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为舟
“你别管我,毁掉蜃楼!”鹿临溪口齿不清地说着,又一次扑扇着翅膀绕着眼前二人飞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的力量根本伤不了他们分毫,但是她大胆猜测,此时此刻自己在他们二人眼中只是一团黑雾,或是一部分魔气!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甚至不需要进攻,只需靠近徘徊,他们便会万分警惕,无暇顾及其他。
事实也确是如此,她在浮云和沈遗墨二人眼中真就只是一团黑雾,携着骇人的魔气,意义不明地在他们身侧诡异穿行了起来。
有句话叫乱拳打死老师傅,说的就是鹿临溪现在这种情况。
此时此刻的她,虽说离打死老师傅还有很远一段距离,但因为看上去毫无章法,反而让人完全不知应该如何应对。
就好像是遇上了无法理解的阴谋,就连全力抵御都害怕会中了对方的圈套,只能警惕地选择保守防御。
正因如此,她受到的攻势远比刚才谢无舟面对的轻上不少。
那一刻,鹿临溪几乎是拼了老命地扑扇着翅膀,用上了自己此生最快的速度,慌不择路般绕着二人上蹿下跳。
因为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她半点不敢儿戏地拉满了自己的求生欲,但凡是能够躲掉的灵光她是半点也不敢碰,那种实在无法躲掉的攻击便把灵力注入尾羽之中硬抗。
她感觉世上不会有比自己更能飞的鹅了!明明那么大一只,却硬生生飞出鸟儿才有的那种灵活!
可不管再怎么灵活,她这也与玩火无疑。
哪怕已经把全部精力用来躲闪了,也还是因为修为差距确实太大,无法尽数避开那一道又一道快速袭来的灵光。
哪怕有尾羽之力能替自己阻挡伤害,每一次硬抗下来的攻击仍旧让她浑身酸痛发麻。
她是这辈子也没想到,自己这小小的身板,有朝一日竟还需要承受来自主角的“混合双打”。
只见短短数秒,第一根尾羽便已消散如烟。
鹿临溪不由愣了一下,虽然心里有数,抗不了多久是必然,可这灵力消耗速度确实太快了。
早知道她就多要几根再上了,一只孔雀那么多尾羽,总不能被她薅秃了。
就在她取出第二根尾羽之时,浮云释出的一缕灵光趁机将她束入其中,她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自己除了把灵力注入尾羽护体以外,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我抓住它了!”浮云惊喜道。
周身的灵力压力一下重了许多,洁白的灵羽一点一点将她牢牢缠缚,又缓缓向内挤压,彻底遮蔽了她所有的视线。
几乎只用了一瞬,她就有点难以呼吸了。
“谢无舟!我撑不住了!”鹿临溪一时大声嚷嚷起来。
她才不会逞强呢,她就只有三万灵根,绕不晕两个主角一点也不丢人。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自己不怕疼,最后受到的伤也大多会被转移到谢无舟身上,她可不能拖这后腿!
第二根红羽即将消散,红色灵光愈发微弱。
鹿临溪下意识再次挣扎了一下,忽闻一声巨响震动天地,洁白灵羽外似有火光若隐若现。
天地间传来天魔震怒的低吼,周遭似有什么轰然崩塌。
风声作响,浪潮呼啸,都在那一瞬于她耳边响起。
“小溪!”
随着一声惊呼,浮云撤下术法,飞身上前将大鹅接入怀中,眼底满是懊悔与后怕。
鹿临溪诧异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残破的蜃楼正在熊熊烈火中逐渐坍塌,满是裂缝的墙壁好似一寸寸被人剥落的外壳,带着红焰坠入血海。
血海只一瞬便吞没了焰火,那些被剥落的“残壁”也缓缓化作怨气,又一次向蜃楼中心的一团巨大黑雾聚拢而去。
“我有没有伤到你!”浮云担忧地问着。
鹿临溪刚想回答,便觉得一阵拉拽之力猛地把自己揪出了浮云的怀抱。
她连忙催动周身灵力,好努力才在半空维持住了身形,抬眼只见那团黑雾已被谢无舟与沈遗墨二人牢牢束住。
他们都不知道对方在蜃楼之中看见了什么,哪怕神色凝重,显然各有心事,可这一切太过突然,谁都没有时间解释任何。
但是就算心中有再多疑惑,也有一点是绝对不会存在任何异议的。
——天魔必须死!
