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辛禾
“是啊,你还偷偷看过?”
“我没有偷看。”他抿了下唇,“只是打扫之时偶然瞥见几张散落在外的。我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便都放了回去。”
“上面是另一个地方的文字,等以后有时间再慢慢告诉你。”见他情绪稳定下来,陈映澄拍拍他肩头,道,“现在好些了吗?”
江随山合眸,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睁眼,“好些了。”
“我们离洪乐生埋尸的地方更近了。”他把脸颊贴上陈映澄的手掌,道,“我有些烦躁。”
“这里有结界,修为越高受到的影响越大,我们要接近那东西的老巢了。”
陈映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蔚蓝,风平浪静。
陈映澄:“这种怪物夏侯和罗养了两只,不知道他是把怪物全留在这里对付咱们,还是放了一只去外面。”
“有只在外面,那只黑蛟应当就是被它咬死的,我查看过黑蛟的尸体,内里已经完全被吸干了,只剩骨架。”
陈映澄眉头轻皱,“那咱们得速战速决了,也不知道他放出去的是大的还是小的,赤日城那些家伙能不能抵挡得住。”
江随山若有所思,“夏侯家的人都在城中,且杨柳生与夏侯和罗勾结,情况不容乐观。”
“夏侯绫一死,蛊虫没了控制,那群人怕是跟无头苍蝇一样,不死已是万幸。至于杨柳生,你不必担心他,他应该还没有蠢到在这种时候跟夏侯和罗站在一起。”
江随山嗯了一声,远远望见一处没有高林的草地,打算在那里降落。
陈映澄也探头去看,余光瞥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她心中一慌,紧紧抱住江随山的腰,“有东西!”
“跟了咱们有段时间了。”江随山扣住她的手腕,“你觉得这是大的还是小的?”
陈映澄:“你早发现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怕吓到你,等咱们抵达地面,你找地方躲好。”
“那当然。”陈映澄侧头看了一眼,那东西又不知所踪,“应该是小的,大的那只能遮天蔽日。”
江随山应了声好,稳稳地在平地降落,陈映澄环顾四周,草地四周没有树木,但有一座小山丘,陈映澄朝着山丘后去躲,却突然瞥见地上有一滩未干的血迹。
花绍婴?!
难道她已经遭遇不测了?
陈映澄的心情凝重起来,但还没等她跟江随山说这件事,那团黑影已经压了下来,以迅雷之势朝着江随山冲去。
它张开血盆大口,口腔覆盖着青白色的黏膜,滴滴答答地向下滴着口水,江随山拔剑应战,剑刃在它的獠牙上劈出火星。
陈映澄躲到山丘之后,发现这里也有一滩血迹,一直向前延伸。
这画中除了他们便没旁人,这应该是花绍婴的血迹,看样子她还没死,不然定会被怪物吞吃。
但她流了这么多的血,一定受了重伤,也不知道她逃去了何处。
陈映澄犹豫地看了眼与怪物鏖战的江随山,那怪物还不是完全体,陈映澄第一眼见它时只有蟒蛇大小,现在身形已有三层楼阁之大,且在不断膨大中,看上去笨重,但动作灵活,轻易便躲过了江随山的剑。
它背脊上有几道深入血肉的伤口,碗口大的血窟窿,应该出自花绍婴的长枪,但随着它身形变大,这伤口越发渺小,无足轻重。
陈映澄一手握剑一手捏着暗器,想要帮忙的心蠢蠢欲动。
但她不是打架的料,实战经验少得可怜,若只她一人迎战,大不了拿这条命上前拼一拼,可既然江随山在此,他绝不会由着她上去拼命,她真的加入了战场,只会让江随山多一层顾虑,无法发挥全部实力。
陈映澄暗暗叹息,将身体藏在山丘之后,盯着地上的血迹出神。
