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深白加蓝
毛豆点点头：“回来的时候就跟哥说过了，哥说让我问你。”
李妍年想了想：“这事儿只怕单凭咱们家是做不了主，爹娘给取的名字，是上了族谱进了祠堂的事儿。爹娘要是还在，事情还好办，眼下咱们家没个能说话的长辈，还得去问问爷奶。”
毛豆一听这话就有点打焉，兴头顿时没刚才好了。他有些不满地说道：“我自己的名字，自己都做不了主，也是忒没意思。”
李妍年笑着一戳他的脸蛋：“嘿哟，进了几天学堂，连忒没意思都会说了。”
毛豆不满地扒拉下她的手指：“姐，我是大人了，你别老是拿我当小孩子，老戳我脸。”
这小豆丁是已经步入叛逆期初期了吗？李妍年好笑地收手，说道：“你既然都自诩是个读书人了，怎么还没听过百善孝为先这句话？咱爹娘虽然去了，顶上却还是有爷奶的，改名这样的大事，自然要问过他们。不过你放心，我觉着啊这事并不难办。这样吧，下午咱们先去一趟里正家，把先生的意思先跟里正叔说个明白，然后再拎些东西上爷奶家说说，牵涉到你日后要考取功名的事儿，里正叔和咱爷奶一定不会拦着的。”
毛豆噘着嘴：“还要给他们送东西，哼，便宜他们了。”
李妍年轻拍一下弟弟的脑袋：“瞧不出来啊，原来也是个小气鬼。”
毛豆不满道：“谁小气啦，我就是觉着爷奶对咱们不好，我自己改个名，还要给他们送东西，心里不高兴。姐你要是说给梁先生送东西，我才不会舍不得呢。”
李妍年淡笑道：“行啦，毕竟是咱们的爷奶，做晚辈的给长辈送点东西，不算什么。你先生那里，姐也准备了东西的。回头你回去的时候，别忘了捎上啊。”
毛豆这才高兴起来。
李妍年从仓库里翻出来之前顾家夫人给的两匹料子，挑了石青色的那匹做礼物，这颜色沉稳，给李家二老留着做衣裳正合适。然后各自量了半斗米用小布袋装好了，将布料和一袋米归置到一边，才拉着毛豆拎着另外一袋米上里正家去了。
里正家在李家村的上村口，离得不远，两姐弟走了没一刻功夫便到了。去的时候李庆峰正好在家，他婆娘在院子里扫地，一眼便看见了李妍年两姐弟拎着东西过来了。
齐氏干瘦的脸上立刻绽出一朵纹路明显的菊花来：“诶哟是红豆毛豆来啦，快进屋坐坐，你们是来找你里正叔的啊？”
红豆有礼貌地笑笑，规规矩矩地，没有试图往屋里探头探脑：“婶子，叔在家吗？”
齐氏看着人越发喜欢，不住点头：“在呢在呢，天气热，前儿你叔下地扭着腰了，这会儿在家歇着呢。诶哟这鬼天气，地里一天比一天干，你几个哥哥都孝顺，替你叔下地去了，家里才没人。”
李妍年对里正家几个儿子干嘛去了并不太关心，也就没顺着齐氏的话头继续聊下去。
“婶子，我跟我弟有事儿要请叔帮个忙，这可不巧了，叔又正好伤了腰……”
李妍年话音未落，齐氏便快速地打断了她的话，说道：“没事儿，小事儿！你叔活蹦着呢，有什么话你进去说。”
说着便热情地拉着李妍年往里头走，李妍年摸到她满手心的汗，虽然心里膈应，但也不好那样没礼貌地甩了人手去，只好忍着。
李庆峰在歪在炕上歇觉呢，听见自家婆娘那锣大的嗓门，早醒了，盯着几人进了屋子，自觉地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咳了一声，仿佛这会儿才注意到李妍年进屋来的样子。
“是红豆来了啊。”
齐氏上前看了看炕桌上的粗瓷碗，见里头没水了，笑道：“两个孩子听说你腰扭着了，来看看你，我到前头给你添点水去。红豆啊，你有事慢慢跟你叔说啊。”
李妍年心说不愧是里正的贤内助，这清场子的话都是一套一套的。不过眼下自己反正披着个孩子的壳儿，说话直来直去些也没什么紧要，所以就没跟李庆峰寒暄，直接切入话题说道：“叔，原本我们姐弟两个也是不好拿点小事来烦您的。毛豆到镇上去念书了，这事儿您也知道，梁先生还夸毛豆聪慧，悟性高，是个念书的料子。不过就是有一件事情不太妥当。”
