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方早茶
“你远在安州做官,你二?弟虽在京都刻不过一个从四品,如?何能?为同为从四品的知?州保驾护航?要说最受影响的,其实是姚姐儿。”姜老?太爷不是个迂腐的人,所以当初把那?些个人脉大部分给了姚姐儿,少部分给了自个的第二?个儿子。
他最怕姚姐儿陷入风波中而无还手之力。
“继续派人去查,还有,去宜州刘家说我病重,让四姐儿回?来一趟,有些事,我亲自问问她。”姜老?太爷说,若四姐儿不肯说或是坚定站在刘之时那?边,那?就甭怪他不顾父女之情了。
“好。”
*
姜九娘子见到了刘知?州,他儒雅随和?,和?蔼地询问了姜九娘子的事宜,直把刘夫人听得翻白眼儿。
“瞧瞧你,别是吓到了惠姐儿,喝口茶罢!”
刘知?州看向自个的夫人,爽朗地笑道:“是是是,都是我的不是,夫人莫怪。”他又看向姜九娘子,说道:“惠姐儿莫怕,我就是多问了几句。”
“姑父姑姑,惠姐儿没?觉得怕。”姜九娘子看着这俩夫妻的相处,那?气氛似是容不下第三个人,教她如?坐针毡。
同时,她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名流雅士一般的姑父,真的不干净麽?
刘知?州看向低头的惠姐儿,暗想,这样的人与沈二?哥儿当真是相配,也不枉费他在姜二?郎君面前提了沈二?哥儿几回?,甚至文章都一并寄去了。
沈二?哥儿出身世家,这些世家屹立不倒,他到宜州做官,数次拉拢不成?,让惠姐儿嫁过去,如?此两家才有了联系。
借着喝茶的动作,刘知?州遮掩住了那?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见过刘知?州的第三日,姜九娘子又与沈二?哥儿见了一回?,她不由?得与沈二?哥儿论?起了文章。
“你既然这般喜欢,我那?里有几本孤本,俱都是让我受益匪浅的,我送与你。”沈二?哥儿说,他虽然是哥儿,却并不倨傲。
“果真?那?我先谢谢你。”姜九娘子笑了,如?同一株昂扬向上的兰花,散发着幽幽微香,即便没?有人瞧见,也带着热烈的生命力。
外柔内刚。
这样才貌俱佳的小娘子牵动了哥儿的心,沈二?哥儿拿出一个锦盒,打开,里头有一根用难得的绿宝石雕刻成?的碧玉兰花簪子。
“这是我让人做的,想着正合适你。”沈二?哥儿说罢,见姜九娘子没?有不虞,就有礼地问道:“九娘子可否与我一个机会,我想亲手戴上。”
姜九娘子轻轻“嗯”了一声,往前一步,两人的衣袖便擦在一起,沈二?哥儿帮她戴了,纵使往日诗书烂读于心,此刻却只?能?干巴巴地憋出两个字,“好看。”
后头的竹清听不见他们?的话,却能?看见沈二?哥儿与姜九娘子的动作,她会心一笑,如?此,她来宜州的差事便圆满结束了,与雍王妃也有了一个交代。
这一日之后,她们?就准备回?盛京城了,刘夫人赠了几船的礼物让姜九娘子拿回?去分了,她说,“我自嫁来,还没?见过哥哥嫂嫂,也不见姚姐儿了,惠姐儿便帮我赠了这些与他们?,也教他们?知?道,我是念着的。”
说着,刘夫人有些难过,女子嫁人就是这般,远了的,一辈子也见不到几回?了。
*
码头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
“郎君小娘子瞧瞧诶,新鲜打捞上来的虾蟹,最是鲜美?不过,买一些与家人尝尝罢。”
“这位管事,瞧瞧咱家的虾米,煮粥熬汤一绝呀,买些回?去与主子尝尝,保管你得赏赐。”
“陈淮鱼陈淮鱼,一条五斤的陈淮鱼,二?十文一条二?十文一条……”
充满烟火气的吵嚷中,一顶轿子停在那?里,待竹清下了船,曾婆子迎出来,“诶呦我的竹清姑娘,可是好久不见你了,王妃让老?奴带人来接你。”
竹清与姜九娘子请辞,随后上了轿子,待进入安静的地儿,曾婆子才低声说道:“竹清姑娘,王妃可是等的急了,日日派我们?几个等着你呢。”
她们?作为伺候人的,压根儿不晓得发生了什麽事,只?以为是雍王妃离了竹清便浑身不舒坦。
想到这,曾婆子又补充了好些事,她说,“王妃这些天可不安稳,府医、医女与稳婆见天儿地查看是怎麽回?事,偏偏查不出来,再有,前几日王妃晕了过去,请王爷来,王爷也闷不做声的,像是与王妃闹别扭呢。”
轿夫们?脚程快得不得了,大半个时辰的路偏偏让他们?缩短到了一刻钟。
到了王府大门口,另有正院的小丫头在这里等着,见了竹清,先是礼貌地躬身,随后说道:“竹清姐姐,王妃要见你,快些与我去罢!”
