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仙老虎
最重要的是议政大臣虽然有了更大的权力,但皆品阶不高,所以权利并没有真正在他们手里,没有皇帝在后面撑腰,他们就什么也不是,完全威胁不到舅舅的皇位。
贺岭感慨,“如此一番改变,自我大周朝以后,再难有真正的权臣。”
“兰儿,为夫以后要吃软饭了,我们贺家的前途还要靠兰儿多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兰姐儿觉得把丈夫的话变成人话就是——舅舅权臣上位,然后让后来人再也当不成权臣,舅舅果然还是舅舅。
她不是大家闺秀又怎么样嘛,命好才是真的好。她不学女红不懂女戒又如何?
这些个小瑕疵如何能与贺家的荣华富贵以及前程相比,其实越是世家大族,才越懂得权衡利益。
另外,这强扭的瓜可太甜了,贺岭知情识趣又体贴,还赏心悦目,至于真心还是假意,追究那么多干嘛,好好享受比什么不划算。
娘没嫁对人就不说了。
舅妈嫁对人了又想得太多,没事儿瞎折腾,可又没本事驾驭舅舅,终究落得夫妻离心。
有空跟男人较真儿还不如跟妯娌们摸两把牌,赢了自个儿开心,输了别人开心,皆大欢喜。
收回心思,兰姐儿怜爱的摸了摸弟弟的头,有了孩子以后,她眉眼间那种母性的温柔显而易见。
同样的,做了人家娘,自然而然就懂得要为小崽子们谋划,皇帝舅舅和太子弟弟必须要巴结好。
舅舅对她是没得说,小崽子们可都差着辈儿呢,感情得培养。
兰姐儿母亲般的怜爱,让周锦钰心里的委屈更重,忍不住说道:“以前我爹不这样的,现在做了皇帝架子越来越大了,说一不二,连我都不能忤逆他了,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又是罚跪又是禁足的,当主子都当到自己儿子头上了。”
兰姐儿笑道:“弟弟说的什么气话,哪个当奴才的敢给主子甩脸子,刚才弟弟故意气舅舅,舅舅没舍得责怪弟弟一句,只是躲开了,弟弟就不想想,舅舅是皇帝,除了弟弟以外,还有谁敢给他难堪?那是要砍头的。”
见周锦钰不说话,兰姐儿又道:“姐姐觉得舅舅或许不是因为你顶撞他,才会动这么大的火气,我猜八成是和那个端王有关。”
话点到为止,兰姐儿不说了。
经兰姐儿这么一提醒,周锦钰眨了眨眼,有点儿琢磨过味儿来了。
他是怎么跟爹吵起来着?
他当时好像是替端王说话,然后爹就沉着脸让他住口。
接下来,话赶话,他就口不择言了,说爹是暴君,好像还说他心狠手辣来着……
周锦钰忍不住一捂脸,可不是生气嘛,估计爹还伤心得不行呢。
事实上他完全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觉得爹不应该那样折磨端王,对方是不是端王他都会这样说。
估计爹肯定是想多了,他会觉得自己幸苦养大的儿子是非不分,胳膊肘往外扭,为了个仇人朝亲爹捅刀子。
这会儿细想起来,端王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也未必安了什么好心,自己爹再狠心,都是有自己原则和底线的。
而端王祸害自己的时候可没想过自己是小孩子,若非他那药,自己的病也不至于连萧祐安都觉得无比棘手。
再加上落水失忆,能恢复到今天这个程度,爹和外公付出了太多心血和努力,自己也吃尽了苦头儿。
爹有多心疼自己,大概就有多恨端王,自己说那些话实在是太过分了。
周锦钰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在气头儿上的时候就应该闭嘴!
兰姐儿见弟弟想通,找了个借口抱着孩子要走,周锦钰也没心思再和姐姐闲聊,把自己脖子里的玉佩摘了,给小外甥带上。
他随身携带的东西自然是万分珍贵,兰姐儿不要,周锦钰道:“我与姐姐自小一起长大,咱们之间还客气什么。”
周锦钰想得多,姐姐虽贵为公主,可到底与那些从小培养的世家贵女有所同。
自己和爹对姐姐的看重,就是姐姐在夫家的底气,自己脖子里这块玉佩带了好几年,明面上是给小外甥,实际上是给贺岭看,给贺家人看。
兰姐儿眼圈微红,钰哥儿做了太子,可还仍如从前那般把她当成最亲的人。
送走了兰姐儿,周锦钰心里那股委屈劲儿泄了,却又对自己爹愧疚起来。
他才刚刚给他爹甩了脸子,有点儿抹不开现在就跑过去解释,可不解释清楚,他又憋着难受。
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想到了现代人不好说的话写出来就行了。
没有微信,写信也一样。
周锦钰坐下来,索性开始写道歉信,写完自己默念一遍,诚意满满,字字发自肺腑,呃……好像有点儿煽情。
算了,不管了,周锦钰命人给二郎把信送过去了。
没多会儿,二郎的回信就被送回来了。
这么快吗?
周锦钰迅速从内侍手里拽过信,满怀期待地打开——
已阅。
龙飞凤舞两个大字跃然纸上!
周锦钰快气死了,他真心实意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足足用了三张信纸解释来龙去脉,好嘛,他爹就回了两个字儿。
刷!刷!刷!
