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深白加蓝
黑豆应了声，一阵风似的回房间拿了换洗的衣服，又一阵风似的自己张罗了洗澡水，关了卫生间的门，没过多久，便隐隐传来些许水声。
“我那天也不是故意偷听的，家里有动静，我还以为进贼了。额，那个，我就是听见了你不愿意跟着你爹回家，才会以为你今天离家出走了，我记得你爹说过几天就要来接你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赵旭晶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李妍年看着，直看得她心里发毛。虽然赵旭一双眼睛生得十分精致漂亮，被这样一个大帅哥盯着看对任何女孩子来说都可以算是一种荣幸，可看得实在太久，也会让人很有心理负担啊喂！
幸好赵旭终于挪开了眼，低着头，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也从来没有把我姨娘的死放在心上。可那天晚上，他说，他一直记得薛姨娘是怎么死的，他这一辈子，只真心爱过一个女人……”
赵旭忽然抬起脸，满目迷茫，像个迷了路的孩子一般，露出些许无助的神情。
这些话涉及到逸王府家私，李妍年不好说胡乱评价什么，筹措了一阵，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
赵旭激动抢白道：“是，他是有他的苦衷，他就是舍不得涂氏背后的……”
背后的什么？李妍年皱着眉，正被勾起了几分好奇，赵旭却摇摇头，不准备说下去了。
“罢了，这些话说来，我都替他脸红。反正这回涂氏娘家是要完蛋了，他的盘算没了着落，才终于肯出手收拾她。我原本以为，师傅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待我好的人，也是唯一一个真正愿意帮着我替姨娘报仇的人。没想到啊，师傅原来一直在替他办事，就我一个傻乎乎的，还把师傅当成自己的父亲看。我原本想着，这次要是侥幸能杀了涂氏，替我娘报了仇，我就跟我师傅寻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赵旭前半段说的是实话，后半段有所隐瞒。其实他原来的计划里，杀了涂氏之后，除了他师傅，他还想把李妍年一块儿带走。他知道她身上有秘密，而这个秘密，赵旭坚信，在自己的手上能发挥出更大的价值，创造出更大的财富。
只要有了钱，有朝一日，他便能培养起自己的势力，有能力向整个逸王府叫板。他要把赵瑞，他的生身父亲，在乎的一切都无情地摧毁掉，让他亲眼看看，余生也时刻牢记，心爱之物被人践踏在脚底之下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
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他全身心信任着的，当成父亲一样敬爱着的师傅，忽然之间，变成了匍匐在赵瑞脚边的一条狗。他所有的计划、野心，在他半夜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那一瞬间，全成了笑话。
更可笑的是，赵瑞竟然有脸对他说，他这辈子最心爱的女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亲娘——薛姨娘。
赵旭死死咬住自己的舌尖，才忍住了没有当场笑出声来。
如果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人下毒，七窍流血，形容有如地府厉鬼，至死亦不瞑目，却还能笑呵呵地与幕后元凶同床共枕相濡以沫也能被冠之以爱的话，那赵瑞的确十分深爱薛姨娘。
赵瑞的爱太过廉价，涂氏那在西北军中担任监军一职的兄长，只要随手划掉一行闽江军资数目，便能替涂氏赢来胜过赵瑞所赋予过薛姨娘数倍的爱恋。
或许赵瑞像他所说的一样，是真的喜欢过薛姨娘，但赵旭心里清楚，他的父王，比起唾手可得的一个女人来，更爱能掌握在手里的真金白银，还有那虚无缥缈的权利。
