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万斛人间月
庆王赶到时,明月居悲惨的景象也让他这个上过无数次战场的人都为之动容心痛。
大厅里哭叫的明宣,痛哭流涕的女儿,卧房中低泣不成声,刚刚出生的孙女被一块襁褓包着,哭声微弱,却不愿离开母亲床边。
妻子悲痛欲绝搂着已经了无声息的儿媳。
“阿烟,……”
他想劝,可开口就是哽咽声,只上前抱起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孙女轻轻摇着。
庆王妃听明宣和孙女的哭声,终于抬起头,眼睛红肿,面前泪痕遍布,原本的轻烟云鬓早就松散,沾满了泪水。
她努力稳住自己,可一开口就是压抑不住的哭声,“呜呜,我的书仪,……甚至一句遗言都没能留下……”
庆王看着悲伤难受的妻子连安慰都无话,只转头流下泪。
最后是再也搂不住明宣的宋灵犀放了手,明宣踉踉跄跄的跑进卧房。
“娘亲…!”
“啊,小公子晕过去了。”
庆王妃一把搂着明宣,像是找到了什么力量,她站了起来,擦干净眼泪。
“谷雨芒种白露冬至,把你们小姐收拾收拾。”
庆王听到这个称呼一愣,随即低下头……
庆王妃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沈书仪,一个踉跄又稳住,她怀中抱着明宣走了出去。
外面风雪交加,天昏沉沉的,庆王妃搂着明宣就这么看着,眼中又失了神。
庆王抱着刚刚出生的孙女,给她裹了一层小被子,才抱了出来。
庆王妃怔怔转头,看着哭红了脸的孩子伸出手轻轻地摸了一下她的脸。
庆王看她冷静了下来,才说话,只是语气中的阴霾怎么都掩盖不住。
“没追上阿恒。”
庆王妃嘴角勾勒出一个苦涩又冷漠的笑,“把人撤回来吧,不要追了,他不配看到书仪。”
“自此以后,我也没这个儿子了。”
庆王喉咙几番转动,却说不出任何劝导的话,怀中的孙女也重如千钧。
庆王妃看了看外面飘荡的风雪,只说,“一会儿拿你的印章,跟我一起去淮阴侯府赔罪吧。”
当初得到沈书仪这个儿媳的时候她有多么的高兴多么的庆幸,如今就有多么的悲痛。
她当初答应了何如乔,一定会对书仪像是亲女儿一般疼爱,可如今,如今却……
她对不起淮阴侯府,对不起何如乔,最最对不起书仪……
看着她如此自苦,庆王心中更是恼恨不知趣的儿子。
谷雨木然地走出来,“王妃,我家小姐已经整理好了,如今可是返回淮阴侯府?”
庆王妃点头,“把婚书拿出来。”
谷雨点头,“好。”
庆王妃坐在马车上,手指轻轻的颤抖着揭开了白布,慢慢地描摹着沈书仪的脸庞。
“书仪……”
下了马车,庆王和庆王妃搀扶着前行,走到大门口就遇上了迎出来的淮阴侯夫人何如乔,本是满面笑容却对上了满脸愧疚羞愧和泪水。
一跨入大门,庆王庆王妃就跪了下来。
何如乔一滞,来不及反应,就看到后面谷雨芒种白露冬至苍白着一张脸抬着一张金丝软玉的玉板。
白布底下飘荡着一缕缕青丝。
后面琥珀玛瑙怀里各抱着一个孩子。
何如乔脚步一顿,随即越过庆王和庆王妃,一把扑在白布上,轻轻地掀开白布。
“啊……”
“我的女儿啊。”
谷雨几人瞬间泪如雨下。
老淮阴侯和淮阴侯老夫人许含章走了出来,看到如同两座雕像一般的庆王和庆王妃无动于衷。
等到明宣醒过来,一家人又哭成了一团。
最后许含章擦了擦眼泪,“两位起来吧,我们淮阴侯府受不得此般大礼,唯恐折了寿。”
说着她又擦了刚刚掉下来的眼泪,“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们已然清楚。”
“也想问一下二位今日此行所为何事?”