这怪物还未完全成形,除了一身蛮力和灵活的动作外,还有一记杀招,口中喷出血雾,有腐蚀肉.体和致幻的效果,只是不知道现在的这只能有多大的威力。
陈映澄在思索,要不要趁着江随山拖住怪物的功夫去找花绍婴,花绍婴从这怪物口中逃脱必然吃了不少苦头,若是身边没有药物,怕是会失血过多而死。
她还在犹豫,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细的“咿咿”的鸣叫,像是海豚的叫声,让陈映澄有一丝恍惚,抬头看去才发现是那只怪物在叫。
江随山手持双剑,右手的胜天剑已经刺入了它的头颅,陈映澄的目光由怪物身上转到江随山的脸上,观察着他的表情。
冷静,狠绝,强大,符合她对男主的所有想象。
发现她的视线后,江随山扭头看过来,脸上有一瞬的温柔,似乎在告诉她“不要担心”,之后一个利落地转身,又刺入怪物脊背。
陈映澄蹲下身,为他那刹那的神情转变心动不已,再次清楚地认识到,这是她的小雀。
不管他走到怎样的位置,他永远是她的。
“咿咿”的叫声更加洪亮,那怪物恼羞成怒,尾巴重重拍在地面,地动山摇,尾部的甲片竖起,随着它的晃动指向江随山。
这是它要喷出血雾的前摇,陈映澄早先提醒过江随山,但他正专心与蛇首厮杀,好像并没发觉。
陈映澄几乎没有犹豫,大喊道:“小雀,躲!”
江随山心领神会,剑气化为屏障,怪物张开大口,霎时间血雾弥漫,像一个炸开的巨大血球,浓雾滚滚而来,陈映澄掏出符咒化出结界,保护自己不被血雾所伤。
空中再次响起怪物叫声,陈映澄睁开眼,血雾已然散去,只剩薄薄一层像是秋晨薄雾,她转身看向空中,江随山安然无恙。
陈映澄勾了勾唇角,还没来得及放心,头顶一片阴影笼罩,那怪物不知何时来到她面前。
陈映澄蓦地攥紧双拳,对上它红色竖瞳,出了一身的冷汗。
“嘶——”
那怪物猛然俯身,冲陈映澄袭来。
“澄澄——!!”
江随山喊声撕心裂肺,陈映澄一边欣慰,一边闪身躲过,抽剑精准刺入怪物的眼睛。
“咿——”
怪物惨叫一声,身体扭成麻花,体型迅速缩小,眨眼间便化为一条水蛇大小,咻的不见了。
“澄澄!”
江随山来到她身前,全然没了刚才与怪物对战时的冷静,问道:“它有没有伤到你?”
“当然没有。”陈映澄冲他笑了一下,“我好歹是师父的徒弟,若连这点攻击都躲不过,岂不是丢了师父的脸。”
江随山没有说话,凝眉盯着她苍白的脸颊,陈映澄往前迈了一步,倒在他怀里,后腿处的衣裳洇出血迹。
江随山抖得厉害,险些没有抱稳她,匆忙将她放下,找东西给她止血。
“那东西的尾巴倒是挺厉害的,但幸好我躲得快。”
陈映澄脸色越来越差,江随山的脸色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沉默地查看她的伤口,虽然他很快低头,但陈映澄还是瞧见了他泛红的眼眶。
刚才那怪物冲过来的,尾巴从后方袭击,击中了陈映澄的左腿小腿,她躲得及时,应该伤得并不厉害。
但是疼,非常疼。
陈映澄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重伤,这么疼还是第一次,她很想扑在江随山怀里哭一场,但这种时候哭除了激化江随山的怒气没别的用处,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冷静。
“不疼。”陈映澄扯出一个笑容,“但是路应该是走不了了,你背我?”
“怎么可能不疼。”江随山说话带着颤音,抖着双手给她包扎。
陈映澄打趣道:“受伤的是我,你疼什么。快点,咱们去找他老巢,乘胜追击,赶快出去。”
“这还是个小的,外面那个大的更不好对付。他们又不像咱们知道这怪物的绝招,对付起来更加困难。”
陈映澄拍拍他肩膀,道:“快起来,清河大陆还等着你去拯救!”
