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行有道
徐宁从不?庸人自扰,更不?相信歪理邪说,杜鹃啼血听着似乎晦气,可细想?想?意境也?很?凄美不?是?何?况这料子的配色确实不?错,做成衣裳一定好?看,遂欣然?命半夏收下。
姜管事称赞自家王妃当真豁达。
徐宁笑笑,这种伎俩实在无伤大雅,换做她是李凤娘,就把绣有翟凤的衣裳给死对头送去,僭越之罪可比虚无缥缈的诅咒厉害多了。
忙到晌午方才大致清点完毕,只一箱未具署名的令众人困惑不?解,翻看里头,都是些陈年布料,早就过时了的,有资格踏进王府的都是名门世家,谁这般没?眼色?
姜管事一拍脑袋,“定是三皇子府送的。”
之所?以称呼序齿,是因为?这位皇三子并?未得赐爵。他生母何?嫔因为?获罪早就入了冷宫,犯的还是最不?齿的通奸,当年为?了保住何?氏性命,三皇子不?惜自残双腿以博同情,事后景德帝虽开?恩饶过何?氏,母子俩却再不?得欢心,每逢年节赏赐也?无他们的份,过得跟隐形人般。
后来出宫开?府,三皇子分?得的也?是最僻静荒凉的所?在,远离城郭,令人十分?扼腕。而他那条残腿因未得及时救治,渐渐恶化,至今已?和废人无异。
姜管事说起来十分?扼腕,想?何?嫔也?曾十分?得宠,甚至比三妃还更胜一筹呢,谁成想?会落得如今地步?
半夏咋舌,“她是被冤枉的么?”
姜管事讪讪道:“宫闱之事晦暗难明,谁又能知呢?”
徐宁却从姜管事话里拼凑出大概,原来,三皇子便是书里的男主——不?怪她现在才发现,原书就是那种很?古早的狗血救赎文,通篇他呀她的,全靠情绪驱动,没?什么故事情节。
怪不?得三皇子现在还没?成亲,原来是在等?女?主啊,他俩也?算同病相怜,女?主本来是个世家傻儿,因钦天监卜卦两人八字契合,其余嫔妃也?乐得再羞辱三皇子一把,便促成这段姻缘。后来女?主开?了神智,任劳任怨照顾三皇子的腿疾,两人便渐渐处出了感情,女?主也?凭借圣母光辉将原本暴躁阴戾的夫君感化成深情暖男,当然?故事不?会到这里结束,女?主后来为?三皇子试药误打误撞伤了眼睛,自惭形秽不?想?拖累他,于是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结局当然?有情人终成眷属,女?主的眼睛好?了,三皇子也?奇迹般能走路了,彼时已?经登基的静王便赐了一块物产丰饶的好?封地,让他们到世外桃源隐居,过上幸福生活——这得归功于他俩后期站准了队。
凭心而言,徐宁看的时候还是挺津津有味的,谁不?爱一波三折的狗血爱情呢?当时她一度幻想?自己穿成女?主后会怎样,不?过,她可没?耐心去感化一个暴躁如野犬的男人,谁要是天天对她发脾气,多半她就一个大嘴巴子扇过去了——瘸子就该被处处忍让?这世上又不?止你一个可怜。
还是现在好?,静王情绪多稳定呀,何?况生得赏心悦目。光是看着他,她都能多吃两碗饭。
第031章 癸水
齐恒乃注重?规矩之人, 并非他对圆房多么看重?,而是在他认知里,这也是成亲必不可少的一环。
强迫症就?是容易钻牛角尖。
于是今晚他循例来到?王妃房中?, 可迎接他的并非徐宁欢天喜地面容,只?见那?女孩子抱着个汤婆子, 正趴在榻上哼哼唧唧。
齐恒皱眉, 又想作什么幺蛾子?
然而徐宁已经没力气耍赖,只?恹恹道:“殿下, 我癸水不巧来了?,您还是到?别处歇息罢。”
真不是假装, 连她也想不到?月事会这般突然,明明以前都?很准的,莫非这阵子事情太多,破坏了?身体节律?
怕对方不信, 她道:“要么我把月事带子拿给您瞧。”
这个总做不得?假。
齐恒无语,什么话题都?不避讳, 她倒坦白,是太把他当自家?人了?吧?
