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是星星大
不过她发现自打刚刚见过战俘之后,贵妃和宋贤妃就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散席之后,贵妃回寝宫问身边的侍女钰棋,“你看清了吗?”
“娘娘问的是……”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的确有两分像宋御女。”
贵妃紧紧抓住桌角,眸中透出森然,“不是她像宋御女,是宋御女像她。”
“难道真是……可她不是死了吗?”
“战场上的无名尸比比皆是,消失的将领亦不在少数,难不成还有闲工夫一一确认吗?”贵妃眯眼,“在战场上,被俘就跟死了一样,毕竟谁能到别国军营救人?”
“娘娘不用担心,她如今已是战俘,恐怕早非清白之身,还能翻起什么浪?”
“倒也是,不过本宫总放心不下,你派人去盯着,能找机会做掉最好。”
钰棋小心翼翼反驳,“娘娘,此事是皇上的人督办,咱们怕是不好插手,万一让皇上知道迁怒娘娘,不值当。”
贵妃烦躁地呼气,“那便罢了,不过还是盯紧些。”
“是。”
……
宋贤妃手上悠哉地剥着橘子,脸上却紧绷着只见烛火的阴影。
燕儿拿湿帕子替她净手,“娘娘可是还在想适才看见的那女战俘?”
宋贤妃垂眸,“你也看见了?”
“娘娘是在担心皇上会……”
“本宫担心这个做什么?如今这宫里谁受宠,都碍不着本宫什么事。”
“那娘娘为何……”
“本宫是怕万一皇上顾念旧情把她留在身边,她生出有别的心思。
她毕竟在敌国待了那么多年,谁知道她脑子里是不是在想什么糟七糟八的事?”
“这怎么可能呢?她可是战俘,还不得让天下人笑话。”
宋贤妃冷笑,“有什么不可能,昔日长陵国太子妃被充军妓,太子复国以后,不也照样接她回去当了皇后吗?”
燕儿第一次听到这种事,惊得张大嘴,“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身份背景想改还不容易?”
……
“吃饭了。”
宫人端着饭菜进去,但里面的女人没有一点反应。
“一群俘虏还摆起架子来了。”
宫人抱怨了两句,粗鲁地将手里的托盘子放在桌上,甚至连汤汁都被淌出来些许。
相较于男俘虏,女俘虏则要少得多。
堪堪围坐成一桌而已。
她们多是边境守军将领的妻妾女儿。
城破之时,她们也会被一并抓走。
屋内静坐在凳子上的女人们对于归国一事仿佛还在梦中。
一路上齐越人都封着她们的眼睛。
仿佛在眼睛一睁一闭之间,她们便轻而易举地回到了故土。
周围的环境并不熟悉,脚下的土地也没有实感。
期盼又失望过太多次。
如今反而像是濒死前的幻想。
终于有人动了。
她拿着筷子,夹起一块上面裹着油水的软烂肉片放进嘴里。
反复三两下咀嚼。
入口即化的肉片转眼变为残渣。
陌生又熟悉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味蕾。
“呕!”女人忍了片刻,止不住干呕起来,同时有少许未曾吞下去的残渣掉出来。
同为俘虏的另外几个女人没有反应。
守在门口的宫人却是嫌弃掩面。
女人虽是吐了,却仍旧一筷子接一筷子地将食物塞进嘴里。
直到一碗白米饭被吃干净,她才放下手中的碗筷。
她知道自己既然已经回来了,重新适应大雍便是第一步。
其他人终于也跟着吃起饭来。
“恶心死了,凭啥咱们得在这儿伺候战俘啊?”
“你少说两句。”
宫人没等所有女人都放下碗筷,见她们吃得差不多便迫不及待将残羹端走。
几个女人坐在凳子上,身体仍是呈蜷缩的姿态。
不多时,有一个太监拿着一本册子进来。
“挨个儿说,你们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还有何亲人?”
良久的沉默过后,本来还算温和的太监开始逐渐不耐烦了,“都哑巴了?”
“你们会送我们回家吗?”
一个还算年轻的女人忽然怯生生抬头。
“皇上隆恩,自然是许你们回家的。”
年轻女人忽然笑了,很快又开始掩面哭泣。
登记名册的太监怒了,“这是疯了不成?有话就好好说。便是没有亲人在世了,天家也能给你们一笔银子,分上一亩三分地,好好过后半辈子。”
太监的口气中有怜悯,有嫌恶。
这些女人是晦气的,但这份晦气又不是因为她们自己。
“姜……我叫黎满,昭南人,我想见昭南王世子。”
适才第一个吃饭的女人再次做了第一个。
太监在册子上记录的手一顿,随后狠狠忒了一口,“白日做梦呢你。”
“我再给你次机会好好说。”
女人却突然像疯了似的大喊起来。
“我要见昭南王世子!”
“我要见他!”
太监尖声警告,“你若是再发疯,就只能把你扔出去了。”
“我要见他……”
“景榕哥哥……”
“你好大的胆子!”太监猛甩了她一个耳光。
外面忽然进来一个服制更繁复的太监。
适才还耀武扬威的太监躬身走到他面前,“师父,您怎么来了?”
“皇上盯得紧,少给我惹事,赶紧做完了事。”说罢太监手一挥,两个小太监上前把刚刚发疯的女人架住。
“走吧。”太监一甩拂尘,离开了此处。
发疯的女人慢慢冷静下来,“你要带我去见景榕哥哥吗?”
“姑娘这副样子可面不了圣。”
“面圣?”
“姑娘要找的昭南王世子如今已是大雍的皇帝。”
“皇帝?”
女人口中喃喃自语。
太监带着女人来到一处盥洗室。
“姑娘先进去沐浴更衣,再学几日规矩,便能见到皇上了。”
女人听到太监的话,慢慢走进盥洗室。
她想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并不容易。
甚至连重新捡起和人的交流都得花费时间练习。
但女人远比其他女战俘来得坚决。
和她一起回来的女战俘,甚至有疯得不成人样的。
多年的摧残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毅力挺过去。
原本在齐越时还能麻木自己。
如今回来就像是给从内部开始损坏的琴换上绷紧的新弦。
表面上将松松垮垮的旧弦换掉是好事。
然而腐朽的琴身根本承受不了新弦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