一个村的，又是当里正的，李庆峰当然知道李家兄妹攒了钱送弟弟到镇上读书的事情。他原本心里还嘀咕，张家也真舍得下本钱，肯出钱送外孙上私塾，却又是狠狠地打了老李家一巴掌呢。不过村子里多个读书人，对于他来说只有好事，没什么坏处，所以李庆峰当时也就那么一嘀咕就过去了，和老李家打交道的时候，很识趣地不在人家跟前揭疮疤，从不提孩子读书的事儿。
李庆峰还指望着，毛豆要是争气，能考出个秀才什么的，那也算是给李家村争脸了。
所以这会儿一听李妍年提起毛豆上学有问题的事儿，李庆峰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什么事啊？有什么不妥当的？”
李妍年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慢声说道：“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当初爹娘给我们兄妹三个取名的时候，取的都是小名，这还来不及正式改呢，我爹娘就那么去了。别的也不紧要，毕竟是爹娘给的名字，用着顺口也就是了。坏就坏在毛豆书念得太好，梁先生还指望着他过几年去考乡试。先生原本以为毛豆只是小名，这回问了才晓得不是，先生就觉着这个名字不妥，到时候要是真考中了秀才，那花榜一贴，李毛豆，有些不成体统。”
连不成体统这样的字眼都出来了，一听就不像是红豆毛豆姐弟两个自己想出来的，李庆峰一下子就信了红豆姐弟两找上门来求主意真是出自私塾先生的意思。
源于对读书人天生的崇敬，李庆峰当场拍板说道：“这事梁先生说的对，我听着都不是个味道。那你们的意思是怎么办，要改个名字？这个我可替你们做不了主，这是你们李家自己的事情，虽说是已经分了家了，毕竟你们年纪小，你们爷爷奶奶都还健在，改名的事情还得你爷奶拍板说了算。”
李妍年点头说道：“我们姐弟两个上门来就是求叔陪着我们走一趟，虽说是好事儿，但前头两家关系紧着，我怕爷奶在这事上不肯轻易点头。先生也说了，名啊也不必全改了，还叫李毛豆，就是改个字形，毛改成茂，茂盛的茂，豆改成都，都可以的都。”
李庆峰是能认字的，稍想了一下，便忍不住赞道：“改得好，不愧是先生出的主意。毛豆，茂都，分开念还是毛豆，凑一起虽是改了音，意思却是更好了。”
毛豆偷笑地看了一眼李妍年，什么先生出的主意啊，完全是自家姐姐胡诌的。
李妍年警告地白了他一眼，回头看着里正认真说道：“里正叔既然这样说，那想必先生取的名字不会差了。哎，原本还想厚着脸皮拖着叔走一趟，不想就这么不巧，您腰扭了不好走动……”
李庆峰着急出声：“能走能走，就一点点小毛病，不碍事。比起来毛豆的事情大多了，这个点你爷奶估计也在家，捡日不如撞日，这样着吧，你们先去，我换身衣服就赶上来。”
李妍年笑眯眯地应了声，走到门口的时候才把手里的东西放炕上，笑道：“叔，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这袋米是我上山摘叶子在婶子那换的，您别嫌弃啊。”
说着，也不等李庆峰退让，便拉着毛豆的手快步走出了里正家，一出门，正好撞见齐氏舞着个扫把，在院子里扫地。
齐氏热情招呼道：“欸红豆你们这么快就出来啦，不喝口水再走？”
李妍年仰头朝她笑：“不用客气了婶子，一会儿还要上我们爷奶家去一趟，您别送了啊。”
齐氏嘴里客气几声，一双利眼没错过姐弟两空了的手，笑眯眯地送了人出门。
李妍年拉着毛豆赶紧回家又拿上那匹布和半袋子米，想了想，还是在布料外头蒙了一层油纸，顾家送来的料子虽说不是顶好的，比起村里人常买的粗布，却是好上不少。虽说送礼也有主次之分，但叫李庆峰瞧见了，总归不太好。
第九十章
他们到李家老屋的时候，李庆峰跟齐氏前后脚也跟着到了。李庆峰打头敲了门，很快，木门便吱呀呀地开了，露出李老头有些灰败的一张脸。
“庆峰，你怎么上门来了？”
见着不是李氏来应门，一行四人不知怎么的都暗自松了口气。
李庆峰还没答话，齐氏就笑道：“没事还不能上门来看看您啊，听说叔您病了，诶哟我们庆峰可担心！看您今儿脸色倒是不差，身子骨怎么样了？欸，婶子呢？不在家啊？”
