯净的镜片时,不由怔了下。
脑中有电光划过,男人迅速转向长木筒的另一端,见此处也有一枚同样纯净的镜片,霍霆山猛地抬眸,“夫人,这是望远镜否?”
“是望远镜。”裴莺笑道,她看懂他眼中的疑惑,“玻璃虽未问世,但我发现溶洞里有些水玉足够纯净,倒也可以先行代替玻璃,你试试这望远镜吧。”
霍霆山方才是单手拿的,听闻是望远镜后,双手拿着,他带着疤痕的手指摩挲过长木筒,再仔仔细细看过镜片镶口处。
他一眼就看出,这支长木筒是用卯与榫嵌合而成,纯净的镜片被镶在内,微微凸出少许的筒架对其起到保护作用。
男人长腿迈开,迫不及待走到营帐的窗帷旁。他方才研究过望远镜,如今只凭自己的推断,便将较小的那一端放在眼前。
闭上左眼,只用右眼看。
远处的景象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掌拉近,霍霆山看到了军中用于照明的火盆,看到了拿着长戟走过的士兵,还看到了士兵打了个哈欠。
竟能将人脸看得一清二楚。
再往更远的地方看,他看到了天上从南往北飞的雁群,连大雁振翅时羽翼微微翘起的羽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倘若说有什么诡异之处,大概是透过这镜中看到的画面是倒立的。
天与地被拨乱,完全调转了。
这等神奇的景象他还是第一回见,并不适应。不过那点不适应,和能清晰看到远处之景相比,完全不足为道。
拿着望远镜看了许久,霍霆山爱不释手,半晌后他才恋恋不舍放下镜筒。
等他再转头时,裴莺明显感觉到他眼中惊人的热度。
不阴郁,那股阴阳怪气也散得一干二净。
“镜片用水玉所制,看来夫人果然和我心有灵犀,不然我们为何都想到了水玉。此物甚好,我非常喜欢。”霍霆山开怀。
裴莺知他大部分还算一言九鼎,赶紧趁热打铁,“这望远镜算是我亲手所制,他们都没有,你收下就不翻旧账了可好?”
霍霆山顿住。
第135章
关于继不继续翻旧账的问题, 到最后裴莺也没能得到一个准确的回复,因为就是那般巧,这时外面传来禀报声。
卫兵来报, 有一支势力夜袭幽州军营, 且用的还是上回他们用的火豕之法。
“夫人先行安寝, 我去去就回。”霍霆山先应了外面一声, 而后对裴莺说。
这话放下后,也不等眼前人回答, 他转身大步往帐外走, 离开时手里还拿着裴莺赠他的望远镜。
霍霆山身形高大, 腿脚也长, 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人已消失在帐中。
裴莺杏眸彻底睁圆。
这人就这样走了?那事也没给她准话。
裴莺迟疑片刻,掀帘出去, 营帐外面比之前热闹了许多。拿着兵器的卫兵来去, 有人拿了新的火把引火, 火光更甚。
“主母, 您有何吩咐?”过大江看到裴莺出来了。
裴莺见他们加强戒备, 有蓄势待发之态,“并无吩咐,只是我方才听闻有敌袭,且还放了火豕, 有些担心。”
过大江安慰道:“主母莫忧, 大将军之前有料到对方可能会依瓢画葫芦,故而在守卫相对没那么密集的背山之处, 命人挖了两条沟壕。”
裴莺安心了,“甚好。”
没什么可担忧的, 裴莺回去睡觉,直到坠入梦乡,她还隐隐听闻外面有吵杂声。
不知过了多久,裴莺忽然做了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现代,和同事一起去登山,走着走着听到好似瀑布飞流的水声,同事提议去寻瀑布合照。
但奇怪的事情出现了,只闻水声,兜兜转转竟诡异的找不到瀑布。
后面水声停了。
同事不死心,不走石阶抄小路绕山过去,她迟疑地看着那条杂草丛生的石子路,但在她犹豫时,同事们仿佛听到了她的应许,相约着继续往前。
在她想追上去时,山中忽然飘来一阵迷雾,她在迷雾中迷失了方向,更古怪的是地面陡然凹陷。
头顶悬在枝条上的藤蔓落了下来,树藤缠在她身上,如蛇般开始收紧。像蛇又不完全像,蛇冰冷湿滑,树藤热烘烘。
裴莺惊慌的企图拨开粗壮的藤枝群,却没料到它们越缠越紧。
粗糙的藤枝还滑入了她的衣服里。
裴莺被吓醒了。
睁眼时周围一片昏黑,顶上投下的暗影将她牢牢笼罩,裴莺喘着粗气,胸腔起伏得厉害。
“夫人梦魇了?”上方有低沉的男音传来。
裴莺握住男人的手腕,企图将那只挑了她里衣系带,滑入在内作乱的大掌抓出来,“你还好意思问?”
