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拙元
父子之间十分生疏地关心了下对方的身体，气氛就陷入短暂的沉默。
好在胤祥这里的孩子多，康熙便说要见见孙子孙女们。
很快，从大格格到还不会走路的弘昑都来了。
这其中四个孩子都是嫡福晋兆佳氏所出，康熙心说怪不得兆佳氏瞧着身体不大好的样子。
他把弘眖叫到身边，“你云安姐姐给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明舒一到家，就把礼物交给弘眖了，是一架缩小版的小马车木雕和一艘竹编的小船。
弘眖点头，“是车车，还有小船。”
康熙摸摸他脑袋；“等你长大后，皇玛法带你去坐真的船。”
弘眖还没见过真正的船，想象不出来坐船是什么样。
康熙又把自己的赏赐分给其他几个孩子，问他们平日都读什么书，做什么消遣。
胤祥的大女儿今年十五，到订亲的年纪了，自己想不起来，老十三竟也不上奏提醒自己。
他瞪了眼胤祥，到时候耽误了女儿的婚事，岂不是又要怪到他这个皇玛法头上？
不过一看胤祥，康熙就想起曾经的宠妃章佳氏，以及她生的两个女儿。
康熙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何尝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可那两年他因废太子的事情心力交瘁，实在没心力追究两个女儿的死因。
事后想起来也后悔过，可若重新回到那两年，他还是只能那么做，储君即是国本，国本都出了问题，公主的事儿只能往后放。
胤祥的大女儿是侧福晋瓜尔佳氏所出，要不这个女儿就别去抚蒙了吧，留在京城，也算是补偿胤祥。
“朕瞧着大格格身体有些弱，不宜出远门，朕回头在京城给她找一户好人家嫁了吧。”
康熙此言一出，大格格惊喜万分，她忙跪下谢皇玛法体恤。
胤祥夫妇也起身谢恩，十三福晋却略带担忧地看了眼自己生的两个女儿，大格格留在京城，明枝和明舒中必然有一个要去抚蒙。不可能所有女儿都留在京城。
不过能留一个是一个，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康熙又考校弘昌和弘暾的功课，弘昌资质平庸，哪怕胤祥悉心教导，也回答的磕磕绊绊。弘暾却十分聪慧，和弘历一样，已经开始学《孟子》了。
康熙心说如果弘暾的阿玛不是胤祥，他说不定也会把弘暾接进宫教导。不过这孩子是该进尚书房了。
于是康熙就发话让弘昌、弘暾下月开始跟其他到了年纪的皇孙一样，入尚书房读书。
胤祥有些看不透汗阿玛的想法，他原以为汗阿玛是来兴师问罪的，或者是亲自来给他敲警钟的。谁料竟是一个恩典接着一个恩典。
废太子一党出了那样的事，汗阿玛不可能不怀疑自己。
“你在家这些年，没有自暴自弃，还知道培养孩子们，朕十分欣慰。”康熙对胤祥道：“再过几年，就该轮到弘昌这一代为朝廷效力了。有些人目光短浅只看得到自己前途，以为只要自己发达了，孩子们就可富贵无忧。可若儿子们不争气，也不过是辜负了父辈辛苦挣来的荣耀。反之，若儿子们是朝廷栋梁，谁还会计较他们上一辈的过失？”
康熙这话是在给胤祥吃定心丸，告诉他，孩子不会被他连累。
胤祥不禁在想，汗阿玛许诺的是他在位的时候，还是新君登基以后？
如果是后者，那么哪一位新君才能不计前嫌，重用他的儿子们呢？
首先排除胤祉，自己和三哥的梁子是众所周知的。三哥继位，自己不被圈禁就已经是三哥宽仁了。
八哥、十四弟倒是可能会做做样子，但只要二哥和弘晳还活着，废太子的一党还有希望，他们都不可能真正毫无芥蒂的重用自己和自己的儿子们。
只有四哥继位，自己以及弘昌他们才有可能摆脱废太子一党的阴影。
胤祥不由看向面容枯槁的汗阿玛，汗阿玛这样说，是不是意味着在他老人家心里也已经有了储君的人选呢？
不怪胤祥多想，如果汗阿玛心中的储君人选是其他人，他老人家实在没必要和自己特地说这番话。