他这边思绪转过数回，与李妍年而言，也不过是瞬息之间。她想了想，笑道：“往好处想，你爹这样一路安排，也也算是有关心你。我看你应该是准备要跟他回去的吧，之前还在想要怎么跟你道别，你知道的，你一直装傻自保，我也不好戳穿你。我给你准备了一些吃的，都是你之前爱吃的。用的呢就算了吧，王府里准备的一定要比我们这些小地方的的好。明天我把东西收拾收拾，到时候都放你屋里，免得你不声不响地走了，我也来不及送你。”
一提到分别，赵旭心里就跟堵了块大石头似的不得劲，有些喘不上气来。
“红豆，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李妍年有些吃惊，抬头看他：“我住着好好的，我哥我弟也都在这里，能上哪儿去？”
赵旭眼里忽然闪着光亮，希冀道：“你可以跟着我一起回王府去啊，你们家照顾我这么久，我跟父王说一声，他一定愿意的。”
李妍年摇摇头，笑着拒绝了：“还是算了吧，我们这小门小户的，进了王府能干什么呀？给你当丫鬟？赶马的小厮？还是别了，帮你也就是顺手的事情，不为难，你要是想我们了，有空回来看看就好。”
赵旭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别人或许还觉着能跟王府搭上边，就算是做个端茶倒水的丫鬟，也是定有面子和福气的事儿。但李妍年不一样，她自有一番天地，活得比别人都自在。而且不怕说句掉脸子的大实话，只怕现在落魄些的宗室，手头还没有她来得宽裕阔绰。加上她身上的秘密，只怕她更不愿意被拘束在满是眼线的陌生环境里。
一想到跟赵瑞回去，自己以后或许就很难再见到她了，赵旭便很抗拒回王府这件事情。
“你真不考虑考虑吗？要不就跟着我去闽南玩一趟，也当是我对你们家的报恩了，之后再派人送你回来就是了。”
当然，到送人回来的时候，府里侍卫会一直都很忙，没空出远门就是了。
李妍年仍是摇头，她差点习惯性地伸手要去揉赵旭的脑袋，好在及时忍住了：“再说吧，家里现在这样忙，也走不脱呢。欸，我哥要出来了，你还是装傻吧，免得他一时接受不了事实，吓到他。”
赵旭：……
第九十九章
涂氏的船晚了三天才到的浅水码头，据特地去看了热闹围观了“了不得的大官”下船全过程的黑豆回来解说，当天顾家的人将码头围得扎扎实实的，结果他们这些去看热闹的连那大官一星点儿的衣角都没瞧见，就知道船上人下来之后，直接坐了顾家的软轿往杜家庄上去了。
李妍年这几天听赵旭跟她说逸王府里的事情，知道顾家官船上坐着的是涂氏和她唯一的女儿赵芳。堂堂逸王妃，携亲女不辞千里，屈尊下榻商贾之家，这要不是知道涂氏如今娘家势弱，在逸王府里已经是孤立无援的状态，李妍年还真想象不到，用现代一句网络流行语来说，真的是活久见。
就是不知道同意把赵芳下嫁进顾家，是涂氏自己的意思，还是逸王爷赵瑞的意思。
涂氏既然已经来了杜家庄，不管这桩婚事她是不是真心首肯，顾家攀上高枝迎娶高门之女想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李妍年想起之前杜慕梅为着顾三特地跑到自己家里来示威宣布主权，还险些出了意外，便有些唏嘘。这表哥表妹的糊涂账，只怕是没有能算清楚的一天了。就是不知道顾三和赵芳定亲之日，杜慕梅又会是怎么一番心境。
好在这些都是别人家的烦心事。李妍年有些庆幸，自家眼下就是一堆小鸡仔和三亩番薯地需要她每天照料着，镇上饭铺有黑豆和张大宝他们看着，李家村和张家村里收野菜草药的活儿有李大娘和张幺妹帮忙张罗着，她唯一偶尔要操心的也就只有一个嘴巴变得越来越馋的赵旭。
自从那天两人把窗户纸给捅破了，黑豆不在家的时候，赵旭自然不用装傻，明目张胆地跟李妍年讨要各种福利。什么巧克力、芝士蛋糕、花生牛轧糖已经完全填不饱他的胃口了，各种肉脯肉干也吃厌了，李妍年连网红脏脏包、抹茶毛巾包、榴莲千层等最新甜点都祭出来了，赵旭还不觉着满足。
每次李妍年自觉就要情绪已经游走在爆发的边缘时，赵旭就很会看脸色地装乖巧，装可怜，然后四十五度角神情忧郁地仰望天空……面对这样高颜值高情商的赵旭，李妍年完全不是对手，只能任他欲所欲求。短短五天而已，她账户里余额便嗖嗖嗖地掉了近四位数，看得李妍年一阵心痛加肉痛，以前支付宝出年账单的时候她还能自嘲地说一声，自己就是马爹地背后的那个败家娘们，但比着赵旭这个败家子，自己竟突然显得有些勤俭持家了呢！
还好这两天赵旭迷上了辣条，卫龙旗舰店的零食大礼包29.9一份，就够他消磨一两天的了。李妍年这边撒着鸡食，回头看看正惬意地躺在阴影里纳凉的赵旭，呵，她这整天忙里忙外累死累活的，这小子倒好，舒舒服服地躺在藤椅里，左手一包辣条，右手一罐可乐，好个逍遥！
