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辛禾
陈正澈举着西瓜往她嘴里塞,被热水烫过的西瓜吃起来软软的,没有期待中清凉。
陈映澄不悦:“这样吃一点都不好吃。”
“你前日才因为吃多了西瓜拉肚子,大哥不许你多吃。”
陈映澄吃了半块,往桌上一趴,“算了,不吃了。”
陈正澈挥手,小雀上前将盘子撤了下去,陈正澈注意到他,抬眸笑道:
“你怎么还在这儿?城主还在等着你呢。”
“城主来了?”陈映澄猛地抬头,“来做什么?”
陈正澈道:“来收你的玩伴为徒呢。”
嘶——
书里车挚死的早,对他的描述也只有寥寥数语,但也能看出是个性情孤高又龟毛的人,而且他一辈子没收过徒弟,甚至十分排斥收徒一事。
他居然会为了收徒亲自登门?
这难道不是男主才有的待遇吗?
陈映澄眉眼弯了起来,朝小雀招招手,让他在自己身侧坐下,“那是因为小雀他真的厉害。”
小雀垂着脑袋,目光掠过陈映澄腕间,眸光微沉。
她今日换了串珊瑚玛瑙手串,是陈映瑜送她的。
他那木镯陈映澄只带了两日,之后便换了其他的,并非是嫌弃木镯廉价。
而是她那里的首饰成堆,一直带某个人送的,家里其他人便不高兴,陈映澄便每串戴两三日再换其他的。
下次再轮到他的木镯,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他若去了城主府,可就见不到了。
他小声道:“……我不要当他徒弟。”
“为何?”陈正澈不解,“你怕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抢着当城主的徒弟呢。
你还是年纪小,拎不清,你现在在陈家待着,将来也就给我们小妹当个侍卫,可若去了城主那里,前途一片光明,未来若是成了继任者,连我都得给你行礼。”
陈正澈笑嘻嘻地替他畅想未来,小雀却没有认真听,脑子里只剩那句,将来他可以给小姐当侍卫。
将来。
也就是说,他可以一直待在小姐身边。
放在腿上的手指微微蜷起,小雀扭头看了眼笑得开心的陈映澄,嘴角轻轻扬起。
没有比这再好的事情了。
第15章
“这孩子是我从黑市买来的,从前是个药人,试过上千种药物。稀奇的是,这孩子未经医治,体内的毒素便悄然消失了,想来的确非同小可。”
“城主,我家小女曾经患有嗜睡之症,遍寻名医无果。”
车挚微顿,“倒是听说过,不过你这女儿看起来十分活泼,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陈元覆:“是这孩子来了之后才好转的,如今已和常人无异。晚辈还在寻找其中缘由,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和那孩子试过的药有关,如今石窟的人也早已换了地方。”
“世上无法解释的事情太多了。”车挚道。
车挚远远望着凉亭中嬉笑的几个孩子,小雀在陈家兄妹之中显得拘谨沉默,但难得脸上有一丝笑意。
“那群人也是丧心病狂,居然拿这么小的孩子当药人。”
“百年前三城联手抓捕石窟余孽,本以为他们已经销声匿迹,却不想他们一直暗中做着这种勾当。”
车挚没再说话,直盯着凉亭的方向,看陈映澄笑着笑着打起哈欠,慢慢趴到桌上。
小雀不知从桌下掏出一个小枕头给她垫着,陈映澄笑着对他说了句什么,这孩子便扭过脸,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
待陈映澄闭上眼睛,他又把脸转过来,低头盯着陈映澄的睡颜。
“你家小女儿……”车挚见此场景,心中有了别的主意,“元覆,你愿不愿意让澄澄也跟着我修炼。”
“什么?”陈元覆怔愣,许久才反应过来,“城主,澄澄她资质平平,实在不是修炼的苗子。”
“资质平平又如何?我虽不敢夸口将她培养成多么厉害的人物,但是筑基结丹,延年益寿,还是可以一试。
你现已是金丹,家中几个孩子也早是筑基,若是专心修炼,活个几百岁肯定没问题。而普通人百岁已是高寿,你们如此疼爱澄澄,想必也不愿与她分离。”
“……”
车挚一言,正戳中陈元覆和沈婧软肋,这也是他一开始想将小雀许给陈映澄当夫君的原因。
陈家四个孩子,唯有陈映澄没有半点灵根,勤勤恳恳修炼一辈子,能到筑基已是顶天。
陈映澄幼时患病,已使他们充满愧疚,在她身上倾注心血,又怎么舍得亲眼送她离开?