然而纹丝不动。
“那我给夫人赔不是。”霍霆山笑道。
裴莺摁住他的手,“如今战事起,你为主帅不可破军纪。”
“我知晓。”
帐内昏暗,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片刻后,蜀锦制的杏色裈裤施施然从软床边落下。
美妇人刚从睡梦中醒来,声线还擒了一份朦胧的软,惊呼时亦是软和得过分。
裴莺最初紧紧抓住霍霆山往下的手腕,想将他拉上来,但随着他指尖挑动,她呼吸微窒,双手逐渐抓不住他了。
他低低地笑了声,继续给她赔不是。
她白如羊脂的肌肤上晕开大片绯红,玉面潮红,和她帕腹上绣着的芍药相映生辉。
某个时刻,美妇人抓紧他散开在侧的衣袍一角,细白的五指猛地收合,将那片布料揪得皱巴巴的,她被黑暗拢着的娇躯也不住颤搐,架在他腰侧的长腿如同弓弦绷紧。
黑暗如潮,潮水起伏。
裴莺闭了闭眼,探过锦被的一角搭在自己脸上。但被子好像也成了他的衣袍,有点香皂的味道,也带着几分风沙的草木的气息。
裴莺团着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霍霆山。但似乎没什么用,被子并不隔音,她还是听到了他欢愉的低笑,以及他好像拿起了锦帕拭手。
霍霆山将帕子随意放在一旁,上前去拥她,“夫人觉得如何?”
裴莺进入贤者模式,不理会他。
“夫人吝啬于评价,看来我是有待进步。”霍霆山自我评价。
裴莺受不了他了,“霍霆山,安寝。”
霍霆山还燥着,睡不着,径自和裴莺说起方才,“夫人的望远镜很是好用,它功劳颇大,助我抓住了敌方撤退的尾巴。”
裴莺睁开眼,“全抓住了?哪方的人马?”
“倒未有全抓住,天色昏暗只抓了个七八成。”霍霆山轻嘲道:“套了荆州的壳子,芯子里多半是司州的,火豕一法也仅在司州那边用过,李啸天这是按捺不住来试虚实了。”
裴莺想起过大江的话,“我听闻你让人挖了两条沟壕,幽州军有伤亡否?”
“沟壕不长,对方放的火豕不少,有几头漏网之鱼没挡住,加之敌方在后面冲锋,我军有十几个士卒落了轻伤,不过粮仓和住扎营帐无损。”霍霆山说。
裴莺听说无损,便不担心,这人是个不吃亏的,说不准在对方放火豕时,就想到后续该如何。
由他去办好了。
“那就好……”困意重新袭来,裴莺重新合眼了,她是睡到途中清醒,如今入睡也快。
她是睡着了,但她身旁人还没有。霍霆山想起之前,少见的思绪纷繁,竟是一夜无眠。
*
裴莺一觉醒来,外面已天光大亮。
平时的早膳是麦饭或米羹,今日还多了一道烤豕,送早膳来的火头军笑容满面,他知裴莺向来亲和,故而和裴莺说起,“主母,今儿军中多了十几头烤豕,大伙儿有口福了。”
裴莺猜是昨晚司州“送”来的猪,“那挺好。”
孟灵儿和霍知章也在,后者感叹说:“吃一堑长一智,估计也就这回。”
是不是只有这回不知晓,孟灵儿只觉得这猪不好吃,哪怕是司州白给的。
猪没劁,味道重得很。
“烤了都掩不住那股腥臭味,还是母亲养的豕美味。真想快点开战,等拿下荆州犒赏兵马,我要大快朵颐。”霍知章嘟囔。
盼着开战的并不止霍知章一人,还有幽州的一众将领。
多得两条沟壕,那场夜袭大大降低了伤亡,也令本来想摸个深浅的司州方探不出虚实。
幽州军是否已经阖军染病了?
李啸天也没有答案。
没有时间再探了,因为最远的益州人马已至。
从西自东排,益、雍、幽、司、豫州的人马皆到位,呈铁蹄之势将荆州包裹。
益州州牧名为魏聪,此前的鱼腹丹书、篝火狐鸣之事皆是从益州传出。而此番魏聪魏益州未至,领十万益州军的代表是魏聪的大都督,穆千秋。
穆千秋此人和魏聪粘亲带故,其嫡亲胞妹是魏聪的宠姬,加之他本身能力不俗,很快在益州军中站稳了脚跟,并非虚架子。
五州聚首,共商伐荆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