李老头看一眼李妍年和毛豆，没什么特别的脸色，侧过身把人让进屋里，才慢悠悠地说道：“我这身子骨啊，老毛病了，也就那么回事。你婶子她学那些小婆娘，放着田地不管，上山摘叶子挖草药去了。”
齐氏又打趣了几句，李庆峰搭着话头李老头说了会儿闲话，这才把话题扯到正道上。
听明白了几人的来意，李老头正要抽出水烟枪来点着，李妍年忍不住劝了一句：“爷爷，既然病着就少抽点吧，对身体不好。”
李老头看着她好一会儿，没说什么，到底还是把烟枪给放下了。
“这事啊是好事，还麻烦庆峰你们两口子特地跑一趟。孩子书读得好，将来有出息，你我脸上也都有光。这样吧，回头开祠堂祭祖的时候几个孩子都回来给他们爹娘上柱香，自己在洪峰和三娘的牌位前跟爹娘说说这事儿。族谱上我这就能改，毛豆，你上那屋去，找个柳木箱子，这样大的，就在床边上。开了箱子把族谱给爷爷找来。”
毛豆有些不习惯李老头突然的亲近，扭捏地应了声，被李妍年推了一把，才上前接了李老头递过来的钥匙，开箱子找族谱去了。
李老头虽说勉强认识几个字，但茂都的茂字他并不会写，等好不容易翻出了小心保存着的一小块墨和毛笔，墨也磨好了，临下笔的时候就卡了壳。
李妍年觉出几分意思来，连忙说道：“爷爷，既然是毛豆要改名，他好歹也在私塾里念过几天书了，先生还夸他字写得漂亮，不如就让他自己改了吧。”
李老头得了个台阶，自然递过毛笔，面上露出几分慈爱：“先生真夸毛豆字写得好？毛豆，那你过来写几个让爷爷看看。”
毛豆回头看姐姐一眼，见李妍年正满眼鼓励地看着他，心中添了几分底气，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接过李老头手里的毛笔，仰头说道：“爷爷，那我真写啦。”
李老头还是头一回跟老二家的孩子这么亲近，大概是人老了，心也容易软，再加上老二家的两个孩子，身上衣服穿得干净整齐的，一个伶俐，一个乖巧，看着的确比其他两房的孩子讨人喜欢。当下连脸上坚硬的沟壑纹路都似要化开一般，神情语气都不自觉地柔软了几分：“你写吧，爷爷看着。”
毛豆得了允许，在自己原来名字上轻轻划下一道墨迹，然后秉着呼吸，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在边上写下李茂都三个小字。
李老头见他下笔稳妥，几个字写得工工整整的，心下越发欢喜。
里正没想到这回上门差事能做的这般顺利，松心的同时，也探头来看毛豆的字，看完连声夸奖：“写得真好，难怪连先生都夸毛豆字写得漂亮。叔，您家这小子以后可了不得啊。”
李老头止不住的笑，乐呵道：“孩子还小，以后有什么造化，还说不准。”
李妍年听着只觉得有趣，天底下大概没有长辈不喜欢读书好肯努力的孩子，李老头前后这态度变化的，啧啧……不过也好，能顺利改名，也算是省了她许多功夫了。
不知道是不是毛豆忽然在李老头眼里有了存在感的原因，放回族谱后，李老头竟然提了让姐弟两个有空过来老屋吃饭的话头。李妍年当场随口应付了下，留下之前准备好的礼物，以毛豆一会儿还要赶回镇上，免得第二天来不及上学为由，跟着李庆峰他们一起出了来。
李妍年谢过李庆峰夫妇，目送着两人走远。刚刚他们两伙人在李家门口碰头的时候，李妍年可没错过齐氏眼里闪过的一抹惊讶，而且一直到进了屋，齐氏的视线也若有似无地一直往那匹布上打量。越发让她庆幸，自己出门的时候有多宝了一层油纸，不然齐氏回去又有好些闲话能跟村里人说道说道了。
改名的事情就这样毫无意外地顺利解决。李妍年回家给毛豆小朋友收拾了一大包零食——当然，全是去了惹眼的包装的，顺便把给梁先生准备的各色干果，干桂圆，干红枣之类的用个体面食盒收拾妥当了，这才依依不舍地送了小豆丁出门。