“竹清,你可算是回?来了。”雍王妃抓住竹清的手,她披散着头发,整个人有一股憔悴柔弱的气质。
“王妃莫急,奴婢在呢。”竹清替雍王妃整理了身后的抱枕,又端来燕窝慢慢喂与她,随后才宽慰似的说道:“奴婢知?道王妃想问甚麽,可是您最要紧的是保重自个的身子,不然您就是再想操心,身子也不允许。”
雍王妃可是她的指望,千万不能?出事。
“有你真好。”雍王妃这几日可不顺心了,雍王成?日不着家,肚子里的胎儿又闹起来,让她食不下咽。
她与陈嬷嬷暖春她们?聊的事,偏偏她们?都不懂,唯有竹清,一察觉事情不对,立马手书来,可见是个敏锐的。
“之前那?些事,你在宜州都打听到了多少?细细与我说来。”雍王妃也没?有问竹清有没?有去打听,她知?道,竹清是个聪明的。
“是。”竹清足足说了两刻钟,口干舌燥之后,才说完,末了,她补充一句,“百姓称赞刘大人是个好官,那?些夫人羡慕刘夫人不用应对小娘通房,他们?都觉着刘大人好,可是奴婢就是觉着不对。”
雍王妃冷笑,“你的直觉没?有错。”哪里来的仙人?这也好,那?也挑不出错,怎麽可能?!
这些年,他收的贿赂都够斩立决了,更别提其他的事。
刘之时这个人简直是个祸害,雍王妃一开始想除掉他,不过一个从四品的官员不明不白在宜州这样海晏河清的地方死掉了,势必引起朝廷的注意,追查下去难免暴露。
而且他背后的那?个人也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可断尾求生也不行,哪怕她姑姑出嗣旁枝,刘家与她们?姜家没?关系,也终究受影响。
唯有一个,若是她姑姑亲自揭发刘之时,以姜家娘子的身份与刘之时站在对立面,如?此,也许还能?得到圣上的宽宥,甚至是嘉奖。
可是,姑姑她会愿意麽?
且,此事还得有人求情才是,毕竟动了刘之时,他后边的人也会对上他们?。
朝堂之上,各个派系都有自个的立场,唯有……皇后的母家,上官氏,他们?是纯臣。
自然,皇后没?有生下嫡子,他们?会一直是纯臣。
而她记得,上官氏如?今正是有几个官员能?管得到知?州。
电光火石之间,雍王妃想了许多,最终都归结为一句话:她需要上官氏一族的帮助。
现在需要,以后,同样也需要。
“替本王妃梳妆,进宫。”雍王妃慢慢直起身子,眼神锐利。
第041章 连环计
竹清替雍王妃梳妆打扮后,舟车劳顿的疲惫感?就涌遍了全身,她原本想目送雍王妃出了正院,然后回去歇息,不料雍王妃却看向她,吩咐道:“竹清,你随我同去。”
说罢,雍王妃看都没?看收拾妥当的暖春,便?说,“暖春留下看院子。”
等一行人走?远了,暖春才回过神来,她居然被王妃舍下了?她,她比不上竹清麽?
陈嬷嬷能跟去也就罢了,可是为甚竹清也能?她进?王府才几个月,就越过她去了?
暖春使劲儿?跺跺脚,气冲冲地回到房间,打开?自个的衣柜,她把一份儿?用礼盒装好的礼品翻找出来丢在地上,这还?不解气,又踩了几脚。
绘夏听见她这般吵,翻了翻眼睛,语气很差地说道:“你在弄甚?吵到我了,我昨晚守夜,将?将?睡着,你又回来发甚麽疯?”
脾气再好的人睡觉时被吵醒,那都变成炮仗了,更别说绘夏原本就与暖春不睦。这会儿?绘夏只觉得愈发讨厌暖春了,打扰她的清梦。
绘夏睁开?眼睛,顺着动静的方向看过去,“哟”了一声,语气怪模怪样地说道:“这不是你预备着送与竹清的赔礼?怎的又拿出来还?弄坏了?又不道歉和好了?”