李妍年忽然觉着自己好像养了个小白脸似的。
“喂，姓赵的，去，帮我拎桶水来。”
见不得赵旭这个舒服样，李妍年故意使唤他去厨房拎水喂鸡。赵旭懒洋洋地应了声，倒是没偷懒，当即放下零食，屁颠屁颠地往厨房去了。
对方干活这样主动，倒显得自己小心眼，见不得人好了。李妍年好笑地摇摇头，算了算了，反正这小郡王在自家称王称霸的舒心日子也没几天了，不跟他计较。
不过赵旭在他们家待着也不是毫无建树。
趁着李妍年喂鸡的功夫，赵旭跟她说起东京城里的事情，从朝堂的事情一直说到清水镇上的米价问题。李妍年才知道，大宋极有可能正在积极筹备对辽发动战争。
只要一想到自己所处的这个时代随时有可能会难保和平，战争一触即发，李妍年便有些心神不定。当赵旭匀出手来，朝她递过水桶的时候，李妍年心不在焉的，一个没留神，险些没接住把水桶给打翻了。好在赵旭眼明手快，及时出手抢救成功。
他一看李妍年脸色，便晓得她在担心什么，顺手替她把鸡圈里的喂水器倒满，才慢悠悠地开口说道：“早知道跟你说了朝堂的事情，能把你吓成这个样子，我就不跟你说了。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外头打战归打战，大辽离你这儿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就是打起来，也打不到李家村来。”
“你要真的发愁，要做些准备也容易，反正就是能囤多少粮食，就尽量多囤些粮食。要是不幸真的被我猜中，大宋出兵攻打大辽，朝廷为了筹措军需，肯定还要一级一级地压派下征粮和征兵的任务来。到时候你们家不仅要按照人头数上交比往年多出三五倍的税赋，你哥哥极有可能还要被征去当兵。”
李妍年一听赵旭这么说，脑袋里瞬间就是嗡的一声，让黑豆去前线打战？开什么玩笑！黑豆才多点大，连剑都没见过的人，送去前头跟辽人打战，那不是送死是什么？
瞬间，李妍年便冒出无数脑洞——比如让熟悉深山环境的李大叔找个偏僻点的，一般人根本找不到的山洞，现在就把黑豆给藏起来，对外就说黑豆在清水镇上走失了。又或者让李大叔帮忙，把黑豆的腿给打瘸了，腿有伤残，黑豆自然也当不成兵。
不过幸好，李妍年这些脑洞还仅仅是脑洞，并不需要真正付诸于实践，只因赵旭接着说道：“不过黑豆年纪不大，府衙里要是真来人征兵，也不用太担心，可以出钱，出布帛，或者是以捐军需的形式免征兵役。杜家不是还有匹瘸腿马在你家吗，好好养着，万一真来人了，就把马送出去，好歹是匹小母马，腿瘸了也不碍事。要是人家不要马，你就给粮食。只要把底下的人喂饱了堵住了嘴，黑豆这兵啊就当不成。”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那就不叫事情。听完赵旭给她出的主意，李妍年顿时觉着找到主心骨。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大宋国君要作死，那是谁也拦不住。李妍年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赚钱，赚钱，想尽一切方法地赚钱！
她忽然意识到了系统对于她真正的意义。
原来系统与她，不仅仅是满足口腹之欲，温饱之需的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原本李妍年一直觉着穿越大神给了她这样一个金手指，不过是让她在古代生活得没有那么苦逼而已，就算没有系统，凭着她身为现代人的见识和阅历，加上家人的扶持和努力，他们一家也能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只不过过程或许会曲折些而已。
但她忘记了，这不是她一直生活惯了的和平年代。这个时代会有战争，会随时有做亡国奴，乱世人的危险。
在这样的情况下，系统便不仅仅是一个提高生活质量的作弊利器而已。它是他们一家人性命所系，不可或缺的救命稻草。
李妍年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有这样危在旦夕的紧迫感和不安感。之前清水镇上米价漫天高涨，她也只以为是年成不好，商人恶意抬价而已。今天听赵旭抽丝剥茧地往深里一分析，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历史的轨迹或许真的无法避免。