何如乔一直抱着女儿的身体不放,听到这话立马厉声开口,“我的女儿我的孙儿孙女以后再也不会入庆王府。”
“宋恒越既然这么能耐,那他就认荣阳伯夫妻为儿为女吧。”
许含章按下了儿媳,看向庆王妃。
庆王妃任由眼泪流出,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庆王府不配拥有这么好的儿媳,宋恒越也不配拥有妻子,今日我前来,想要让淮阴侯府替我的书仪写一封休书,刚刚出生的孙女也由贵府教养。”
她舍不得,可她不能不这么做,她也必须这么做。
第2章 前世2
庆王妃回头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婴儿,又立马转过头,“她是书仪的孩子,应该延续书仪的血脉。”
许含章轻轻点头。
“还有呢?”
她不信庆王和庆王妃如此大张旗鼓只是为了这件事儿。
庆王从怀中掏出亲王印章,“明宣是庆王府唯一的继承人,我们得把他留在庆王府,以后庆王府的所有一切都是他的,待他满十岁我就上书皇上定下他的世子名分。”
“今日此言可立字据为凭证。”他放下自己的亲王印章。
老淮阴侯看了妻子和悲痛欲绝的儿媳一眼,吩咐旁边呆滞的沈听琴。
“听琴,你去取笔墨纸砚来了。”
最后老淮阴侯亲自替孙女写了一封休书,再把刚刚庆王说的话写为字据。
“庆王请吧。”
庆王在上面盖上了印章。
许含章看完了之后,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滚,滚出我淮阴侯府。”
“把明宣留下,以后他若是愿意回庆王府自由他,他若是不愿意也随他,我们只愿保留着他庆王府子孙的身份。”
庆王妃颤颤巍巍的搂住两个孙儿,轻轻点头。
“好。”
庆王扶着庆王妃往外走,庆王妃一步三回头,视线都落在了旁边放着的沈书仪尸身上。
何如乔对上庆王妃的目光,抹抹眼泪,狠狠地说了句,“一个时辰后,咱们宫中相见。”
这事儿他们说了不算,得皇上下明旨,可如今两家明显已经成了仇,皇上必不会为难。
等到宫中,长曦大长公主和许含章迈步走在最前。
皇上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看着底下跪着的两家人,叹了一口气。
“允了。”
“沈氏女书仪德华兼备,特封为永仪郡主,以郡主规格下葬。”
等所有人都走出大殿,他又叹了一口气,“梓潼,当初这门亲怎么看都千好万好,怎么就到了如今的地步呢?”
皇后拍了拍他的手,脸上的笑容温润却是语句却讽刺。
“沈家那孩子自是没有哪里不好,可你那位侄儿就哪儿哪儿都不好了。”
皇上眉眼蹙着,“罢了,淮阴侯府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先等着吧。”
只要不伤及他的底线他不会管。
庆王妃看着何如乔走都走不稳需要人搀扶着,当下停住了脚步,她不该走到何如乔面前。
书仪没了,她都伤心至此,何况是淮阴侯府呢。
庆王扶她,却被庆王妃冷冷扔开。
“你我二人没有教导好孩子,和该是我们的错,可宋毓川,我真是恨你呀,也恨宋恒越。”
西境战事正急,中军大帐中却肃穆目非常,淮阴侯杀敌人如砍瓜切菜一般镇定,现在却拿着手上的书信身体抖着,洁白如雪的纸张是承载着难以承受的噩耗。
“竖子可恶……害我儿如此。”
沈观棋看着父亲眼角流下的眼泪,一下子冲上去拿过书信,看完了之后他抽出旁边的佩刀。
“我要杀了他。”
他要杀了宋恒越,杀了他替小妹报仇。
就在他要冲出营帐的时候,淮阴侯吼住了他。
“站住。”
沈观棋回头,“爹……”
淮阴侯颤着手把信揣进自己怀中,“先不要打草惊蛇。”
他此刻格外的恨自己的理智和冷静。
“观棋,皇上已经答应了休书和明宣的事,是绝不会让我们在过线的。”
沈观棋紧紧的握住手上的刀,眼眶通红的盯着父亲。
“那我们就放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