“要?你管!”暖春抽噎的上气不接下气,只觉得自个委屈得要?命,她原本都准备好出门了,正院里恁多小丫鬟大婆子都瞧见了,与她相熟的还?羡慕她又能随王妃进?宫。
可是竹清一回来,王妃就改了主意,教她好生?丢脸,她方才进?来,都觉得旁人在嘲笑她。
床榻上的绘夏露出一抹嘲讽似的笑容,瞧瞧,往日威风惯了的暖春,也有这样的时候,不会是进?府几个月就当上大丫鬟的人,能力不小。
如同画屏猜测的那样,绘夏也对晋升速度极快的竹清很是有些不满的。她们凭资历才这般,竹清却恁快就赶上她们,而且会的点子还?多,着实让她感?到不安。
不过比起?竹清,绘夏还?是更喜欢看暖春倒霉,她悠悠闲闲地“劝”道:“你也别气,总归过了年你就去嫁人了,何必得罪还?小的竹清,日后说不得有事求王妃,还?得让竹清帮着说情呢。你且矮着自个身子,内里受一些小委屈,在外头继续当你的大丫鬟,教人尊敬地喊你一声暖春姐姐。”
她便?是这样想的,所以看不惯竹清,也没?有多说多做甚麽,反正有暖春这样得罪人的在前头顶着,她自然就多了两分和善的名声。
如同绘夏所想的那样,暖春听了她的话,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愈发气愤,甚至隐隐有些恐惧,这样百种情绪在心中交织,最后汇聚成一张名为嫉妒的大网,把她完完全全裹了进?去。
暖春看着地面上脏兮兮稀巴烂的礼盒,怔怔地想到,她不敢大动干戈地对付竹清,那么稍稍用些小手段,与她一个教训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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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便?是这般。”竹清来的路上就与雍王妃对过,说与皇后听的都是挑拣出来的事,说罢,她把手里的几张纸递给皇后身边的宫女。
“娘娘请看。”竹清说,随后,她退回了雍王妃身后。
皇后今个穿了一袭月牙色的衣裳,家常的很,头上只戴了几朵绒花,手上一只银镯子,随着她翻动纸张的动作,银镯子上的铃铛也发出清脆的叮铛声。
“你就不怕本宫去圣上那里说这件事?”皇后笑着问出这样尖锐的问题,“随随便?便?就有了一个检举揭发的功劳,想必圣上必会嘉奖与本宫。”
雍王妃丝毫不怕,她看向皇后,说道:“母后是觉得,陛下嘉奖你获利大,还?是上官氏参与这件事获利更大。”
“哦?”皇后挑眉,换了一个更加轻松的姿势,懒懒散散地靠在抱枕上,漫不经心地说道:“说来本宫听听。”
“若是上官氏在背后出手,势必能把刘之时背后的人拉下来,能为刘之时做靠山的,至少也是尚书。儿?臣记得,上官氏在六部?中皆有官员,甚至这一届举子中也有很多上官氏的青年才俊,他们若是殿试中了,少不得为他们筹谋些好去处。”雍王妃慢慢看着皇后的笑意变深,又补充了一句,“此事牵连甚大,只要?查出来,朝中空出许多的位子,那可是人人都想吃一口的甜米糕。”
“皇后娘娘是想得到圣上几句不咸不淡的夸奖与普普通通的赏赐,还?是想上官氏在朝中的地位更加稳固?”
皇后娘娘把几张纸拍在桌面上,她的手并不是养尊处优的样子,隐隐能看见一些茧子。
“你很聪明。”皇后说,雍王妃其实还?有些稚嫩,只是手段已经初现?锋利,她的政治嗅觉也充足,甚至说得上是敏感。
“儿臣还需要母后教导。”雍王妃问,端看皇后接不接这句话。
“此事不好办啊,且,你有没?有想过,若是陛下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早就在暗中调查呢?你又该如何做。”皇后像是一个老师,循循善诱,她说,“你要?把自个放在家主的位置上,如何处理能让利益最大,这才是你要?想的事。涉及朝政,走?一步看十步,不光想着眼前的,也得看到以后的。”
“自个回去好好想罢。本宫实话与你说,你的调查本宫不完全相信,你先回罢,待调查好了,本宫会传你进?宫的。”皇后说。
“谢母后教诲,儿?臣告退。”雍王妃边沉思边行礼。
待雍王妃离开?了椒房殿,这才有宫女轻手轻脚地端来一盏燕窝,奶嬷嬷探了冷热,这才服侍皇后用了。
“娘娘这是想帮雍王妃?”
皇后淡淡地说道:“帮她是其次,主要?是上官氏能不能更进?一步。上官氏在我手里重现?荣光了,可这,远远不够。”陛下有意打压上官氏,一家势大势必引起?朝廷动荡。
奶嬷嬷欲言又止,如今上官氏的才俊朝中地方俱都有,这还?不够麽?别家有一两个人物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上官氏可不止一两个。
“权力这样的东西,哪会嫌多?”皇后说,特?别是接触到了登天的权力,那样的滋味比任何东西都要?让她浑身沸腾。
皇后思绪放飞,又想起?来了上官氏重新辉煌的那一天。
建贞三十六年,初春。
昏暗的梳妆台前,正坐着一个穿了软甲的女子,她眉目温婉地擦拭着一把剑,低头垂眸的时候却有锋利从眼中一闪而过。
“吱嘎”一声,房门开?了,先进?来的是一把寒光闪闪的重剑,随后是拿着重剑的男子,他同样穿着玄甲,说道:“时候差不多了,宫里已经乱起?来了。赵王、文王还?有宋王逼宫,我们也该去了,上官卿月。”
你说巧不巧,兄弟们居然想到同一天逼宫造反,真真儿?是巧合。
“我会用这把剑辅助你,成了,你记住我们的诺言,若不成,我也会用这把剑自我了断。”上官卿月看向自己?的枕边人,他的眼里是与她如出一辙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