李妍年记得，历史上的大宋历经过的靖康之耻，最初的最初，也是由大宋和大金相约一起攻打大辽开始的……
她忽然打个冷颤，回头看看还一脸淡定自若的赵旭。赵旭刚刚提到大宋跟大辽要开战的时候，神情是那么轻松，仿佛是在说今天中午他要吃什么这样简单的一件事情一般。他肯定想不到，平行世界的另一个大宋，就是这样缓缓推动了自己走向灭亡和百世耻辱的历史车轮。
赵旭察觉到她神情有些不对，关切问道：“你怎么了，还在担心你哥哥？没事的，你听我的，只管存粮就对了。其实我有个更好的办法，你跟我回闽南王府，你们一家子都在王府里当门客，你要是放心不下你几个舅舅，连着他们一起带过去也可以，具体的我再安排就是，反正不会让他们闲着发慌没事干的。”
这小子还真是心心念念地要把自己拐回王府去。明明前一刻自己还是身处浮海四顾无船一般的绝望心境，听到赵旭这一番有些孩子气的话，李妍年竟诡异地觉着心情好了些。
她无奈地摇摇头，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拒绝他了：“我哥他们在这里生活惯了，恐怕是不愿意的，到时候再说吧。”
赵旭又一次邀请被拒，脸上也没多少失望，只淡声说道：“嗯，反正你记得，要是以后碰上什么难处，只管往闽南来找我，王府的大门永远对你开着。”
李妍年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当下点头笑笑：“那先谢谢你了啊，小郡王。”
赵旭嘿嘿一笑：“别只嘴上说谢谢，辣条再来一箱呗。”
李妍年：……
少年，你再这么嗑辣条，小心菊花不保啊！
第一百章
李妍年原本以为涂氏一行人既然已经到了杜家庄，逸王爷赵瑞应该很快就会派人来接赵旭回去，但是她左等右等的，眼见着这六月都快到底了，逸王府那边还全无动静。赵旭倒是巴不得那边能把自己给忘了，天天在李家混吃骗喝的不要过得太开心。
隔了两天，李妍年二舅舅张二宝忽然来了家里，说是愿意把剩下来的十七头猪都卖给李妍年的东家。
张二宝是个厚道人，没听夏桃花的瞒了老汪能用猪肉低价兑大米的消息，而是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老汪。老汪正愁自家这一栏猪没销路呢，一听说还能以不到镇上三成的价格换粮食，一拍大腿赶紧应了这桩生意。
张二宝坐在堂屋中拿蒲扇扇着风，等缓过了热，慢吞吞地说道：“红豆，我跟老汪商量过了，你们东家人实在，价钱给的这样厚道，我们也就不说什么虚了的。一共十七头猪，就不论斤两，直接按照每头五百文的价格给你们东家。红豆，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跟你们东家说一声，要是价格合适，那咱们再说个日子和地方，我跟老汪也好把猪给人赶过去。”
黑豆替她张罗下这单买卖，李妍年之前就一直头疼，该怎么悄溜溜地把这批猪给处理了。她的系统不能暴露于人前，所以直接在张家村把猪给收进仓库是行不通的，得另外想办法。
但要是让二舅舅他们把猪宰杀好，然后再一路翻山越岭地送到李家村来，现在天气这样热，宰杀干净的猪肉放箩筐里闷一个上午，到了李家村也该发臭了，放系统上肯定卖不出高价。
不杀吧，生猪赶到李家村，她也没办法直接把整猪上架到系统上卖。因为村姑山货行不接受活物，这些土猪都只能切割成净肉的形式出售。十七头猪赶过来养在家里慢慢杀也不现实，一是家里没那么大的地方安顿剩下的猪，二是杀猪在村里是件大事，全村上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家动静，到时候猪肉只进不出，又要惹人怀疑。
这件事李妍年来回琢磨过好些时候，最后还是决定把主战场设置在张家村，等猪都宰杀干净，趁着村里人一起围桌吃肉的时候，自己再见机行事。所以这会儿听张二宝提起怎么交货的事情，李妍年不慌不忙地说道：“五百文一头的价格我直接能替东家做主，每头我再加你们五十文。”
张二宝性子憨厚，连忙劝阻：“那怎么成！红豆，我都跟老汪说好了，五百文就是五百文，你怎么还能往上加的呢，你们东家……”
他急得话都说不好，李妍年连忙朝他摆摆手，安抚地笑笑：“舅舅，你先听我说，这多出来的五十文你们也不好赚的。东家说了，这么多生猪一下子他也没工夫另外找人处置，一路赶到东家府上呢，路又远，等这些猪赶到地方，都掉膘了，也不值当。所以东家特意嘱咐我，你们要是答应卖猪，就多出些钱，说是一事不烦二主，让你们顺便帮着把猪给杀了。猪头和猪尾巴归我，其他下水都归你跟老汪，剩下来的按零部件分好归置整齐，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到村里来收，就不用你们送货了。”