李妍年这边是好好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人还没走就开始想念的滋味，赵旭见着毛豆终于出门却是暗地里松了口气。他这些天已经习惯了和李妍年朝夕相处的两人模式，毛豆这样突然回家来，惹得李妍年一整天的注意力全黏在这个小豆丁身上，根本没分多少精力在自己这头。赵旭这会儿还不知道，这种情绪就叫做独占欲和吃醋，只当自己是不习惯平时的生活模式突然被人搅乱罢了。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且说李妍年这边一直翘首盼着杜慕梅的回音，杜慕梅收稿的过程却并不如她自己声称的那样简单容易。杜家是有自己的书局不错，但平时印刻誊抄的要么是名家之作，当代大儒讲经收集或是词牌诗集，要么是些通俗易懂的市井小说，放在现代那就是男频文，主要面对的是男性读者群体。
所以可想而知，杜慕梅突然拿了这么一本小情小爱的甚至有些离经叛道不成体统的话本回来，扔在杜大当家杜立辉面前的时候，杜立辉有多么的震惊，原稿没翻过五页便扔回给自家女儿了。
不过杜慕梅要是有那样听话，也成不了杜家一霸了。杜立辉不肯过稿子，杜慕梅就自己找书局里的抄书秀才抄。众人惧怕她的淫威，也不敢在杜立辉跟前提此事。因此当书抄成了十本上本，被杜慕梅各自送到几家亲近些的小姐妹家，一个个深阁小姐哪里见过这样新鲜的话本，胃口别吊得足足的，催着问杜家书局要话本的下半本的时候，管事可真是尝足了两头为难的滋味。
告诉东家吧，前头的事情瞒不住，小姐是主子，自然罚不着，可他们这一群书局里吃饭的下人就不一定了。不告诉东家吧，小姐又可劲儿地使坏拿捏他们，一直捏着下本不肯给，让他上哪儿去弄小姐们要的下本去？
管事的还没为难完，后头催的人又多了几批。之前几户跟杜家交好的人家，家底自然不能差，大户人家旁的不多，人口就是顶多的。一屋子女眷，姐妹众多不说，还要加上姨娘太太一堆。最先的人看完了上本，书捏在手里也无用，内宅日子毕竟无聊，因此在还没见着下本的时候，上本就已经在女眷圈子里传阅了一圈，个个看得如痴如醉，挠心挠肺的。
就算有稳重太太批判话本里将军的一对子女不像样，竟帮着个小妾与自己母亲闹得天翻地覆的，但批判归批判，也等着看后头的情节会是怎样一个走向，怎能忍得了下本迟迟不出。姑娘小姐们催了没有，到后头发展到了各家夫人太太派了掌事来问。
书局管事的见这势头算是瞒不住了，只好硬着头皮把事情捅到了杜立辉面前。杜立辉沉默良久，以他商人的敏感性，自然意识到了这本自己根本瞧不上眼的话本背后隐藏着的巨大价值，半晌后，总算是拍板做出了决定：“这本子咱们出了。上本稿子是在书局里吧？让人赶紧刻板子，印！”
刻板子印！管事的不敢相信地掏了掏耳朵，他原以为，书局里肯腾出人手来抄书便已经是东家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没想到，东家竟真的能容着小姐胡闹，竟要让人准备刻板子，这是准备要大规模地印书啊！
管事的艰难地吞了口口水：“东家，您不再想想？这刻板子成本可高，为着这么个本子……”
杜立辉没觉着自己的威严收到了冒犯，反而朝管事的淡笑解释道：“这次是你我目光短浅了，这世上，谁人的银钱最好赚？”
管事的一辈子只在书局里做事，不明白东家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想了想，犹豫回答道：“书生？”
杜立辉忍不住笑了，摇摇头：“并不是。这世上女人的钱才是最好赚的，咱们书局三年的盈利，还比不上锦绣阁一年的收益，你想想，是不是女人的钱最好赚？吃穿花用，样样都费钱。男人能自由行走天地，可这女人啊，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女眷，有钱，有闲，就是没得自由。她们不可劲儿地折腾花钱，这日子还有什么乐趣？没想到啊，这次还是梅儿眼光准，瞧准了一块从没有人碰过的大肥肉，东风，你回去赶紧叫人准备刻板子，至于下本，我再回去问梅儿要。还有，到时候可能还要多刻几页插画，人呢你先看着，用谁，画什么，这些你都别急着吩咐，这事啊，我看还得让梅儿来。”