康熙在胤祥府上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关注点始终都在几个孙辈身上，临走时才随口关心了一下胤祥的腿疾。
“你这病也是血脉不通所至，泡汤泉应是有益的。”康熙道：“回头让小云安邀请你去她的庄子上泡汤泉。”
胤祥：“……”
这是默许他和四哥一家来往？
毕竟云安才多大，那温泉庄子上请谁，还不是四哥说了算？
康熙走后，胤祥长长吁了口气，面上的欢喜掩都掩不住。
然而，很快就有守门的侍卫来说，就在御驾登门时，外面有不少卫兵巡逻，随驾来的侍卫们身上也带了火铳，还跟他们打听府上这些日子跟谁往来过。
兆佳氏听得微微蹙眉，皇上难道还怕自家爷杀父弑君吗？
胤祥倒不意外，自从二哥窥伺御帐那次之后，汗阿玛就疑神疑鬼，别说来他府上，就是去三哥和四哥的园子，也是层层护卫。
次日一早，康熙在澹宁居召集诸王大臣，亲审朱都纳和戴保、常贵等人。
胤禛在澹宁居外瞧见了胤祥，心中大大松了口气，看来这次的事情没有牵扯到十三弟，他高兴地上前拍了拍胤祥的肩，没说什么，但胤祥立刻心领神会，笑道：“汗阿玛说让弘昌、弘暾下月起入尚书房读书，还有大格格也不用嫁去蒙古，汗阿玛要在京城为他找额驸。”
“太好了太好了。”胤禛拍着他的肩，“我早就说，汗阿玛是挂念你的。”
胤祥也笑起来，“汗阿玛还说，让弟弟去云安小侄女的温泉庄子上泡汤泉。”
胤禛一愣，“汗阿玛真这么说？”
胤祥点头，“……”不用明言，四哥也一定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果然，胤禛沉吟片刻后眼睛立刻亮起来，激动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正这时，胤禩、胤祯走了过来，胤祯酸溜溜道：“恭喜十三哥！汗阿玛可还没去过我府上呢。”
胤祥道：“毕竟我不常入宫，不像十四弟，经常在汗阿玛身边行走。汗阿玛不用去十四弟府上，也知道十四弟家中情况。”
胤祯：“……”
胤禩轻轻拍了下胤祯的手臂，这个老十四还跟小孩似的，争一时口舌之快有什么意思。现在重点难道不是二哥的事情吗？
“这朱都纳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谣言，告诉他儿子，听说那奏折中的内容十分荒谬，不仅暗指二哥在拘禁处受虐待，还牵扯出费扬古老将军。”胤禩道。
费扬古在征讨噶尔丹时立了大功，生病时康熙还亲自去探望。人家何必陷害胤礽，坊间之所以有这样的传闻，还是因为二阿哥素来不得勋贵武将的拥戴。
胤禛冷哼道：“这样的谣言京城里并不少见，当年在木兰围猎时的情形，如今不知传出多少个版本了。”
这其中就少不了胤禩、胤禟等人在酒桌上乱说。立场不同的人听出的意思就不同，也就有了各种各样的流言。
很快，御驾到了，皇子和诸位大臣陆续进入澹宁居。
康熙在一次当众表示，二阿哥得了疯病，喜怒无常，性情乖张，朱都纳、朱天保所说的“仁孝”太子，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康熙为了证明这疯病不是无稽之谈，还举了几个例子，宗室之中这样的人不少，弓马骑射挺优秀，人也机灵，就是性情不定，谁也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胤禛心说自己幸好早就让汗阿玛把自己“喜怒不定、为人轻率”的评价收回了。
康熙又说太子打人等事，在场的徐元梦正好就被太子打过。只能出来作证。还有几名宗室，也都纷纷表示自己或自家子侄被太子打过。
“二阿哥无礼至此，朕仍不忍心严惩他，只是他这样早晚要闹出更大的事情来。朕为了他着想也只能将其拘禁，朱天保奏折中还说朕跟二阿哥父子相隔，其实并不然，朕时常派人去看望二阿哥及其家眷，这事儿不仅朕身边的太监知道，连常在朕身边玩的小皇孙小格格都知道。宫里的孩子都知道二阿哥得了疯病，需要照顾，可朱都纳听信谣言，竟然还要立二阿哥做太子？”
朱都纳这时只能承认自己都是任意妄言，他跪在地上为自己的儿子朱天保求情，奈何康熙并不愿宽恕，朱都纳凌迟处死，朱天保斩首。