他并没空寻根究底, 只?携了?本书卧到?床头, 专心致志翻看起来。
徐宁有点不自在, 月事期间难免有点味道, 他或许闻不出,女 儿家?心思敏感却难免耿耿,“要不您到?书房睡吧?我把红芍拨给您伺候。”
反正那?丫头求之不得?, 一盆火似的上赶着。
齐恒瞪她一眼, 徐宁知趣闭上嘴,看来静王不喜欢太过妖妖调调的女人, 是以前受过刺激?也对,温妃时?常被胡贵妃与丽妃挤兑,当儿子的看在眼里难免膈应,久而久之成了?过敏源。
未免她胡思乱想,齐恒道:“你不必绞尽脑汁赶本王出去。”
头三日必得?歇在王妃房里,这是规矩,景德帝也不愿见儿子们?坏了?规矩——如楚王那?般恣意?妄为的毕竟是少数。
齐恒更不消说了?,反正他意?志坚定,在哪都?能?睡得?舒服。
可我不舒服呀。徐宁悄悄腹诽,肚子那?儿尽管有汤婆子捂着,却是治标不治本,依旧有股隐隐的绞痛,红糖水她都?灌了?三碗了?,再喝下去不是治病,成了?催肥。
徐宁小声道:“殿下,您能?帮我揉揉小肚子吗?”
在家?时?多是杜氏着意?抚慰,偶尔半夏也会搭把手,可这会儿只?她跟静王穿着寝衣独处,自然不好再叫半夏进来。
她看人的时?候眼睛是湿润的,像淋过雨的猫儿,异常乖顺可怜。
齐恒不知是否有所触动,竟真个放下书册,将手搭在她小腹上,缓缓揉按起来——当然,得?隔着衣裳,他可不是趁人之危的流氓。
力道恰到?好处,有种推宫活血的既视感,不愧是习过武的。徐宁夸赞道:“殿下真厉害,以前没少练吧?”
这一句又将他给得?罪了?,齐恒静默地收回手去,重?新捡起书看。
徐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误会了?自己话里意?思,她真没骂他眠花宿柳啊。
解释又怕越描越黑,徐宁只?好遵循沉默是金的原则,等着危机自动过去。
但,小腹那?里刚舒服一会儿,又开始隐隐作痛,徐宁只?好撇开脸面,从被窝里蛄蛹着缓缓向他靠近,直至两人肌肤相贴——这人虽然性格冷淡,身子却异常暖热,跟个天然的暖宝宝似的。
有了?他,哪里还用得?着汤婆子?
好在齐恒没将她推开,于是徐宁凑不要脸抱着他胳膊,兀自沉沉睡去。
次日乃三朝回门,齐恒早让姜管事准备好三色礼,徐宁则按品大妆,她惊奇地发现肚子完全不痛了?,看来人体工学比土方子还管用。
齐恒瞥见她喜笑颜开模样?,又被无语到?了?,回娘家?这般高兴?
徐宁心想你懂什么,痛经是女人的天敌,你一个臭男人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扶着他的肩膀正要出门,却发现道旁那?棵梧桐树下,一袅袅婷婷的身影正临风而立,似乎曼声吟唱某种闺怨诗。
齐恒没见过这等新鲜,“她怎么了??”
徐宁哂道:“昨儿被我罚洒扫庭院,大约心有所感罢。”
就?是姑娘你要勾引能?否隐蔽着点,这么明晃晃的生怕不被人注意?是吧?
看着满地飘零落叶,齐恒语出惊人,“此女不善洒扫,让她去浣衣房吧。”
徐宁忍俊不禁,在古代,洗衣服可是比扫地拖地更受累的活计,本来古人的衣裳就?偏繁琐累赘,泡过水会变得?更重?,力气小些的绞都?绞不动,再怎么纤纤玉手,在皂角水里泡上两三个月,也跟枯树皮差不多了?。
齐恒这个臭直男,半点都?不解风情。
红芍听见传召,喜滋滋跑来跟前,以为鱼儿终于上钩,然而在姜管事吩咐完后?,顿时?花容失色,朝徐宁投来求助目光。
徐宁总不能?当面驳齐恒的话,这王府她虽是总经理,上头还有董事长在呢,遂耸耸肩不置可否。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位红芍姑娘想成就一番事业,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夫妻俩默契离开,只?留下红芍一脸绝望,真后?悔当时为何向温妃娘娘毛遂自荐,现在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路上,徐宁笑着对齐恒道:“殿下,其实您不用特意做给我看的。”
身为主子,却故意?去刻薄一个奴婢,自然是为了?表明跟她站在一条线上,也是间接帮她这位女主人树立威严。
齐恒淡淡道:“你多心了?。”
多心就?多心吧,反正她很满意?。徐宁的目标不是找到?灵魂伴侣,身为夫君,只?要对她有足够的尊重?和放任即可,钱在哪爱在哪,至于别的,她并不很在乎。
而齐恒这位封建士大夫楷模无疑完美符合甚至远远超过她的标准,徐宁心想,她恐怕得?感谢嫡姐一辈子,若不是她,自己哪能?得?到?这样?一门好亲?