沈婧不想因为他们想让澄澄多陪他们几年,而逼着孩子在毫无天赋的事情上耗费心力,只愿她能一辈子平安顺遂,过得开心恣意。
可陈元覆始终无法说服自己,一想到有朝一日陈映澄会离开他们,便觉得难以呼吸。
见他神色动容,车挚道:“你若没法决定,可先和夫人商议。这两个孩子交给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
半月后,陈元覆在城主府附近买了一处宅子,陈映澄带着桃苑众人搬了进去。
这半个月里,她跟陈元覆和沈婧哭闹过多次,在哥哥姐姐面前装病装傻,也没能改变他们将自己送去给车挚当徒弟的决定。
翌日他们便在青宝司举行了拜师礼,车挚笑得花枝乱颤,小雀神色平静,陈映澄皱成苦瓜。
她很清楚车挚想收的是小雀,而自己不过是个赠品。
陈映澄也明白父母做此决定的缘由,普通人寿命短暂,修道可以延年益寿,但她没有修仙的天赋,进不了有名的宗门仙府去修炼,能拜在车挚门下,已经是求也求不到的幸事。
可她根本就不想修仙啊!!!
穿越后遗症好了之后,她就只想改变书里全家团灭的剧情,让家里这群修士都活下来,清清白白赚钱,坦坦荡荡做人,然后她就安安稳稳地当咸鱼啃老。
只能活七八十年又怎么样,上辈子她才活到二十多岁,七八十年已经很多了!
而且车挚出了名的嘴毒,她这样平平无奇的人当了他徒弟,将来免不了被奚落。
陈映澄垮着脸给车挚敬茶,车挚接过去,邪魅一笑,“澄澄,以后你该叫我一声师父。”
“……师父。”陈映澄叫得不情不愿。
“徒儿乖。”
车挚笑容亲切,伸手牵着她和小雀,语重心长道:
“我车挚从来没收过徒弟,也没自信可以当个好师父,但既然收了你们,定当竭尽所能,对得起你们今日这一拜。”
他语气真诚,倒不像演戏,陈映澄想起送她来时陈元覆和沈婧殷切的目光,心中有些动容。
“我此生只会有你们两个徒弟,你们要互助互爱,永不相弃。”
车挚将三人的手交叠在一起,陈映澄慢慢抬起头,发现小雀在注视着她,她露出笑容,反手握紧了他。
“好。”她道。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再怨天尤人也没用了。
那她只好努力修炼,尽量活得久一点,陪伴在亲人的身边。
小雀的嘴角也扬起微小的幅度,淡淡地嗯了一声。
*
车挚扔给两人一大摞心法,给完才发现两个小孩都不识字,便紧急安排他们进了城里的学堂。
本来陈元覆给陈映澄寻了教书的先生,这样一来,先生便用不着了,她和小雀白日在学堂,晚上还得学心法。
他俩不识字,芹娘和梦姑就读给他们听。
车挚每三日会抽检二人功课,陈映澄早先便识字,读起书来流畅,但车挚问起她对心法有何领悟,陈映澄便不吱声了。
她能有什么领悟?
书上说天地间有灵气戾气怨气真气,沉心静气便可感受到万物之“气”的流动,气聚丹田,全身经络都像被洗涤过一般神清气爽。
但陈映澄呼呼吸吸,只能感叹一声这里的空气真清新!
她支支吾吾说不上来,车挚也不追问,连连摇头叹息,便将话头指向小雀。
但小雀在学堂便不爱说话,先生抽他读书,宁愿站着也不肯开口,陈映澄每日找他说话,也只能换来他几句应答。
在车挚面前,他也是闷葫芦一个,三棍子蹦不出一个屁来。
不过小雀却是个实战派,车挚一说起心法,他便闭上眼睛,陈映澄面上有清风拂过,像柔软绸带,轻抚她的脸颊。
每每这时,车挚眼中便流露出惊喜的神色,盛赞小雀悟性高,进步快。
陈映澄不明所以地摸着脸颊,小雀的目光不经意似的投过来,她便学着车挚点头,冲他竖起拇指。
过了一个月,她才知道脸颊拂过的那阵风是小雀带来的。
她实在没什么天赋,车挚也明白这一点,后来便不再考她心法,只让她认真读书——不能修道,走仕途当个官也是不错。
陈映澄在城中住着,父母和兄姊隔三差五地来瞧她,除去每日都要去上学堂,日子过得和在山庄中没什么区别。
近三个月她都没有做过噩梦,陈映澄一度以为自己救下了车挚这个根源人物,已经改变了故事的走向。
可秋末冬初,落叶铺满青宝城,冷家的车马碾着碎叶,停在了学堂门口。
生辰之后,陈映澄第一次和冷家父子见面。
冷相七亲自将冷成光送到学堂,与教书的先生攀谈时,似乎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陈映澄躲在小雀身后,不敢和他对上目光。
城主回来后,冷相七和陈元覆依旧在青宝司协理城中政务,车挚做惯了甩手掌柜,现在常年在城主府宅着修炼,大事小事也都由着二人来决定,情况和从前无二。
此情此景,陈映澄不禁会想,书里冷相七杀车挚是为了权力,可现在看来,根本是多此一举。
车挚不死,她爹便没有把柄捏在冷相七手中。
不走歪门邪道,将来被男主杀光的可能性也就小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