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辛禾
……那她更得跟着了,她得确认一下,她姐姐是不是已经开始生产紫蝎毒了。
她久久沉默不语,陈正澈以为自己的话让她伤心了,便将脑袋垂下去,观察她的神色,软声道:
“小妹~~~~~”
“你也不要怪他,说不定那小子是因为他也是在石窟出来的,所以才不想告诉你,石窟那种地方啊,吃人不眨眼,听说他在石窟待了有好几年呢,所以刚被父亲带回来的时候,一身的伤,一身的毒,他……”
陈正澈还没说完,便见陈映澄抬起头来,眼眶有些发红,哑声问道:
“你的意思是,小雀曾经做过药人吗?”
“……你也听说过药人吗?”
陈映澄的眼泪唰得落下来,泪珠闪着荧光,从脸颊拂过,心脏被悲伤吞没。
她怎么能不知道?
书里那些被歪门邪道用来试药的药人多为孩童,从被抓去开始便每日不停地试着各种各样的药物,毒药、蛊虫、迷.药……
大部分人撑不过几个月便死了,他们甚至算得上是幸运;
少数存活下来的孩子,因为药物身体发生异变,人不人鬼不鬼,变成扭曲可怖的怪物。
她本以为小雀是被父母双亡才被卖去黑市的,却没想过他竟然经历过这样的痛苦。
第22章
陈映澄哭成个泪人,陈正澈一边拉着她往客栈走,一边伸着袖子囫囵地给她擦眼泪。
“我以为你知道!他他他、他虽然做过药人,但他体质特殊,那些药物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你看他现在都要结丹了!”
“那些做药人的孩子非死即伤,他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哎呀,你别哭了!这里这么多人瞧着,还以为我欺负你!”
“小妹,小妹~~~我知道你心疼,可这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你十年前还患病呢,都已经过去了。”
“他一直没告诉你,是不是就怕你这样?呀呀呀!你可千万别在他面前哭,不然他肯定要找我麻烦。”
“不对,咱们家花了这么多钱买他回来,我凭什么看他脸色?”
“我们小妹还真是善良——哎呦,捶我干什么?”
陈正澈一路哄着她,不时掺杂着碎碎念道,临近客栈,陈映澄才停了眼泪,在附近的小巷里仔细用手绢擦了脸,才进门去见小雀。
他刚从外面回来,跟着青宝司的人一同在疑似石窟隐藏地附近探查了一圈,晚上便要商议如何潜入。
小雀知道陈映澄不喜欢在沈家待许久,特意算准了时间,本以为回来就能见到陈映澄,却一直等到了天黑。
陈映澄和陈正澈一前一后的回来,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异常。
“你回来啦。”陈映澄走向他,脸上挤出笑容。
她的脸色比之平时有几分苍白,仔细看去,脸颊上似乎有两道淡淡的泪痕。
小雀的眉峰霎时皱起,凌厉的目光射向陈正澈。
身后的陈正澈一抖,干笑着摆手:不是我,真不是我!
“小姐。”他低头看向陈映澄,“出什么事了?”
陈映澄“啊?”了一声,“我去了趟沈家。能有什么事?”
“小姐你看起来像是哭过。”
“我吗?”陈映澄指着自己的脸,玩笑道,“怎么回事儿?我看起来很狼狈吗?”
“……没有。”
他轻轻摇头,意识到陈映澄并不想告诉他。
她不想说,他也没有权利再追问。
陈映澄伸了个懒腰,道:“今天在沈家是真累,我要回去休息了,你也早些歇着吧。”
小雀侧身为她让出路来,“小姐慢走。”
陈映澄踏上楼梯,走了几步,又转头问他:“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查案?”
他犹豫片刻,道:“沈小姐大婚之时。”
“这么巧?”
“嗯,那时候水兴城热闹混乱,更方便潜入。”
陈映澄捏着下巴思索,“看来我要缺席表姐的婚礼了。”
她倒还想等着表姐那位风流的夫婿,看一看乐子。
小雀:“小姐,师父说了,不许你去。”
陈映澄:“腿长在我身上,他还能从青宝城过来拦着我?”
小雀语气无奈,“小姐,您非去不可?”
