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万斛人间月
昨日她听到那句“书仪”时一点惊讶的感觉都没有,脸上尴尬复杂,他在她转头那一瞬间看的明明白白。
气氛沉默,沈书仪思考了一会道,“知道不久。”
她看他一眼,又说。
“不是表哥说的,是我意外得知的。”
“你也不必介意,表哥为人处世从来都有分寸。”
她没有隐瞒的意思,因为她知道隐瞒这些东西对于两个人会造成什么影响,哪怕两人之间已经没有感情。
可她直接不会采用宋恒越曾经的做法。
宋恒越知道,可正是因为知道才痛苦,他卑微的祈求。
“书书,你不看我,也不要去看别人好不好?”
沈书仪扑哧一笑,眼神又戏谑起来,“怎么,你也知道对比起来你的感情太过潦草?”
宋恒越被她真诚刺骨的话刺痛,半晌无言。
他是害怕的,他们二人的感情完全是因为自己而葬送的,他的感情是有瑕疵的,甚至她早就已经抽身离去。
可许凛然不一样,他只是错过了书书,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保持着自己的心,没有被世俗没有被任何东西所困扰,哪怕知道没有可能,可他仍然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甚至这段感情中带着太多的克制与真诚,显得更加的珍贵。
那样的真心他害怕书书感动。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对比许凛然,自己的感情拿不出手,曾经的他太不懂珍惜。
沈书仪当然知道宋恒越介意什么,但是她从前不知道表哥心思的时候也只是把她当哥哥对待。
而且表哥在外任职那么多年才回到京城,这中间二人交集很少。
在京都,两人为数不多的交集基本上都是许凛然在帮她的忙。
后来因为明宣交集更多一点,可她基本上都是放手让明宣自己去处理。
她知道表哥的心思,可她也觉得承受不起,她根本就没有表哥认为的那么好,也不能给出任何回应。
对表哥她是处于坦然又退缩的状态。
坦然的面对一切交集,对于他的感情又退缩。
表哥也从来不在她面前表现出任何的异状。
“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表哥也有,不会像你一样分不清主次,分不清轻重。”
她知道自己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表哥爱慕她是表哥自己的事,表哥也从来没有想过从她这里得到一丝一毫的回应。
“对不起,书书。”
“我不应该这样想,只是我忍不住,你不要生气。”
宋恒越低头,整个人陷在昏暗中,语气低柔,看起来就像寥寂的狗狗。
沈书仪当然说不上生气。
“以后这件事不要再提,我对表哥不会一点不关心,但你要明白这关心与关心之间的区别。”
“表哥救过我,救了明宣,他又是明宣的老师,我们之间的亲戚关系本就亲近,若是以后一点来往你都这样那有什么意思呢?”
她不可能因为宋恒越不跟表哥来往,那简直是荒谬至极。
看着他,她语气认真,“曾经我非常不喜欢荣阳伯一家,可是我从来没有阻止过你跟他们来往不是吗?”
“我能够做到的希望你也能够做的。”
“更何况这情况还不能一概而论。”
荣阳伯那两夫妻怎么能够跟表哥相比。
一个只懂索取,另一个只付出从不索取,这二者又怎能相比。
宋恒越语气更低了,像是气若游丝一般,“好,我知道。”这句话好像消耗了他等所有心力。
他心中更明白许凛然在沈书仪心里的地位,哪怕这地位跟情爱没有丝毫关系。
这个时候他才能真真正正的切身感受到曾经她的想法。
以前自己认为是她多事儿,明明他跟万宝如没有任何关系,偏偏她觉得两人之间像是有什么感情一样。
他没有好好解释,甚至觉得厌烦。
如今她态度好了很多,也认真解释了,可他还是那么难受。
有些东西不落到自己头上果真是不能做到感同身受的。
哪怕他已经知道自己曾经的错误,还是在这一分这一刻才感受到那种痛苦。
“书书,能不能把那个荷包给我?”
他想要那个以前他生日时候书书送给他的荷包,那个他失去记忆的时候不小心丢失了的荷包。
里面装着她曾经的期许,如今装着自己的期许。
沈书仪站了起来,梳妆台底下抽出那个荷包,眼神怔愣了一会,“它早就失去了它的意义。”
她曾经也是带着小心思,希望他能够看到这其中的巧思,可她失望了。
如今在面对这个荷包,沈书仪仍然珍重,只不过珍重的是曾经自己的心意,珍重那个被人嗤之以鼻的自己。
“有的,怎么会没有呢。”
“书书,求求你还给我吧。”
宋恒越站了起来小走两步,一直沉默的脸上露出着急,看着她手上的那个荷包就像看到了救赎。
可听着她的话又像被打入了谷底,他像是一片飘零的黄叶,随她的心飘忽不定。
上下左右皆不由自己。
“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只不过是送错了人。”
“愿夫君与书仪同心同德,琴瑟和鸣。”
那是她的心灵想象,曾经这个夫君代表着宋恒越。
如今这一切都失去了它的意义。
同心同德不如我心自持,琴瑟和鸣不如钱权在手。
“没有送错人。”
宋恒越这句话带着泣音,“书书,你不要那么说,你没有送错人。”
不要否定他的救赎。
第168章 感情这东西真可怕。
沈书仪恍若未闻,拿着剪刀把手上的荷包剪成了两半。
“不要。”宋恒越冲了上来,手被剪刀出了个伤口也不在意。
只是紧紧的拿着变成了两半的荷包,里面的那一块红布也被剪成了两半。
她为什么这么心狠?
他没有抬头,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无家可归,无处可去,浑身都在控诉着主人的心狠。
“书书,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什么要把它剪坏。”
他句句句话都带着平淡的绝望,每一句都在问,可每一句都没有问的意思。
他像是陈述,又像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诘问。
虽然喊着沈书仪的名字,他也不知道到底问的是她还是自己。
他捧着那变成了两半的荷包和里面的红布,一滴泪落在红布里面,瞬间消失了痕迹。
他身体像是紧绷的弓,又像是已经被拉爆的弓如今正在疲软的状态。
沈书仪放下带着一点血珠的剪刀,神情不爽,“你为什么要冲过来?”
这次伤了他可不是她故意的。
她珍惜的是自己的心意,但她已经收回了自己的心意,又不想让这样东西日日在自己面前显眼,也不想给他。
所以剪了有什么错吗?
没有。
看着沈书仪满脸的神色都在不满他冲过来致使她伤了自己,宋恒越喉咙里吐出一句‘呵’笑。
带着无端的悲凉和绝望。
她不懂,甚至是她不想懂。
她的东西她当然可以随意处理,他也是她的东西,被她嗤之以鼻丢之身后的肮脏垃圾。
他就像以前她日日把玩,爱护不已的名贵瓷器。
后来那瓷器破了,有了她不喜欢的瑕疵,所以她把它丢之不管,放入深不见底的库房中,再也不看一眼。
她不知道这个荷包甚至是荷包里面放着的东西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因为她不在乎,因为她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对她后知后觉的感情,甚至每次听到自己诉说感情时都是不能理解甚至觉得奇怪的模样。
他小心翼翼的拿着荷包,不让自己手上的血色沾染它半分。
“书书,我回书房了。”
一句寂静不已的告别,他转身离去,步子沉稳。
沈书仪也没有回头,看了一眼那带着血珠的剪刀,吹灭了烛光。
回到书房,宋恒越紧绷了一路的身体软倒在椅子上,没有受伤的手紧紧地捏着那个荷包。
看了看自己桌上放着的箱子,他轻轻地翻开盖子,把里面另一个完好无损的荷包拿了出来。
“也许早就没有补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