感谢命运的眷顾。
诚意?伯府众人也已做好接驾准备,像太太王氏尽管对庶女横挑鼻子竖挑眼,但木已成舟,面子功夫必得?做足。
徐宁有幸见到?平生最丰盛的一顿筵席,天上飞的海里游的无一不有,乖乖,这得?花多少银子?从持家?的角度无疑是种浪费。
徐宁发现自己已不知不觉开始转变眼光,难怪常听人说胳膊肘往外拐,当太太和当姑娘确实?大不一样?啊。
徐馨也被迫出来露了?露脸,老躲着不是个事,遮遮掩掩还当心里有鬼。
面貌自然与以前无有不同,王氏也舍不得?叫她真毁了?容去,对外只?宣称爱女得?了?蛇缠腰——亦即后?世所谓的带状疱疹,这么一大圈还是挺吓人的。
齐恒礼貌性地问起大姑娘好了?没有。
王氏当然说没有,还故意?渲染得?分外猛烈,好增加大姐儿的可怜之处,博取更多同情。
反正静王又不能?掀开衣裳检验。
徐馨不知学乖了?还是怎么的,变得?异常配合,饭桌上简直毫无胃口,她最爱吃的大黄鱼,王氏特意?让人放到?她跟前,她一筷子都?没动过。
只?喝了?小半碗汤,便声称胃里不舒坦回房去了?,王氏也没理会,装得?真像,挺好,这下再不怕静王怀疑了?。
因是难得?的家?族聚会,王家?诸人也在应邀之列,王珂原本只?在角落里默默扒饭——他不善交际,二太太也不想勉强他,横竖有宁姐儿那?桩公案在,低调些更好。
哪知王珂却突然端着一碟剥好的蟹黄蟹肉来到?跟前,鼓足勇气道:“三妹妹,我记得?你爱吃蟹黄拌饭。”
二太太与王氏均大惊失色,六郎这傻孩子,献殷勤也不看看场合,人家?正儿八经的夫婿在那?呢。
齐恒却若无其事,只?平淡地抬手挡了?挡,将面前一道姜母鸭挪到?徐宁跟前,“谢了?,她现在不能?吃这些。”
果然三丫头手段非凡,这么快就?笼络得?静王言听计从,还肯为她争风吃醋。王氏看在眼里佩服不已,自家?那?个傻女儿怎么半点都?没学会呢?
徐宁却很知道,这都?因自己说了?癸水方至,痛经的人当然不能?食用寒凉之物,静王这点生理常识是有的。
奈何隐私不便宣之于口,徐宁只?好默认了?两人是在秀恩爱。
王珂泱泱回到?座位上,那?厢徐婉很是不服气,缠着表哥为她剔鱼剥虾,反正都?快成婚了?,亲近些也应该——即便她现在对这桩亲事有些隐隐懊悔,当着徐宁的面尤其不肯露出分毫,她就?不信无法将六表哥的心抢过来。
焉知她费尽心机的,却是旁人根本不要的。
徐宁看腻了?饭桌上虚情假意?,吃了?约摸七分饱,便借口离场,去后?厢房看望大姐姐。
她跟嫡母一样?,都?以为徐馨是在装病,哪知进门一瞧,却发现徐馨扶着桌角干呕,却又呕不出什么,只?是几滩清水而已,憋得?脸都?红了?。
徐宁诧道:“姐姐,你怎么回事?”
虽然以前两人是上下级关系,多是她给她摇旗呐喊当狗腿子,可朝夕相处总归有几分情谊。
“没什么,近来总懒懒的没胃口。”徐馨拿帕子揩了?揩嘴,“你跟静王过得?如何?”
当着矮人莫说短话,徐宁自不会向她炫耀自己与齐恒有多恩爱,只?含糊其辞敷衍过去。
倒是徐馨这分外反常又分外熟悉的举动令她一个激灵,想到?某种猜测,“姐姐,你癸水几日没来了??”
徐馨一僵,不敢置信怔在原地。
第032章 误会
好半晌, 徐馨掰着?指头数了数,脸上一片茫然,“四天?还是五天?我记不得了。”
她习惯了处处要人?伺候, 前面?颠沛流离的时候哪顾得上,虽然带了个娟儿, 不过是怕她告密, 一出?京城徐馨就把娟儿打发回乡下老家了,以?至于月信日子?紊乱竟也不觉得。
徐宁看她的模样便知道问不出?来什么, 但?若徐馨未跟文思远发生不才之事?,就应该斩钉截铁说没有, 现在这样,只能?说迟早得中招。
徐宁扶额,“这事?还是得跟太太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