朱家其他人估计也活不了了。
朱都纳当场吓晕，被拖下去。
康熙又跟重臣说起储君之事，从前太子仪仗和皇上类似，才让太子及其党羽愈发无礼狂妄。康熙吩咐礼部，重新拟定太子仪仗的规制。
皇子们闻此，心中都起了波澜，太子的仪仗定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该立太子了？
汗阿玛终于又愿意讨论这件事了。
康熙的目光扫过众皇子，有人面带兴奋，有人若有所思。他也知道早立太子对朝廷有益，但他也怕再出现胤礽那样的情况，自己这个君父年纪在这摆着，谁做太子都会跃跃欲试、蠢蠢欲动。
众人散了后，胤禛去镜峰给太后请安，顺便看看闺女。
他前脚刚到，康熙后脚也来了。
康熙：“……”老四是真沉得住气，老八他们这回早聚到一起讨论刚才的事情了，就他还有心思跑来看女儿。
被汗阿玛钓鱼执法过一次后，胤禛就长心眼了。所谓商定太子仪仗规制，不过是让众人都以为要立太子了，一来抓几个耐不住性子的，二来也可暂时稳定朝局，皇上心里已经有太子人选了，大臣们谁还敢上奏保举？万一保举错了，就算当今皇上不追究，以后新君继位，也要倒霉。胤禛才不会在这时候有什么动作，再说他又不是礼部的，太子仪仗和他没关系。
云安可不知道皇玛法刚刚开了多么重要的会议，阿玛和皇玛法都来看她，她高兴得拿着盒蜜饯给二人投喂，跑来跑去，一刻都不停。
太后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她带的孩子，别的不好说，孝心绝对是不会少的。
胤禛想问问她在畅春园有没有学新诗，认识新字，却被康熙打断，“行了行了，有朕在，还用不着你操心。”
胤禛：“……”
胤禛被打发回户部干活了，康熙就带云安回清溪书屋，说是要教她九九歌，胤祁也被叫过来，俩小孩排排坐，跟着康熙读。
没学两句，就有人求见，来人递上来一张纸给康熙看。
上午的议政会议刚散，就有不少人去八贝勒府。
康熙早料到会如此，却有一点出乎他的意料，就在八贝勒府隔壁的胤禟却没有登门，十阿哥、十四阿哥也没有露面。
到关键时候，老八的好兄弟们怎么都退缩了？
第85章
八贝勒府，胤禩三言两语把所有上门之人全打发了，他有些颓然地坐在那，见八福晋进来，也只抬了抬眼皮。
“爷这是怎么了？这时候怎么消沉起来？”八福晋坐到他身边，“就因为九弟、十弟他们没来？”
胤禩摇头，“他们不来也好。”
“好什么好？见风使舵罢了。”八福晋哼道：“估计是去十四弟府上贺喜了。”
二阿哥彻底出局，自家爷也早就被皇上厌弃，让皇上自己选太子，只有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这两种可能。
胤禩闻言，看了眼妻子，不由笑起来，“十四弟没希望了。”
“什么？”八福晋一愣。
“十四弟带兵出征的事儿基本定下来了，汗阿玛怎么会让未来的太子亲赴前线？太子可不需要军功。”胤禩道，这也是他从大哥和二哥的斗争中学来的。“而且汗阿玛的年纪在这，他让未来的太子远赴西北，万一……京中岂不是要生乱？”
八福晋道：“这么说，汗阿玛心目中的太子是三哥？”怪不得皇上昨日去了十三阿哥府上，估计是去安抚他的。三哥继位，十三肯定是最不舒服的那个。
胤禩沉默，用排除法，的确只剩下三哥了，但三哥这口吃的毛病，真的适合当太子吗？
他总觉得也不是三哥，但又想不到还有其他可能。
“会不会是十弟？”八福晋猜测，胤俄算是无功无过吧，要说他是自家爷这边的人，确实经常一起玩，要说他为自家爷出了什么力，又实在找不出来。选他为太子，一则有以钮祜禄家为首的勋贵人家支持，二则也能安抚自家爷和九弟、十四弟。
胤禩笑道：“若真是老十倒好了。”他说完又不禁叹了口气，他是最不希望汗阿玛立太子的人，因为汗阿玛所立之人不可能是他，一旦太子之位定下，他除非逼宫篡位，否则这辈子都和皇位无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