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为舟
她耍赖似的原地坐下,仰着脑袋委屈巴巴地望着谢无舟。
她发誓,这是她此生此世,眼睛最会说话的一次。
她在无声地向他表达自己的心愿。
——谢无舟,我想说话。
数秒对视后,谢无舟食指点了一下她的脑门。
“啊!”
终于可以说话了!
她开口的第一句就是:“谢无舟!你要憋死我啊!”
谢无舟:“你是该学学谨言慎行了。”
鹿临溪:“我不!”
谢无舟:“你在天界也这么没有规矩?”
鹿临溪:“你猜!”
谢无舟轻笑着转身向楼上走去。
分明是在做贼,他的步子却慢悠悠的,半点没有做贼的自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邀前来参观的。
鹿临溪追在后头,好奇问道:“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坏事啊?”
谢无舟:“你还真是什么都敢问。”
“你自己说的啊,你不怕告诉我,反正我什么都做不了。”鹿临溪理直气壮地说着,末了不忘激将一下,“不过你要是怕了,也是可以不说的,我也就是随口问问,没打算逼你告诉我。”
“玄云门祖师曾在此改换天地之景,整个玉山的天地灵力皆聚于此。”谢无舟淡淡说道,“想要催动一个足以笼罩玉山的阵法,最不耗损自身的方式便是从此处借力。”
好家伙,他还真说啊。
谢无舟:“此地内外皆有阵法庇护,妖邪难入,若不逆转一下阵法,那蝶妖是进不来的。”
鹿临溪:“不会被发现吗?”
谢无舟瞟了她一眼:“你认为呢?”
嗯,是她又问废话了。
谢无舟啥人啊,能被人发现的事都是他不在意的事。
他若存心悄无声息地动手脚,那一般人还真没半点可能看得出来。
鹿临溪:“所以只要虞梦枝能进来,她就能催动阵法了吗?”
话音落时,她忽然灵光一现。
谢无舟虽不愿出手相帮,但她身体里不是还有一股他的力量吗?!
也不知这灭了整座玉山的阵法威力到底有多大,与谢无舟留在她体内的力量有没有一较高低的可能……
说不准那股力量可以成为一个转机呢!
“就算有力可借,她的修为也远远不够支撑如此大型的阵法。”谢无舟颇有耐心地说着,低头却瞧见了大鹅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沉默了片刻,见这鹅表情变化微妙得很,一时没能忍住问了一句:“你又在想些什么?”
鹿临溪回过神来,张口就是一句胡扯:“我在想,到时你在此处助她,整个玉山都会陷入大阵之中……这阵法威力到底如何?有没有可能破了你留在我身体里的灵力,把我送回天上去。”
她都有点佩服自己这张口就来的本事了。
怎么想都是谢无舟教得坏,毕竟她从前也是个不爱说谎的三好青年啊!
谢无舟:“不必担心这个,我会将你带在身侧,好生护着。”
鹿临溪:“……”
谢无舟:“你如今连自尽的能力都没有,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鹿临溪:“……”
不回就不回嘛!
只要能化身成人,让自己行动方便一点,无论做天上的仙子,还是做地上的鹅妖,应该都没有太大的区别——反正横竖都打不过眼前这个大反派。
鹿临溪一脸无语地跟着谢无舟上了楼顶。
只见他缓缓闭上了双眼,似在认真感应着什么。
数秒静默后,他双眼未睁,只抬起双手,结下一印——红色的灵力自指尖向外溢出。
那灵力不像平时那般似光或是似雾,它如细线般丝丝缕缕,仿佛让风一吹便会消散,却又几乎是在一瞬之间绽向四方,天罗地网似的笼罩了整座阁楼。
恍惚之间,楼内之景似是发生了数次变幻。
那千丝万缕的灵力,似是在以最微小的力度,自千千万万细微之处,悄无声息地影响着整个碧落阁中的结界。
谢无舟都能把灵力运用到这种程度了,想必放在她体内的力量也是可以与那阵法对冲一下的。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这股力量她无法直接运用,似乎是要濒死之境才会被动触发。
等到阵法开启的那一日,她要怎么才能脱离谢无舟的保护,去到危险的地方,将那股力量释放出来呢?
