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小婵
哪怕此时想起这事,她也不觉得害怕——自己不会被伤害——自己难道是精神分裂了?
精神分裂这个词还是她找医生打听出来的,老人需要定期去医院体检,上周她推着轮椅带老人检查,等待期间灵机一动去了隔壁的精神科。她挂了个号简单跟医生聊了聊,医生听她说感觉自己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建议她做一些检查,排查一下精神分裂的可能。
当时老人的检查快做完了,白姜就走了——检查费用不算低,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其实没有受到很大的影响,并不想额外花钱。
但刚才仿佛被鬼附身的状态,让白姜不得不重视起来。
“你,你是谁?你是想要帮助我吗?你不让我跟我妹妹去王家?”白姜试探着开口。
没有声音回答她。
白姜呆坐了很久,直到儿子喊饿才清醒。
接下来该怎么做,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忽然她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充满恶意的视线,她几乎瞬间就觉得背上汗毛直竖!
快速看向窗户,白姜什么都没看见,这个老旧的出租屋只有这一个窗户,虽然她修补过,但仍有一条指缝大的缝隙合不上。外面的阳光从窗缝挤进来,看着毫无异常。
可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是错觉,白姜咬咬牙站起来走过去,轻轻将窗户推开。
人声、脚步声……这片区域的租户不少,窗户完全打开时各种声音都往耳朵里塞。
距离出租屋窗户最近的是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她正蹲在地上用塑料铲子挖沙子。别说那小孩距离窗户还有四米远,只说她这个身高也够不着窗沿。
白姜低头,看见窗沿下落有一小块黑色的东西。她拿手指轻轻一捻,熟悉的触感……这是符纸燃烧后留下的灰烬。
大白天的,白姜愣是浑身被冷汗湿透。
同一时间,白玲急匆匆从临大师家出来,将一个地址念给司机听,催促:“立刻去这里!”
司机听从,车辆驶出小区快速没入车流之中。
白玲双手交握也在膝盖上,手还有些发抖。
刚才她看见临大师随意一捏就叠出一张纸鹤,右手轻轻将纸鹤一甩,纸鹤就无火自燃,随着临大师淡淡一声“去”,燃烧的纸鹤就往外飞走。
那一幕就像变魔术一样!
不过两分钟,临大师就睁开眼睛,提笔写了个地址给她,说这就是她想要的东西。
轿车停下等红绿灯,白玲靠着后背一动不动,惊悸感仍没有消退。如果临大师有这种手段可以找到一个人位置,那为什么当时王家人到刘家村时还要去找村长,放出消息再让村里人自己去报上八字,最后才找到她呢?
如今想来,那大概是王家人的障眼法。
而且,如果王家的人直接上门找她,肯定会让人怀疑——她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八字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传到王家去了?
而找村长中转一下后,得知有这种好事她老公主动将她的八字送上去,不仅打消了对王家来人的怀疑,还让她更加主动地想要促成这件事。
白玲咬紧牙关。
在大姐离开庄园后,她仍旧过着富贵的生活,大多数时间住在王家的别墅庄园中修养,极少回家去。
丧女的悲痛不作假,但日子总要过下去。没有人教导她,但浸淫在王家为她营造出来的豪奢生活之中,她或多或少学会了不少。
比如,怎么利用女儿的去世为自己谋取更多利益。刚开始她的确很伤心,可被王夫人接到王家后,她渐渐缓过神来。
她了解大姐,但保险起见还是冷漠对待大姐,直至逼得大姐主动退让,离开王家庄园。
之后再利用王夫人的温柔与善心,与王夫人的关系更加亲近紧密起来。王夫人同情她,给了她很多礼物做消遣,希望她能够尽快从丧女之痛中走出来。
白玲也如她所愿,果然慢慢从悲痛中缓过来。
她越发精心照顾王承宗,这使得王夫人更感动了,金银珠宝流水一样进入白玲的手上。
短短一个月,白玲名下就又多了一辆车一间商铺,金银首饰更是数不胜数。
这样烈火烹油的好日子,每一天都让白玲仿佛踩在云端。偶尔想起女儿,她还是很难过,她会摸摸女儿的金手环温柔地说:“妈妈现在有钱了,你要再回来找妈妈啊。”
没能等到再一次怀孕,她的大儿子出事了。
大概半个月前,儿子突然在幼儿园晕倒了。
到医院一检查,竟然什么都查不出来。
白玲的天却塌了下来。
女儿生病的时候,去医院检查不出什么,只说大概是早产造成的体弱。
之后女儿死去,白玲没怀疑过什么。毕竟孩子还太小,养不住也没办法。
但鹏鹏都快五岁了!
她求着王夫人给换了个医院,这次检查也一样是没问题。
王夫人安慰她:“晕倒可能是意外,你别着急。”热情地帮忙给刘鹏转院,入的正好是当时小妹住过的那家私人医院。
可惜的是,还是查不出问题。
短短半个月,刘鹏迅速枯萎,原本肉嘟嘟的脸蛋变得瘦削,眼睛显得又黑又大,麻木又无神,甚至连粥水都喝不下去了,只能靠着输液续命。
白玲拜佛拜神,别说救儿子的命了,连延缓一下虚弱衰亡的状态都做不到。
看她憔悴绝望的样子可怜,王夫人好心地给她指了一条路,介绍了王家供奉交好的一位大师:“你的八字,就是这位临大师算出来的。”
白玲去拜见临大师。
大师说:“你的儿子承受不住你带来的福气,你的小女儿也是这么没了的。”
这句话如同当头棒喝!
