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为舟
她话音落时,浮云与沈遗墨的眼底皆是露出了震惊之色。
沈遗墨:“姑娘此话怎讲?”
未离:“什么怎讲?我说得不清楚吗?你们要失望了,我不知道什么不灭之法。”
沈遗墨连忙追问:“那,那姑娘可知无启国该怎么去?”
未离眉心微微拧起,眼底略有不解:“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说了呀,我的族人也不知道,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
浮云:“所以……不死不灭是假的?”
未离摇了摇头,认真道:“这倒是真的。”
“真的?”鹿临溪几乎一下跳了起来,扑扇着翅膀匆匆问道,“你真的不会死啊?”
未离:“嗯。”
鹿临溪似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连忙跳上前去,仰头问道:“那你怎么一个人飘在海上啊?”
未离:“浪太大,船散了。”
鹿临溪:“我是说,你不是不会死吗?为什么要死不活地飘在海上,还需要我们来救呢?”
未离:“我没有要你们救,是你们自己救我的。”
鹿临溪张了张嘴,无语道:“啥意思啊?”
未离:“你们救不救,于我而言都不会有多少区别。”
浮云眼底满是不解:“可我们不救你,就算你死不了,不也得一直飘在海上了吗?”
未离:“嗯。”
鹿临溪:“嗯?这也能嗯?”
未离:“飘在海上和坐在船上有什么区别吗?”
这人的话未免也太难接了吧?
正常人哪有这样说话的?!
鹿临溪一时后仰了些许,好半天才问出一句:“行吧,不纠结这个!我问你,你说你是无启人,你要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啊?”
未离歪了歪头,好奇问道:“我为什么要向你证明我自己的身份?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吗?”
鹿临溪深吸了一口长气,反问道:“那你想要什么好处嘛?”
未离想了想,摇头道:“我不想要什么好处。”
鹿临溪:“那你问什么?”
未离:“不可以问吗?”
鹿临溪:“你都不需要你问什么?”
未离:“我不要怎么就不能问了?你们外头的人,做什么不都图一个好处吗?”
鹿临溪:“那你倒是说说看,你图什么啊!”
未离:“我不图什么。”
鹿临溪一时噎住,咬了咬牙,半天再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她发现这人好难交流,感觉比从前的谢无舟还难交流,她完全就对不上她的脑回路。
非但她对不上她的脑回路,浮云和沈遗墨也是围着来来去去她问了半天,半点有用的信息都问不出来。
就这样,两人一鹅,围着一个自称无启人的小姑娘说了半天。
他们说得口也干了,舌也燥了,浮云直接两眼一黑,躺床上发起了呆。
不过他们说累了,这无启人倒是越说越精神,主打一个反客为主,非常热情地追问起了他们许多问题。
就连此刻,她都还轻轻摇着浮云的手腕:“你怎么就躺下了呢?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快死了?我已经在外头看到好多人从生到死的过程了,你这情况我还真没见过,这是怎么做到的啊?”
浮云:“……”
沈遗墨:“……”
鹿临溪求救似的抬眼看向谢无舟,眼里流露出了一丝不切实际的期盼:“谢无舟,你说句话啊!”
未离听了,连忙点了点头:“对啊,他们三个都说那么多了,你也说点什么吧。”
鹿临溪不由深吸了一口长气。
不是,这姐妹是把自己当主持人了吗?
合着这里没人说话了,她还要负责活跃气氛呗?
这都是遇上什么人了啊!
大鹅叹了一声,用翅膀拍了拍谢无舟的手臂:“算了,你还是别搭理她了。”
未离:“为什么不搭理我?你们都把我从海上捞起来了。”
鹿临溪:“现在把你扔回去还来得及吗?”
未离思虑片刻,点了点头:“我倒是不介意,就是可惜了,和你们说话挺有意思的。”
鹿临溪:“……”
谢无舟揉了揉大鹅的脑袋,淡淡说道:“我们都说那么多了,轮到你说了吧?”
未离想了想,点头道:“你想我说什么?如果也是不灭之法,就可以不用问了,我对天发誓,我要是知道这个,那就叫我永永远远都死不掉!”
鹿临溪:“还有这种好事?”
未离一脸严肃地纠正道:“这是坏事!”
浮云:“……”
沈遗墨:“……”
鹿临溪默默闭上了双眼,仿佛看不见便不会忧伤。
可看不见了,还能听见的。
那小姑娘见没人搭理她了,便又把目光望向了谢无舟:“你的话还没说完呢,你想听我说点什么?”
谢无舟:“就说说你们无启吧。”
未离:“行啊,你要我从何说起?”
谢无舟:“随便说。”
未离似是很认真地想了想,在一阵静默中缓缓开了口:“那就先从名字说起吧。”
她说,正如外界传闻那般,无启人确实不老不死。
受伤后复原速度很快,哪怕遇到足以致命的伤势,只要闭上眼睛睡上一觉,短则几月几年,长则几十上百年,醒来之后一切都会与从前没有区别。
许是永生必须付出的代价,无启人并没有孕育后代的能力。
正因如此,每一个无启人都是没有父母的。
无启人活得太久了,无法记住自己的生命从何时开始,也不会知晓自己的生命会在何时结束。
正所谓,无启无继,无始无末——这便是他们名字的由来。
未离话到此处,十分认真地说了一句:“我挺羡慕你们的,你们竟然可以死,这多有趣啊!我真的很难理解,为什么外头的人总想不老不死,这样活着根本毫无意义啊。”
“可是活着的意义,不都是自己找的吗?”鹿临溪不解道,“你觉得没有意义,那就去找啊!”
“可如果不会死,生有什么意义呢?”那一刻,未离的目光比大鹅还要不解。
鹿临溪:“怎么没有意义呢?”
未离:“怎么有意义呢?”
鹿临溪:“怎么没……”
未离:“就是没有啊。”
鹿临溪:“好的,没意义,你赢了,你可以去死了。”
未离一脸诚恳:“怎么死,你教教我?”
鹿临溪一时欲言又止,最后歪着脑袋陷入了一阵沉默。
她知道了,他们这是遇上神经病了。
她有资格怀疑一整个无启国都是这种神经病。
她还是去种她的花吧!
第71章
鹿临溪一脸无语地跑到了小花盆边蹲了下来。
那个自称无启人的小姑娘还在说着什么,她似乎挺喜欢说话的,话匣子一旦打开了就根本停不下来。
只是关于无启国的一切,她只简单说了那么几句,便再没了任何后文。
这世上,大多数人在与旁人交流之时,都会更喜欢也更希望提及与自己相关的一切,或是涉及自己更为熟悉的领域。
这几乎是一种本能,人们寻求自我存在感的本能,就算努力只做一个倾听者,也很难不在自己了解的领域表述自己的观点。
可那个小姑娘不一样,她喜欢和别人说话,也更喜欢听别人的故事。
她不爱提及自己,仿佛她的国度、她的族人、她的过往,完全没有任何值得提及之事。
没错,是不值得提及,但也不会回避。
她会回答那些问题,但也只是很简单地回答一下,末了便会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别人的身上。
屋内的人不与她说话了,她便去到甲板上找人说话。
鹿临溪追到甲板上围观了半天,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脸无趣地回了船舱。
她不是没见过想死的人,甚至自己也曾十分迫切地期盼过死亡,但真没有哪一个是这种精神状态的。
这家伙看似无欲无求,却又明显在找寻着什么。
只是她好像漫无目的地走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上,不知疲倦、不畏疼痛,寻寻觅觅、挑挑拣拣,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