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眠灯
刘百泉若能认下来,那就不是刘百泉了。不过也无妨,司州那边的解释不重要。
霍霆山早就整军了,如今领着幽州军浩浩荡荡的出发。
和之前数次藏着捏着高桥马鞍与马镫不同,这次霍霆山没半点遮掩。
这一场和司州军的对决必须胜,且还是压倒性胜利,必须是压着司州军来打,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如此,在一旁观战的朝廷派和残余的冀州军才会打心底里恐惧幽州,整个冀州才真正算是被他收入囊中。
幽州出兵之事,司州这方的斥候探知后,第一时间将信息传回。
这方,刘百泉也在迅速备战。
他如今身在远山郡,远山郡坐落位置上佳,但架不住他没把远山郡弄成一言堂的地方,待得知黄木勇拒绝为他关城门后,刘百泉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
哪有打仗不关城门的?
黄木勇却惆怅叹气:“刘都督,此事乃司、幽二州之怨,某身为朝廷臣子,奉陛下之命来冀州只为诛蓝巾,其他事恕某不能多管。”
刘百泉一听,就知晓这事是真的没门了。
黄木勇这厮连陛下都搬出来了,若他再坚持,到时对方一定会反手给他扣上一顶忤逆陛下的帽子,那罪名可不是好玩的。
刘百泉甩袖而去。
既然远山郡没指望,那司州军就不能继续待在远山郡了,得找其他易守难攻之地。
但这一时半会,该上哪里找。
找不到啊!
耽搁来迟疑去,最后刘百泉的司州军和霍霆山在距远山郡不远的地方碰上。
正面对上,谁也没什优势可言。
霍霆山身披玄甲,骑于乌夜背上,手中提着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刀,刀刃寒气凌冽。
在他身后,是一众同样披甲的幽州骑兵,巨大的军纛被风吹起,其上的“幽”字仿佛化成了长了爪牙的猛虎,张狂的咆哮着。
霍霆山看向刘百泉,震声道:“刘都督,你司州偷袭我幽州粮草之事,是时候做个断绝了,今日之战不管如何,那事便当揭过去,此后幽州不会再找司州麻烦。”
刘百泉暗地里咬牙,可恶,这霍霆山竟先发制人,说了这看似宽厚的冠冕堂皇之言。
心里恼火,面上刘百泉冷哼一声:“你幽州粮仓并非我司州偷袭,不过既霍幽州一心以为如此,我再多解释也只是枉然。既然说不通,那就兵戎相见吧。来人,给我冲——”
战鼓擂动,战旗猎猎,铁骑踏起尘土,气势恢宏。
忽然,司州这方见那幽州骑兵竟齐齐掏出一张长弓,于马上拉弓满弦。
刘百泉眼瞳猛地收紧。
顷刻之间,箭如雨下,中箭的司州骑兵哀嚎不绝,许多竟是还未真正交战就滚落马下。
第一轮飞箭射完,司州这方已然大乱。
霍霆山一骑当先,提着黑色长刀冲进了司州军中,所过之处刀刃染血,频频有人头落地,后方的幽州骑兵见状士气更盛,厮杀声瞬间高了一个度。
躲在暗处的黄木勇和几个冀州军高层看得汗流浃背,竟觉遍体生寒。
幽州军太凶悍了,势如猛虎下山,那支骑兵更似一把所向披靡的利刃,只轻轻一割,就将司州的防御切得支零破碎。
还有那幽州骑兵究竟组装了何物,为何能双手离马,还普遍能使如此重型的兵器?
“护国大将军,这幽州军……”声音低了下去。
但黄木勇还是听见了,那位冀州军将领、曾经的袁丁下属,最后喃喃说了四字:无坚不摧。
黄木勇心头一震。
是了,无坚不摧。
若此时场上换成冀州军,又或者是陛下拨给他的那批朝廷军队,真的有与幽州军一战之力吗?
黄木勇心里很清楚,没有。
别说单独打,就凭如今幽州军的凶悍,怕是他们全部加起来都不一定能胜过幽州。
这一场战役的结果在黄木勇的预料之中,但其过程与耗费时间远远出乎他的预料。
幽州以绝对的压倒性实力碾压司州军,甚至刘百泉被霍霆山斩落马下,右臂被齐根砍断。
看的黄木勇头皮麻,似也觉得自己的手臂隐隐作痛。
在战役结束后,正准备领着人偷偷回去的黄木勇忽然看到霍霆山往他这边看。
他们中间分明是隔着着距离的,也分明是他带着人藏在丛林里,但这一眼,竟令黄木勇觉得霍霆山知晓他躲在这边观战。
黄木勇心惊肉跳。
“护国大将军?”
黄木勇回神,只觉喉间干涩:“回,回去吧。”
霍霆山收回目光,开始分配任务:“沙英、秦洋,你二人领东西二甲屯先行去远山郡。熊茂,你领你的人在此打扫战场,我和陈渊他们几个回去一趟。”
霍霆山是吩咐,不是商量,因此交代完后就策马先行了。
陈渊立马跟上。
熊茂皱眉:“大将军怎的还要回去?反正最后都得去远山郡,如今直接过去岂不更快?”