所有灵力散去之时,谢无舟睁开了双眼。
他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大鹅,只见她仰着脖子、歪着头,一脸认真地凝望着他,全然一副出神的呆愣模样。
谢无舟:“……看什么看?”
鹿临溪:“啊?”
谢无舟:“走了。”
鹿临溪:“哦!”
罢了罢了,还是回去在想吧!
思考可真是让鹅头秃呢。
第46章
说着回去再想,大鹅却没能忍住,一路都在认真思考。
思考让鹅分外沉默,然而反派并不在意。
他甚至从头到尾没有多看大鹅一眼,只是像个退休老大爷清晨出门散步似的,循着玉山之中相对僻静的边角之地,漫无目的地四下闲逛。
一直逛到差不多烈日当头,这才撤下那隐匿身形的术法,带着大鹅去山中堂厨吃了顿午饭。
鹿临溪本来思考得挺忘我的,不曾想忽然被谢无舟带到了那么热闹的地方,一时止不住紧张了起来。
先前靠近人多的地方,她最多犯一下社恐的毛病。
然而现在就不一样了,她感觉自己像个心虚的小贼,分明有嘴巴却半句话都不敢说,生怕自己一句话没憋住就会让这些仙门中人抓走。
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从前无法口吐人言时,自己说起话来还挺自在的,现在可以口吐人言了,反而需要处处顾虑了。
好在谢无舟也不大喜欢那种很多人的嘈杂氛围,刚一吃完午饭便以那种快到令鹅晕乎的速度将她带回了竹舍。
终于逃离了人群,鹿临溪不禁松了口气。
她跟着谢无舟进了屋,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便见那家伙二话不说躺上了床。
“诶你……”
大鹅刚想靠近,便见一道灵墙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如同昨夜那般将整个房间一分为二。
什么意思嘛?
又划三八线了?
这一路上她有得罪这家伙吗?
鹿临溪一头雾水地寻思了半天,怎么也没想明白哪里又出问题了。
算了,谢无舟不想搭理她,她也正好落得清净。
大鹅转过身去,哼着小曲儿去到院中,寻了个能遮阳的地方,开始了新一轮的思考。
平日里她是可以自行选择跟在谁身后的,可真等到阵法开启的那一日,大概就和原文里的浮云一样,不管愿不愿意都会被谢无舟强制留在身旁了。
要怎么样,才能让反派不把自己绑在身边呢?
大鹅歪着脑袋认真思考着。
想着想着,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无论是在小说原文里,还是在她亲身经历的这个时间线里,谢无舟都十分热衷于逼迫沈遗墨走上那条堕魔之路。
谢无舟对这件事的执着,已经到了让人难以理解的地步。
而玉山这段剧情,在原文之中恰有两个用处——
其一,为人魔两界打通一条不受天界管辖的通道,魔祸入世,催生怨气,为天魔凝聚魔心。
其二,则是为沈遗墨埋下一颗名为“恨意”的,用以滋生心魔的种子。
爱人的欺瞒,师门的覆灭,两者单拎出来,以沈遗墨的性子或许都能抗得下来。可二者一旦有了关联,那就是一种十分致命的打击了。
只不过这种致命的打击,需要原文里那种较为复杂的人物关系做支撑,否则是绝对不可能成立的。
鹿临溪想到此处,不禁陷入了一阵沉思。
哪怕真的已经过了很久,她仍旧能够记得原文剧情的大概走向——
那一日,十年一度的仙盟大会正式开始。
潜伏于玄云门二十七年的虞梦枝,以玄云门掌门夫人的身份参与大会,当众说出了深藏自己心底的那份仇怨。
上百年来,玄云门一直都是仙门之首。
任凭谁都想象不到,玄云门的掌门夫人会是一只千年蝶妖。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震惊于这份真相,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出手降妖的这段时间,蝶妖已借反派之力,暗中催动了那个足以笼罩整个玉山的阵法。
千千万万沉眠已久的蝶卵于阵法开启的那一瞬苏醒。
数不胜数的蓝蝶纷纷破茧而出,携着无比微弱的灵力,由缱绻至舒展,冲破残茧的束缚,振翅飞向了玉山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