“没错,非去不可。你若不带着我,我便偷偷跟去。”
“那您还是和我同去吧。届时您一定要跟紧二少爷,不要乱来。”
他早有预料,最终还是妥协。
陈正澈跳出来,“不是,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也要一起去?”
小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小姐要去危险的地方。”
陈正澈眉毛拧作一团,“不能不去吗?”
说完,他自问自答,“算了,肯定拦不住。”
陈映澄满意地点点头,转身上楼,“到时候可别忘了叫上我。”
“是。”
小雀应了一声,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二少爷,小姐她今日在沈家受了委屈?”
他忽然开口,陈正澈怔了下,连连摇头,“没有,沈家的人哪敢让我小妹受委屈。”
“那小姐为何哭了?”
“……”
这事儿实在不好说,都怪他大嘴巴把石窟的事情说出来了。
这小子有意瞒着澄澄,如果告诉了他,他今夜肯定也睡不着。
人总不能一天两次说错话吧?
陈正澈眼珠子转了一圈,拍拍他肩膀,“女儿家的心事,你就不要过问了。”
“……”
小雀的肩膀猛然一抖,又骤然耷拉下去。
难怪小姐不想告诉他,原来是因为这种事情。
他确实没有资格过问。
陈正澈好意撒谎,但他不知道,因他这“善意的谎言”,小雀终究还是一夜未眠。
第二日,陈映澄盯着黑眼圈,要去见沈浣。
后日她大婚,陈映澄不能到场,今天怎么也该去露个面,免得她又在背后蛐蛐她没礼教。
纵使陈映澄故意将沈浣未婚夫干过得风流事儿说出来,让沈浣心生猜忌,但婚礼仍然如期举行。
以沈家如今的情况,能和邹家结亲,就算沈浣不肯,她爹也会把她绑上花轿。
况且沈浣愿意得很,邹家少爷风流成性又怎样?
只要她是邹家的少夫人,有这个名头,其他的都不重要。
两人都不是因为爱才成亲,所以没有人吃亏。
沈浣在沈府试她的婚服,婚服由邹家出钱订做,找了青宝城最好的绣坊,历经数日才赶制出来。
“妹妹!”
陈映澄一来,她便高兴地将她叫过去,转圈展示着身上的婚服、凤冠、以及腕上的双鱼玉环。
那双鱼玉环价值连城,是沈构家传的宝贝,特地送给她做嫁妆。
当初沈婧和陈元覆成婚,娘家无一人来参加,是芹娘梦姑送她上了花轿,压车的嫁妆也是清歇处的同伴们凑出来的。
这么珍贵的宝贝如今出现在沈浣腕上,实在让人觉得可笑。
“这是爷爷送给我的。”见陈映澄一直盯着,沈浣便把玉环举起来给她看,“漂亮吗?”
“漂亮。”陈映澄面带微笑,目光上移,落到她身上的金线鸳鸯上,“表姐这身婚服,瞧着像是织女阁的手笔。”
“对啊,妹妹好眼光。”沈浣摸着上面的金线,笑道,“邹公子着人定制的,听闻光工期就用了三个月,材质也是边陲才产的月现草,那月现草极为珍贵,做这么一条嫁衣,要耗费千两银子不止。”
“千两?!好贵!”陈映澄捂嘴惊讶。
沈浣眉梢微扬,飘飘然道:“都是邹公子的安排。”
陈映澄晃着脑袋,惋惜道:“若表姐早些告诉我,我便让她们给你打个折了。”
沈浣一顿,“什么?”
“平安里的半数商铺都有我娘注资,这织女阁也是我家的铺子,咱们都是一家人,少说也能便宜几百两。”
此话一出,沈浣笑容僵硬,“爷爷常说婧姨足智多谋,精明能干。”
陈映澄轻笑一声,“我娘确实聪慧,白手起家,没拿旁人一分一毫。”
沈浣听出她在暗讽自己父亲啃老,脸上有些挂不住,便转移话题,“不过邹公子也不会在一起这几百两。”
“邹公子慷慨,满河的莲花灯说放就放。”陈映澄托着脸,故作天真,“姐姐当时一定觉得十分甜蜜。”
沈浣已经完全黑了脸,冷冷点了两下头,“妹妹说的是。”
陈映澄说的话刺心扎肺,她却不能发作,只能暗自窝火,再也不想开口说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