周锦钰提笔就来,写得比周二郎还龙飞凤舞,内容也相当之精炼,二个大字——呵呵。
信被送出去后,这次他等的时间有点儿长,周锦钰寻思着他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这次肯定是哄他的好话,嘴角儿抿着笑,展开——
汝心欣悦,予之大悦。
翻译成大白话:你高兴就好。
……
皇帝的御书房内,二郎把儿子的道歉信看了好几编,小心地折叠好,收了起来。
忽听到门外熟悉的脚步声,二郎的嘴角儿抿出一丝笑意——年轻人,还是沉不住气呀。
其实山不来就我,嗯……我也是会忍不住去就山的。
父子哪有隔夜仇,何况二郎哪会真的跟年幼的儿子一般见识。外面的脚步声由快变慢,由重放轻,二郎摸了摸下巴:孩子大了,总是要做出点儿矜持傲娇的样子给父亲看的,以证明他长大了。
脚步声在御书房外停住,周二郎低头佯装批奏折,只是那脚步不过停留片刻,就气昂昂地离开了。
“……”
片刻后,二郎再也忍不住笑意,把头深埋进自己的臂膀里,双肩微微抖动,闷笑声从胸腔里传出来。
周锦钰被他爹摆了一道儿,他得找补回来,虚晃一枪,小得意着回了自己的寝宫,等回到自个儿宫里,他又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幼稚,摆出个高冷面孔给宫里人看。
太子就要有太子的样子。
转眼到了盛夏,皇帝带着太子、皇后等一众人等到锦钰山庄避暑一个月。
萧祐安终究没有与云娘相认,比起他这个未曾尽过一天责任的亲生父亲来讲,朱隐更适合做云娘的父亲。
再者,女儿知道了她自己的身世,对她来讲其实是一种痛苦,至少现在对她来讲,从秀才娘子一路升至皇后才是最好的结果。
人到中年,二郎和云娘都有了心境上的变化,对待彼此都更加宽容,倒是相处融洽,云娘领养的小公主今年四岁了,小娃并不知道自己并非真正的皇家血脉,对云娘和太子哥哥很是亲近,对威严的父皇有点儿惧怕。
这会儿周锦钰正一手抱着妹妹,一手拽者缰绳带她在马场骑马玩儿,周佐和高敬陪在他左右。
“苒苒累不累?还要哥哥带着跑一圈儿吗。”
“不累,要哥哥再跑。”小姑娘仰着头细声细气说道。
周锦钰冲妹妹展颜一笑,双腿微一夹脚蹬,催动身下的龙驹宝马,此马比汗血宝马还要难得百倍,乘之如蹑云,一尘弗惊,以姿容俊秀、行姿优雅著称,不过却极难驯服,需要有经验的养马人从小驯养。
这是上次父子俩闹矛盾以后,二郎低调向儿子示好,送了这匹刚刚五岁的小马驹,正适合儿子骑乘。
周锦钰只要留心就会发现自己吃穿用度的规格全都比肩父皇,甚至很多都超越了皇帝,周二郎给儿子的无不是最好的。
又带着妹妹慢跑了俩圈儿,天气渐热,周锦钰怕热着她,没有再骑,命人把小姑娘送回去,小姑娘依依不舍,还想同哥哥玩儿,周锦钰也想玩儿,但没办法,他一会儿还有课,要跟着太傅学治国之道。
给小姑娘出了个谜语,告诉她什么时候想出来了,才能再找哥哥玩儿,妹妹绞尽脑筋儿的萌样儿让周锦钰憋笑,挥了挥手,命宫人把小姑娘抱走了。
周佐递过去一方帕子,周锦钰接过来擦了擦鼻尖细绒绒的汗,顺手把帕子放回他手里。
周佐道:“太子要回宫换身衣裳吗?”
周锦钰摆摆手,“算了,时候不早了,太傅最不喜欢人迟到。”
周二郎为周锦钰精心挑选的大儒,本事有,脾气也有,文人的骨气更有,就连二郎也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再者,几位先生对自己都是倾囊以授,周锦钰亦是从心底尊敬。
太子要学的课程,周佐和高敬是没有资格听的,俩人把太子送到书房外,就要自动退下,周锦钰忽然叫住周佐,道:“令堂的病好些了吗?”
周佐一拱手,“劳太子记挂,家母已经见好许多。”
周锦钰闻言点点头,“左右我这里也没什么事,老人生了病,总是会想着儿女在身边的,你回去照料几天。”他又转头吩咐高敬去库房里领些品质上好的药材给周佐。
周佐目光里横溢着感激,周锦钰安慰似的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又整了整衣冠,抬脚进了书房。
书房内静悄悄的,书案后坐着的人却不是须发皆白的太傅。
“爹?”周锦钰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太傅呢?”
周二郎看了一眼桌上的沙漏,从书案后缓缓抬起头来,道:“今日朕来为太子授课。”
第233章 番外三
太傅更多是为周锦钰讲解治国之道,而周二郎则要让儿子明白帝王的驭人之道。
今日他要为周锦钰讲的是驭人之道中的“立威”。
这东西光靠讲是无法深刻的,尤其自家儿子仁慈有余,狼性不足。
是以,周二郎身体力行,亲自示范他作为父皇的威严是如何一步步建立。
半年以来,他对周锦钰甚是严厉,给立了一大堆规矩,不准顶嘴、早晚请安、在外人面前必须称父皇等等。
周锦钰不明白他爹这样做背后的良苦用心,只以为是做了皇帝的爹再也不是从前的爹。
可不管周锦钰如何伤心,如何不理解,二郎均不解释,有任何不服气,忍着。
周二郎半年来的努力效果显著,周锦钰行了礼,规规矩矩坐到二郎对面,一副正襟危坐的乖巧模样儿。
二郎又是心疼又是心酸,他也不想这样对儿子,可大周朝不是儿子口中千年以后的法治社会,在人治社会就要懂人治社会的规则。
他不下狠心用点手段,很难扭转儿子的心态。
“怎么,钰哥儿现在是怕爹么?”
周锦钰心说明知故问,这不正是您想要的吗,先君臣而后才能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