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仙老虎
嗷呜~!
嗷呜~!
……
紧接着,便是群狼对狼王的应和之声,响彻在寂静空旷的大草原上,冷厉,凶残,叫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女王迅速拽住了缰绳,双腿用力夹住马腹,停了下来。周大郎亦拽着缰绳,稳稳地停在了女王身侧,这次却是停在了女王的身前。
女王从小生活在大草原上,生存经验极为丰富,听到这几声狼嚎,立即判断出她们遭遇了狼群。
且是很强大的狼群,她从狼王的嚎叫声听出了属于强大狼王的傲慢。
她亦可以断定,这群狼崽子把她和周大郎当成了狩猎的目标。
女王微微侧了头,看向身侧的周大郎,男人不见丝毫慌张,动作从容,深邃的眼眸仿佛可以装得下草原,装得下大漠,装得下这天下的一切。
女王光洁的脸上倏然勾唇带笑,唇角带起暧昧又漂亮幅度,俏中带媚,媚中又掩饰不住一丝狂野。
女王昂首抬眸,看向前方狼群的方向——
空旷的荒野,没有风,空气安静得令人心悸,狼群悄无声息地从四周围拢上来,阴森森的绿眼射出贪婪的寒光,虎视眈眈地盯着两人,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将人撕碎吞噬。
第135章
周大郎拍了拍身下有些惊慌的黑马,双腿用力,催动马儿,从女王身后绕到了她的身前,寒光一闪,腰间的佩刀被抽了出来。
人狼对峙,骤然——
斜刺里蹿出一条黑灰色的残影,后面两条紧随其后,三条野狼几乎在同一时间发起了进攻,试探性地进攻。
噗呲!利刃插入血肉的声音接连响起,周大郎的黑色衣袍上沾染上斑斑血迹,刀刀封喉,刚才还凶残无比的几条郎瞬间毙命!
嗷~狼王一声凄厉地鸣叫,群狼一哄而上!周大郎的目光里亦露出凌厉凶悍来……
一地残尸,横七竖八地堆在周大郎的脚下,就,就这样结束了?
一场危机来得突然,结束得更加突然,周大郎远比女王想象中更加强大,同时也证实了女王的心中一直以来的猜测,周大郎不可能是普通人。
她要留住这个男人,这是来自天神的暗示,亦是天神赐给苏密人的礼物,有了这个男人的帮助,她必将带着苏密走向父王连想都不敢想的高地。
倘若苏密被吞并,她的族人可以换个主人,她是没有第二条路可走的,苏密若是在她手里亡了,她有何面目去见父王和先祖。
草原上的儿女不讲中原人的那一套,萨月儿现在也没有时间和精力磨磨唧唧和周大郎搞什么猜猜猜,她虽然不能确定周大郎的来历,但她可以很确定这个男人有着极强的责任心。
就凭他宁可拼着自己受伤,也要护住阿朵儿这个素不相识的丫头就可以看出来。
还真把她当傻子呢,即便不用去深入调查,她也看得出来这俩人绝非什么情人关系。
不得不说,跟周二郎以及苏密女王这种成日里在权力场上斗来斗去的人相比,大郎的演技堪忧。
萨月儿一步步朝着周大郎走过来,递了一方洁白的帕子过去,叫周大郎擦拭溅在脸上的狼血,周大郎没有伸手接,直接自己用袖子抹了把脸。
萨月儿骨子里是属狼崽子的,要不然也不能打败几个哥哥成为苏密的女王,只是在长期与哈撒部落的摩擦中,吃亏的次数太多了,终于学会了迂回与服软,学会了保存实力,慢慢图谋。
此时,面对着周大郎,她骨子里的征服欲被激发出来,她要将这男人压在身下,收入囊中。
“你的衣裳都被狼血染脏了,看着碍眼,不如脱了吧。”萨月儿语不惊人死不休,纤长的手指抚上了周大郎的衣襟。
女王的大胆实在超出了周大郎的认知范围,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对方摸他衣服干嘛。
女王见周大郎没有拒绝的意思,一时竟然说不出失落还是什么,索然无味,果然,天下的男人说到底都是一样的。
女王的手指像一尾柔滑的小鱼,轻轻顺着周大郎的衣襟划过,挑逗得意味十足。
周大郎垂下眼角,抬手轻轻推开了女王的手。
……
后世史书记载,永和十年,牛峡谷一役,大干军队采用周凤青“诱敌深入,围而歼之”的计策,以少胜多共歼灭以哈撒为首的蛮族军队共计十四万余人。
此一战意义重大,打破了蛮人悍勇,不可战胜的神话,重振我大干军威。
另外一方面,蛮族最大的部落,哈撒精锐几乎被一网打尽,没有二十年以上的休养生息缓不过气来,为此后周凤青开发大西北,将各部族融入大干朝实现统一,实现长治久安,埋下了重要的伏笔。