江随山:“……”
他一点都不想管外面那群人死活,只想带着陈映澄去养伤。
他眉眼一低,陈映澄就猜出了他的想法,语气严肃地威胁道:“我家人还在外面呢,他们出了事,我可不会独活。”
江随山咬咬牙,将她横抱起来,难得说了狠话,“我真该做个结界将你关起来的。”
陈映澄歪了下脑袋,“等事情都解决之后,别说结界了,你想把我关在哪里都成。”
陈映澄抬头在他唇角亲了一口,“真的不疼,那怪物受的伤比我重,它肯定会回巢穴疗伤,洪乐生的尸骨也在它的巢穴中。”
陈映澄说完,江随山腰间的胜天剑自己从剑鞘中飞出,剑尖指向某个方向。
“他在给我们引路。”陈映澄趴在江随山胸口,示意他跟上去。
腿上敷了药,但还是疼得厉害,陈映澄便一直跟江随山说话,转移注意力,“你不好奇洪乐生的尸骨为什么在这里吗?”
“不好奇。”
“那我偏要说。”陈映澄拳头无力地捶在他肩膀,道,“当年的事情,师父都跟你说过了吧?当年洪乐生被夏侯家带走之后,夏侯家开出条件,要用他的胜天剑和赤日剑谱,换他妻儿性命。”
“但夏侯家可不是那么守信的人,洪乐生知道这一点,假意与他们合作,实则探查他们的目的,发现夏侯家想重建当年的皇朝制度。”
清河大陆并非自古以来便是三城,许久之前也有过皇家专权,但随着许多修仙之人形成流派,皇权受到冲击,一步步分裂瓦解。
后来魔族妖族入大陆作乱,皇权彻底覆灭,经过一段混乱的时代后,修道者出面组织,渐渐形成了现在三城自治的局面。
皇家历史已经颇为久远了,在这种修仙者为尊的世界,除非是神仙当皇帝,不然很难镇住场面。
夏侯家也是飘了,觉得自己家族多势众,便想用异兽重伤修道者,成立自己的政权。
也不想想他们那套治家的理念有多荒唐,自家在家当当土皇帝也就算了,非得要闹大。
“洪乐生发现后也嘲讽他们不自量力,但夏侯家多变态啊,拿捏住了他最在意的人,设计困住了他,在拿到《日月兰香图》,开始进行他们培养异兽的试验后,挑了洪乐生的筋脉,让他做了第一个牺牲品。”
江随山:“所以,他是近些年才死的?”
“死了,但没完全死。洪乐生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被擒,他知道夏侯家觊觎剑阁中镇压的妖魔鬼怪,所以他早早将自己的一分为二,一部分留在夏侯家做人质当幌子,另一部分……”
陈映澄看向不远处引路的胜天剑,道:“化作剑灵,留在剑阁,镇压妖邪。也静待一天选之人,能继承他的遗志、”
江随山深吸一口气,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洪掌门是真正的心怀天下。”
“但也败在了一个情字,若他当时没有家眷,早早发现了夏侯家的阴谋定然会阻止,说不定就没那么多事情了。”
想想原书男主设计成冷血冷情的人,就是为了跟洪乐生做对照组,突出一个心中无情的真正大男主形象。
陈映澄默默感慨,江随山低头看了一眼她仍然惨白的脸色,暗暗叹了口气。
两人越过树林,终于来到了怪物巢穴,竟然就在他们刚才路过的小溪的上游,四周布满矮灌木丛,一个勉强能通过一人的洞口,内里深不见底。
江随山把陈映澄放在入口不远处的树下,在她周围设下结界,不顾陈映澄的反对,将胜天剑放在了结界外。
“若您真是洪乐生所化的剑灵,就请帮我保护我的妻子。”
江随山说完,转身入洞。
陈映澄在他身后喊了半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她摸着受伤的小腿,忍不住抱怨道:“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洪前辈,这画里应当只有那一个怪物,比起我,江随山更需要你,还请您去帮他吧,我会平安无事的。”
“……”
胜天剑毫无动静,直挺挺地立在结界外,像英勇的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