管事的心里吐槽，就他们家小姐那不学无术，成天只顾着看些市井话本的，能说得出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不过东家就是东家，指着西，他不敢说东，当下稳妥应对，自去拣派人手去了。
李妍年这本抄袭大作《新月郡主》经历了半个多月的折腾，总算是得到了杜家当家人的认可。杜慕梅心中那个高兴劲就别提了，比以往表哥顾明远偶尔对她亲近些，反应都要来得更大一些。既然印书的事情已成定局，杜慕梅就算心里对李妍年再不爽，在商言商，说出口的承诺那还是算数的，隔天便使人专门跑了一趟李家村，除了要讨剩下的书稿之外，也一次性地结清了十两黄金的买稿费用，以及该给李妍年的润笔费。
李妍年算是又赚进一笔横财，好几天心情都愉快地分分钟要唱起歌来，不过她的好心情很快就被找上门来的李青山和王秀妹给搅和了。
第九十一章
李青山和王秀妹两口子是典型的无利不早起，不知道他们从谁那里听说了毛豆已经在镇上私塾读书的事情，巴巴地找上门来。
也是李妍年倒霉。李青山两口子来的时候，她正好从李大娘家串完门回来，就被人堵了个正着，想装作没看见都不成。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脸上的笑意也还僵着，王秀妹倒是亲亲热热地朝她走了过来，一把拉过她的手，语气慈爱轻柔的仿佛她一向都是这样仁爱的大伯娘一般。
“红豆你来的正好，我们这打算找你问个事儿呢，刚刚敲门敲了半天没人来开门，你哥他们都不在啊？”
李妍年努力挣开她的手，王秀妹本来还硬抱着不肯放，但瞧着李妍年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一想小虎念书的花销还得从老二家敲出来，小孩子嘛，这会儿跟自己不亲近也不打紧，一会儿稍微给几句好话哄骗着，敲几两银子出来还不是转眼的功夫！因此忍着脾气，遂了李妍年的心意放开手来，讪笑道：“哎呦你这孩子，怎么毛毛糙糙的，大伯娘不过是几天没见你，有些想你了而已，想跟你亲近亲近，没别的意思。”
李妍年心底冷哼一声，冷淡道：“大伯娘不是前些日子才来过吗？对了，大伯娘，上次你和婶婶拿回去的米筛干净了吗？这么些日子都没见你和婶婶有个口信，我还跟我哥说择米这样为难的事情，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就不该辛苦长辈，自己拿个簸箕筛一筛也是一样的……”
李青山连忙咳嗽一声，打断李妍年的话：“红豆，这事咱们先不提。天热，你先开门，大伯跟你大伯娘有些要紧事要跟你说说。”
李妍年心道，让你们进屋去，那不就是赶老鼠进米缸，引狼入室么！当我傻啊！
“家里乱，就不好请大伯和大伯娘进屋去了。而且我跟人约好了去东山头摘叶子，大伯和大伯娘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要不还是等我哥晚上回来，让我哥上门来问？”
李青山心里呸一声，当他不知道他们家的银子都攥在她手里呢，就张家那偏疼赔钱货的德行！再说，叫黑豆那半大小子上门来有什么好说的，那愣头青，说个几句不顶嘴才怪了。
李青山两口子交换个眼神，见李妍年大有拔腿就走的趋势，王秀妹连忙拦住她，大概是想露出个笑脸显得亲和一些，嘴角僵硬地扯了扯，说道：“你哥也忙，我们也没什么大事，就不麻烦你哥晚上再跑一趟了。是这样的，听人说毛豆已经到镇上去念书了是吧？哎呦，毛豆可真争气，这聪明劲啊，应该是随二弟。你爹当年啊，我也常听你大伯说起，老聪明了，就是家里穷，一直没能上得起学……”
李妍年叹口气，直接打断她的话：“大伯娘，你打底要说什么？就直接说吧，人还在山上等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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