史书上不过寥寥数笔,只略提了一下有着传奇色彩的主要人物,无人知晓哈撒人到底有多凶悍,更无人知晓牛峡谷那些战死的无名小兵。
也无人知晓穷寇莫追,从牛峡谷逃出来的蛮族部众已经杀红了眼,在无路可走的境地下会爆发出如何的战斗力,是周大郎率五百骑兵以少胜多,将其最后的有生力量围剿歼灭。
还无人知晓有一个叫瘦猴儿的小人物战死沙场,他才过门儿一年的娘子终究成了寡妇,他还没有来得及同娘子亲热几次,他还没有来得及当父亲,他的父母失去了最有出息的儿子。
大草原上一夜之间,女人没了丈夫,孩子没了父亲,父亲没了孩子,这一切都没有在史书中记载,书中人的生活却是还要继续。
男儿不落泪,未到伤心时。
周大郎抱着瘦猴儿的尸体,久久不能语。
几天前,瘦猴儿同他喝酒,笑嘻嘻地问道:“大哥,这蛮族人吃肉长大的,凶悍得很哩,不好对付。”
他又道:“大哥,你说俺要是战死沙场了,大干朝的百姓能知道有俺这号人物不?”
周大郎肯定地点点头,他心里却很清楚,无人会知晓,一场大战中死去的人多了,谁又会在意到一个无名小卒。
瘦猴儿显然也很清楚,笑道:“知道不知道都没有关系,俺以前放牛的时候也不关心前方打仗死了多少人,他们死就死呗,俺又不认识,关俺啥事儿,俺中午饭还没着落呢,谁来关心俺的死活?”
瘦猴儿端起酒碗,一仰头儿干掉,用力把碗扣在桌子上,抹了把嘴唇,道:“可等俺自己上了战场,却希望有人记得俺,俺瘦猴儿是为国捐躯,死了要进祠堂的,老李家的功德簿上应该有俺一笔,不用废话,就写六个大字——此人不是孬种!”
瘦猴儿不是孬种,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周大郎带着兄弟出来,却无法把兄弟的尸骨带回去,这场战争死去了太多人,大干朝多年未曾和哈撒真正意义上交过手,哈撒人的真实实力远超周二郎以及贺明堂的预料,困兽犹斗,笼中的猛兽亦是猛兽,大干军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依旧伤亡惨重,三万多兵士,死了接近一半儿。
如此多的尸体肯定无法把人带回故土,周二郎命活着的人将这些人就地掩埋,依着大哥的意思,弄了一块巨石做墓碑,周二郎亲自撰写碑文——牛峡谷之战,大干朝数万无名英雄长眠此地。
大郎、二郎俱都是第一次面对真正的战争,其残酷程度远超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想象,尸横遍野的惨烈怕是很长一段时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仗是打完了,但并非结束,还得收拾蛮族那边的烂摊子,哈撒一灭,现在群龙无首,草原上又将开展新一轮的吞并混战,优胜劣汰,多年之后又会诞生出新的“哈撒”。
周二郎希望把这个过程无限延长。
战场上的输赢,直接决定了谈判桌上谁说了算,周二郎手腕强硬,强行收回了大干朝之前因为签订不平等条约失去的二十万平方里的土地,并签订新的协议,要求蛮族众部落每年向大干朝称臣纳岁贡。
各部落大几十年没有向大干朝纳过岁贡了,突然让他们纳贡,自是不愿意,但没用,这一仗他们既被哈撒人坑了,亦被大干朝给坑了,虽说伤亡不似哈撒那般近乎全灭,也是损伤不少兵士,元气大伤。
拳头不够硬,不敢不听话!
谈判结束,周二郎深深地松了一口气,诱敌深入的计策是他提出来的,倘若玩儿砸了,后果不堪设想,他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禹北赈灾也好,西北平乱也罢,高压之下,周二郎都一一顶住,大事、难事、急事、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桩桩件件的大事件将他锤炼得更加沉稳有度,锋芒内敛,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却是越发压人了。
干事儿的时候是真干事儿,干完事儿周二郎娇气的毛病又统统回来了,巴不得赶紧离开牛峡谷这个鬼地方,他已经有十几天没有痛痛快快地洗过澡了,简直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走,赶紧走!