哪怕失去了蜃楼的天魔已经十分虚弱,二人释出的灵力仍是给足了这缕魂魄最大的尊重。
忽然之间,白昼化作黑夜,烈火焚灼天空。
天魔最后一次拼尽全力反抗,天地间所有的怨气都向四方散去。
与此同时,云端之上,无数仙神运起灵力。
天边灭魔阵法忽起,遮天蔽日般沉沉向下沉落,牢牢笼住了那四散的怨气。
那一瞬,天地之间都回荡着天魔无比刺耳的笑声。
它说等到怨气弥漫人间,它会再次归来。
就算灭它身形、毁它神魂,这三界众生欲念未除,它便不会彻底消灭。
它可以等,无非是陷入长眠,无非是等得时间更加漫长。
最后的咒怨之声随着黑雾一起,于这天地之间一点一点消散无踪。
而那尚未净化的满天怨气,仍被灭魔阵法压着缓缓向下沉来。
鹿临溪第一时间抬头朝着云间望了一眼。
只一眼,她便望见了那个冷眼俯视着他们的天帝——那双好似威严的眉目,似是努力压抑着奸计得逞的喜悦。
这老畜生向来如此,过河拆桥已经是他的惯用把戏了。
要不是此处除了谢无舟,还有他自己的儿子,想必他并不介意再一次留在九重云台引动天雷。
一切正如先前所料,天魔未死,天界仙神提前布下的灭魔阵法便会用于应对天魔。天魔若死,这阵法所灭之魔便会是他们眼中那个执迷不悟的神族叛徒。
“小溪,你们快走!”浮云说着,飞身掠至阵法之下,以全身灵力撑起一个结界,试图抵御它的下沉。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另一道灵光自沈遗墨的掌心释出,那用以阻挡灭魔阵法的结界瞬间灵光大盛。
“祈泽,天魔已除,如今这世上谁才是我们天界最大的威胁,你难道不清楚吗?”
天帝的声音冷冷回荡于天地之间。
话音落时,他稍稍抬了下手,明显是下达了某种命令。
下一秒,狂风骤起,血海好似活了一般,忽而向上腾起水波,如被人生生剥去鳞片的血色巨蟒,扶摇直上数十丈高,张开的血盆大口,仿佛可以在顷刻间吞噬一切。
它向着谢无舟追了过去,鹿临溪几乎没有思考,飞身拦在血蟒面前,幻化人形的同时,双手结印向前释出了一道微弱的浅蓝色灵光。
微弱灵光与血蟒相接的那一瞬,一只手掌抵上了她的后背,只见那微弱灵光忽而如泉化海,只一瞬便彻底淹没了血色的巨蟒。
卧槽!有被爽到!
鹿临溪对天发誓,她这辈子就没那么霸气过!
然而就在她惊喜之时,血蟒忽而化作万千丝刃,天罗地网般向她袭来。
“这要怎么办!”
鹿临溪话音未落,便觉体内又多了一股灵力,都不需她思考,便已化作一道道灵光,拦阻了那些落下的罗网。
数位仙神操纵着血海一次又一次试图穿过那层灵力的防守,却都徒劳无功。
天帝不由皱眉,抬手之时,星辉化剑,穿过灭魔阵法与那漫天怨气,刺向了那毫不起眼的女子。
夺目的剑光瞬间便穿透了那浑厚却又无比寻常的灵力。
那一瞬的威压,强大得几乎凝滞了她的呼吸。
恍惚间,她被谢无舟拽到了身后,只见如焰的灵光顷刻便已击碎那道剑光。
虽然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她却仿佛察觉到了一股浓烈的杀意。
下一秒,谢无舟抓着她的手腕,只一瞬便将她带到了沈遗墨的身后。
鹿临溪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见谢无舟掌心运起灵力,猝不及防向前打出一掌。
那一掌看似轻飘飘的,沈遗墨的双眼却在那一瞬涣散了。
所有人都在那一刻错愕地停下了施法的手。
鹿临溪隐约听见谢无舟对她做出了解释,没有半点声音,似是随着紧握的手,传至她的心间。
——我只想告诉他当年的真相。
鹿临溪回过神来,连忙回身拦住了想要上前救人的浮云,神色坚定地对她轻轻摇了摇头:“浮云,没事的!”
浮云不由一愣,欲言又止间,眼底的惊惶一点一滴化作担忧与害怕,却再无上前一步。
鹿临溪抬眼望向云端,第一次在天帝眼中看见了担忧与震怒。
红色灵光于沈遗墨身侧散去之时,天帝正以灵力引动血海之水,眼底杀意已如入骨执念般深不见底。
可也恰在那一刻,沈遗墨原本涣散的双眼里渐渐生出了几分难以置信,而那难以置信又在顷刻间化作了天塌地陷般的茫然无措。
他仿佛忘记了留手,手心的灵光只一瞬便震碎了那一道灭魔之阵。
阵法破碎之时,布阵之人皆承受了轻重不一的反噬。
天帝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还未做出任何反应,那如焰的灵光已然冲破渐渐散去的灭魔阵法向他席卷而来。
他下意识操纵血海之水想要吞噬这样的灵力,却发现失了灭魔阵法的压制,他根本无法靠那血海之水将这铺天盖地的灵光尽数阻挡。
谢无舟以灵力缚住天帝的那一刻,沈遗墨下意识想要出手阻拦,偏又在刹那犹豫后缓缓散去了指尖的灵力。
鹿临溪看见谢无舟没有第一时间动手,只是静静望着一旁沉默的沈遗墨,似要给他足够思考的时间。
“祈泽!你在做什么!”天帝说着,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惊慌。
他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没有想要救他的打算。
哪怕是上一次,他亲手将他重伤,他也曾为他设下一道结界……
他忍不住向他质问:“你真要背叛天界吗!”
可下一秒,他对上了那满是质问的双眼,每一分无法理解都似在问他同一个问题。
——为什么?
沈遗墨:“父帝不是说,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界,没有选择,无可奈何……”
他竟然全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