张二宝好奇道：“这么多猪一块收拾了？红豆，这天热肉可放不住啊，这肉送到你们东家家里，不是都臭了吗？”
李妍年觑他一眼，毫不留情地取笑道：“舅舅，你以为我们东家傻啊。他是收了肉一部分用来分给下人，一部分是用来腌新鲜肉吃的。我们东家家大业大的，这么几头猪，不算什么事儿，这你就不用操心了。”
村里人腌肉那是为着能把肉存得更久些，上桌下饭也得耐吃，所以盐放得狠，一片腌肉就能就着吃下一碗饭那种。不过现在盐价涨得这么高，天气又热，肉就是腌得咸也放不了几天，庄稼人自然没那个闲心去折腾腌肉。
可有钱人家就不一样了。
他们腌肉是为着追求咸肉独有的咸香味道，只放一点点盐将肉腌出味道，并不久存，只腌个一两天便下锅炖了笋衣芥菜之类的需要大油大荤来提鲜的大素菜。所以这种放盐少，腌制时间短的肉他们都习惯性地叫做是腌新鲜肉。
李妍年这么一说，张二宝就明白了，当下点头道：“哦，原来是这样，你们东家待下人真好。那红豆，你们东家什么时候有空派人来拿肉？”
杀猪的日子李妍年是早就想好了的，二十七那天黑豆正好休息，到时候有他跟赵旭帮自己打掩护，避开众人耳目将净肉收进仓库里的成功率会更大。
于是她跟张二宝说道：“舅舅，你看后天成不？大舅舅他们那天正好不用到铺子上去做工，留在家里正好能赶上吃杀猪肉。另外呢，那么多猪下水咱们一下子也吃不完，不如让外婆和外公出面，请你们村里要好的人家到家里来吃顿饭？老汪的那一份当然是给他自己带回去，你让外婆盘算盘要请多少人，下水不够的话我这边还有好几个猪头呢，应该也够他们吃的了。”
张二宝闻言眼睛一亮，心里暗自佩服外甥女的爽气，这猪头往外卖卖，也得好几十文钱呢。
“后天啊，我是没问题，老汪我估计问题也不大。原先我就在想，这一天要杀十七头猪，村里来看热闹的人铁定少不了，你说你们东家不要下水，我正琢磨着怎么弄这么些东西呢，弄个流水席请村里人吃一顿这个主意挺好，那我回去就跟你外婆说说这事儿。不过家里地方小，要请村里人吃饭，还得到晒谷场上去。”
李妍年原本就想张家村的人最好能挪动个地方，一听他这样说，真是直中下怀，当下笑眯眯地应道：“舅舅，这十七头猪一下子都能卖干净了是件大喜事，的确该请客。不过要真说定了，你回家之后可千万拦着外婆，别让她一股脑地急着就去买盐买油什么的。这些都别急着弄，东家早说了，又要让你们杀猪又要你们把猪肉按部位劈砍好的，五十文钱给的不高，所以特意嘱咐我了，让我到时候给你们送些专门料理下水的香料，让你们跟着尝尝鲜，是东家自家厨房里用的，外头有钱都买不着呢。”
张二宝哈哈笑道：“行，我一定替你看紧了你外婆，不让她糟蹋钱。红豆，你们种的那三亩地你今天去地里伺候过了没有？”
李妍年老实地摇摇头。
张二宝放下蒲扇，笑道：“舅舅也难得来一趟，跟你去地里看看去，听你大舅舅说，你地里种的东西还挺不一般？”
“也不是什么稀奇东西，码头上来的，那人原本就是觉着有意思顺手带的苗，我跟我哥见了就全买下来了，就图这东西好伺候，不用大水大肥的，扔地里不用管都成。之前我们那地的事情舅舅你也都知道的吧，被人撒了癞痢头，好坏也就那样了，反正种别的也不成，就死马当成活马医呗。天这么热，舅舅你真要跟我去地里看？”李妍年站起身，脸不红心不跳地又编了段瞎话。
在张二宝眼里，自家外甥女就是个顶好看顶乖巧全身上下从头到脚一点缺点都没有的好孩子，说谎？不存在的。当下毫不怀疑地就信了李妍年这番说辞，也跟着站起身：“嗯，去看一眼，舅舅难得来一趟，给你拎几桶水浇浇地，省得回去了你外婆问起来，又要骂我没个当舅舅的样子。”
李妍年听得直乐，捂嘴笑个不停。一旁一直充当背景板的赵旭见两人准备外出，看了眼外头的天色，默默地摘了挂在墙上的草帽递给李妍年。
张二宝这时候才想起屋里还有个外人一直坐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没话找话：“这孩子还在你家里住着啊，他家大人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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