她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其实在儿子也患上跟女儿相似的怪病后,她就有所怀疑了。她不是傻子,很快就联想到“干亲”这件事情上。或者说,在女儿生病时,她就有所猜测了,毕竟在认王承宗为干儿子后,对方的身体日渐好转,很难不让人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但当时她没敢多想,更抱着侥幸的心理:也许只是巧合呢?也许女儿只是因为年纪还小所以养得艰难呢?
直到最近儿子也出事了,她已经无法自欺欺人。
愤怒吗?怨恨吗?身为人母,白玲当然有这些情绪。可她什么都不敢说,更制止了婆家人不要乱说话。要知道,他们一家现在的富贵全来自王家,难道还能真的去找王家人拼命吗?
没想到王夫人主动将临大师的地址告诉她。
这样坦坦荡荡,又让白玲迟疑自己是否错怪王家了。
听临大师这么说之后,白玲的脑子一片空白,她没想到自己努力追求的富贵,竟然是压死自己儿女的凶手!
她当即跪下哀求,临大师叹一口给出一个破解之法。
“王家小少爷八字太大,气运太强,他年纪还小根本无法承受,所以需要找干娘帮她分担,不过现在看来你也吃不下那些散出来的气运,除了解除干亲,唯一的办法就是再找一个跟她八字一样的人帮她分担王承宗的气运。”
除了自己的双胞胎姐姐,上哪儿去找更好的同担气运的对象?
白玲决定这一次要仔细将真相说给大姐听,让她不要再躲避了,这可是件大好事!
第615章
至于之前联系大姐的时候为什么不说清楚,白玲自顾自为自己找到了理由:不想吓到大姐。
她捏紧包的带子,努力平复心跳,不能再拖下去了。刚才丈夫打来电话,说儿子又一次晕厥了过去,医生说是什么多器官衰竭,好不容易才抢救过来。
不能等了,这次一定要把大姐带回去。
为此,她让司机陪她一起去,还暗示:“我大姐脾气不好,一会儿你帮忙搭把手,回头我会给你大红包。”
司机沉默点头。
车子停在了脏乱的路口,再也开不进去了。
司机将车靠边停下,厉声驱散几个围过来想要摸车的孩子,然后走在最前面帮白玲开路。
司机的身形健硕,沉默寡言但自己说什么都会听,一个专属司机,是白玲融入富贵生活的起点。
看着他的背影,她再一次告诉自己她没有选错路。
这样的日子她已经习惯,断绝干亲后,她的女儿也回不来了,况且现在儿子住在ICU每天都在烧钱……
她想,王夫人将临大师介绍给她,就是想要看她会做出什么选择吧。他们有钱人都这样,肚子七拐八扭都是心眼,有事不会直说只会提醒一句让你自己猜。
没错,白玲并没有完全相信临大师的话,或者说当时她是信的,但等到离开临大师家,她的脑子逐渐清醒过来。她还是很恨王家人的欺骗,但王家给予的富贵是实打实的……她没有告诉婆家人这件事,下意识觉得他们是靠不住的。
现在唯一靠得住就是大姐了,之前是她想岔了,不想横生枝节所以没有告诉大姐真相。这一次她会好好求大姐,反正、反正大姐也不吃亏!姐妹俩共享富贵,多好啊!
说服好自己,走到那扇老旧的木门前时,白玲已经整理好心情。她真的将自己当成了来给胞姐带来好处的妹妹,嘴角勾起抬手敲门:“大姐你在里面吗?我是玲玲啊,我说个好消息给你听!”
敲了几下屋里没人应答,倒是附近的租户探头好奇地看。
这里很少来这种有钱人呢!不过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
白玲不适应那些目光,暗骂了一声臭穷酸,敲门的力道变大:“大姐?大姐你开门啊!”
“那、那个,屋里没人啊。”
有人犹豫着开口。
白玲猛然看过去:“你说什么?!!”
说话的是一个十岁出头的男孩,他大概是腿脚不好,坐在家门口正在做手工。他被白玲的眼神吓一跳,越发结巴了:“走、走了啊,刚、刚才……”
“你是说屋里的人已经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男孩点头:“就刚刚——”他回头看一眼家里墙上的时钟,给出一个大概的时间,“一个小时了吧?”
他忍不住多看了白玲两眼,这个阿姨跟住那间屋子的阿姨长得真像啊,可是那个阿姨看起来就跟他们一样是没钱的人,可这个阿姨一看就是有钱人啊,还带着保镖呢。
白玲面目狰狞,冲过来逼问:“往哪里去了,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明明临大师掐算一番后说在这个地址一定能找到人,大姐又不知道自己会来,怎么恰好就提前离开了?
男孩哪里知道那对母子的去向?他被白玲抓住,吓得大喊:“奶奶!奶奶!”
屋里冲出一个拿着扫把的老太太,三两下就将白玲赶跑。
“什么东西!敢来我家门口欺负我家孩子,我打死你!”
白玲被赶得连连后退,乡里扯头发打架甚至泼粪的事情都不少见,她也是从小见到大的,但在城里这几个月养尊处优的日子已经将她与从前的日子隔得太远了,她十分排斥,心中暗骂老太太没素质没教养,气哼哼地走了。
到了车上,白玲怒气未退,她从未觉得自己的大姐这么没眼色过。好吧,虽然自己来之前没有提前说一声——说的话也许大姐还要再跑——但大姐一直都在她一转身就能见到的地方,一直都很听话!就算她生孩子时姐夫刚去世不久,娘家那边暗示大姐别来她家将晦气带过来,大姐也老实听了。
为什么到了大城市之后,大姐一再让她生气!
她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给大姐打电话,果然大姐没有接,手机关机了。
没办法了,她决定跟王夫人求助。
王夫人说:“这事儿需要你情我愿,不然的话也没有用的呀。”
白玲咬牙,硬是压下火气:“可能是我大姐对我有什么误会,她一向对我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