休整了几日,大干朝的军队班师回朝,同时八百里捷报飞传到安京城。
皇宫御书房。
永和帝收到捷报,先是龙颜大悦,连连拍桌叫好,“好一个周凤青,朕果然没有看错你,给朕立大功了,这次朕要给他加官晋爵!”
永和帝激动地在书房来回踱步,兴奋之情难以言表,解决了西北蛮族之患,就等于是杀鸡敬候,同时镇住了东南沿海的倭寇作乱,周凤青以小搏大,花最小的代价却是同时解决了大干朝的两大心腹之患,封他为侯亦不为过。
只兴奋过后,等头脑冷静下来,永和帝的脸色又有了变化,他发现周凤青当真是不好控制,就像这次,先斩后奏,胆子太大了也,现在是赢了,什么都不必说。
倘若是输了呢?
影响到的就是他这个皇帝的安危!
忠君爱国,周凤青心里有没有他这个皇帝?
魏伦瞅见永和帝的脸色变化,稍一揣摩,就知道又要坏事儿,忙上前呵呵笑道:“陛下,牛峡谷这一战当真是精妙绝伦,以周侍郎谨慎稳重的性格,敢兵行险招,必然做了万全的准备,定是还有后手,只是这后手是什么,奴婢实在猜不出来。”
听到魏伦这话,永和帝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道:“岂止你猜不出来,朕亦猜不出来,回来后,朕也想听他好好解释解释。”
魏伦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皇帝最近的性子实在有些阴晴不定,更容易疑神疑鬼。
上次已经伤了周凤青一回,若这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周凤青怕是要彻底对皇帝失望,君臣离心,对陛下没有任何好处。
再者,周凤青为了大干朝如此鞠躬尽瘁,都要被皇帝怀疑,天下谁人还敢效忠皇帝?
……
很快,西北大军大胜哈撒的消息传遍了朝堂,传遍了整个安京城,茶楼、酒馆到处都在谈论着牛峡岭一战的精彩绝妙之处。
周锦钰在书院被小同窗们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表达着对周锦钰爹的崇拜。
“钰哥儿,你爹真厉害,会考状元,会做状元车,还会打仗,还有你爹不会的吗?”
“是啊,钰哥儿,我都听我爹说了,说你爹会用三十六计,仅仅用咱们的三万人马就干掉了哈撒十几万人,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更有位同窗发言清奇,“钰哥儿,你爹这么厉害,是不是把你管得特别严,你可惨了,他自己越有本事就会越希望儿子更有本事,天下的爹都这个德性,我都快被我爹逼得上吊了。”
周围人哈哈大笑,不过心里对这话却是认同极了,天下的老爹一般狠,钰哥儿他爹肯定也一样,毕竟老子这么行了,儿子若是不行,说出去是要丢人的。
第136章
周锦钰只是抿着唇笑,什么也没说,没有失去过的人永远不会懂,有爹管着,有爹为你操心其实是一种幸运,并不是每一个孩子都拥有。
所以,他知足,惜福。
徐坤站在周锦钰身边儿,听着周围人的叽叽喳喳,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怅然若失,都道钰哥儿的爹六元及第,有谁还记得自己爹当年亦是大干朝第一才子,惊才绝艳。
钰哥儿的爹禹北赈灾,西北平乱,立下赫赫功劳。自己的爹又何尝没有为大干朝力挽狂澜过?
爹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属于爹的风光就要过去了吗?
徐坤想起他爹的鬓边白发,眼角皱纹,轻轻垂下眼睫,钰哥儿的爹是后浪,自己亦是后浪,徐家的责任终究要落在自己身上的。
他不由抬眼看向呵呵傻笑的周锦钰,钰哥儿的爹这般能干,会成为爹的对手吗?
倘若有一天,钰哥儿的爹和自己的爹对上?自己同钰哥儿当如何相处?
小小年纪的徐坤,脸上却露出了一层与年龄不符的隐忧,他还没玩儿够,他真的不想长大,可爹他真的已经老了,而钰哥儿的爹却年华大好,如日中天。
关键他爹还这般有才华,爹的心里一定会不好受吧。
谁会愿意承认自己老了呢,尤其是爹这样曾经如此强大的人。
毕竟,就连娘这般的后宅夫人,每天往脸上涂抹得粉脂都越来厚,以此掩饰她那张不再年轻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