沙英翻了个白眼:“你这个不解风情的傻子,大将军回去,自然是为了裴夫人,只要是没眼疾的,都能看出近来大将军对裴夫人热乎得紧。啧,熊茂你这厮能娶妻,也是你爹有先见之明早早给你定了门指腹为婚的亲事,否则怕是没好人家的女郎肯嫁你。”
熊茂大怒,立马反驳说:“我老实待内人好,就算没指腹为婚的亲事,也肯定有好女郎乐意让我当她丈夫。倒是你,见异思迁,当浪子当惯了,好女郎才不去你家受气。”
秦洋笑眯眯地看他们斗嘴,乐在其中。
霍霆山回到长平郡,先回正房沐浴,洗去一身血腥,待沐浴完,换上常服,他才慢悠悠地出去。
他在后花园里找到了裴莺。
今日的裴莺穿了一身杏色的直裾袍,领口袖口以细小的银丝勾勒,外笼一层轻薄的纱衣,阳光下的美妇人鬒黑如漆,肤如白玉,在一众奇珍异草之中似也生出了雪魄花魂。
长平郡已破,公孙良等一众谋士又有空了,孟灵儿今日如常去上课,如今裴莺身旁只有辛锦一人。
“见过将军。”辛锦最先看到霍霆山。
霍霆山对辛锦挥手,示意她退下。
辛锦不敢迟疑,迅速退到一旁。
裴莺无奈转过身来:“您这般早回来,想必是大获全胜,恭喜您凯旋。”
她早上听闻他领兵出征,如今午时未至,这人就回了长平郡,想来那一战赢得很轻松。
“那司州军不堪一击。”霍霆山对谈论司州军丝毫没兴趣,他忽然握住裴莺的手腕,拉了人就走:“夫人随我来。”
裴莺下意识想缩手,奈何这人的手掌和镣铐一般结实:“去哪?我自己走。”
霍霆山不问不顾,继续往前走。
“霍霆山!”裴莺拧起细眉。
霍霆山脚步一顿,侧头看她,语气不明:“我有时真觉得夫人你是挺大胆的。”
第33章
听霍霆山说她大胆, 裴莺才后知后觉古人似乎比较在意喊名字这事。
在古代礼仪里,上对下,尊对卑, 长辈对晚辈, 亦或者是相处许久、异常熟悉的亲密同辈方能直呼其名, 否则就是不礼貌, 不尊重对方。
裴莺已记起了这事,但不想顺着他来, 更不想道歉, 她抬眸迎上他的眼, 故意道:“起了名字不就是用来喊的吗, 不然起名字作甚?”
若在之前,裴莺是不会和他抬杠的,主要是不敢, 生怕这人一个不高兴就把她们母女斩了。
但粗略了解了些霍霆山的性格, 又和他有合约后, 裴莺有底气了, 她过往的小试探逐渐变成大试探。
诸如, 当众赶他去别的地方忙,不想搭理他时就把车帘子放下来,还有如今故意和他抬杠。
各种捋虎须,慢慢试探他的底线在何处。
霍霆山见她说完歪理就抿着红唇, 一副“我觉得我说的对”的模样, 心道她这胆子当真和江豚一样,时大时小。
说她胆大么, 几个死人能吓得她两个多时辰都没缓过来。
但若要说她胆小,又不见得, 旁人不敢和他对着来,偏偏她就敢,说谎诓骗他,顶撞他,一而再再而三,比之初见时不知要英勇多少倍。
裴莺见他不说话,只是看她,心里虽然被他看得有少许忐忑,但是还是将那只被他握着的手偷偷使劲往回缩。
“若夫人自觉和我熟稔至此,你喜欢喊便喊吧。”掌中那只素手不太安分,但挣扎的力道对于一箭能射穿敌人胸膛、甚至把人钉在木架上的霍霆山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他依旧握着她的手不放。
裴莺皱起的细眉拧得更紧些。
这人真是……
霍霆山继续牵着人往前走:“先前不慎弄脏了夫人的衣裙,我如今有空,带夫人去挑些赔礼。”
他步子大,对裴莺来说走得辛苦,走了几步后,裴莺气儿都有些喘不匀了。
“您放开,我自己走。”裴莺见单手挣脱不开,遂将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推他的手腕,掰他的手指,想把自己的右手救出来。
霍霆山低眸看了眼,那两只白生生的素手具在他掌边,和小白雀似的扑腾得厉害,再看她红唇微张,竟有些喘了。
男人不由扬起长眉:“夫人平日还需多锻炼才是,不然从房中到大门口,出一趟门中途歇八百回。”
裴莺没好气:“是您走太快了!”
霍霆山其实并不觉得他走得快,平常速度罢了,但见她面有不虞,且说完后扭开头不去看他。
得,不高兴了。
霍霆山微叹:“行,那我走慢些。”
“不是您走的快慢的问题,是我想自己走。”裴莺再次抽手,还是没抽回来:“将军,之前我和您说的话,您都忘了?”
霍霆山静默一瞬,然后说没忘。
裴莺见状瞪他,“既然没忘,将军您就应该规范些自己的举动,我不是您的女人,也无意成为您后院的姬妾。平日该注意些才好,莫让人误会了。”
这番话落下,裴莺感觉握着她的大掌有一瞬不松反紧,捏得她手骨生疼,但也仅是一瞬罢了,在那以后,他缓缓松开了手。
“既然夫人不喜被牵着,那就自己走吧。”他的声音很低沉,听着平静,但其中似有压抑着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