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辛禾
陈映澄把小雀拉过来当挡箭牌,梦姑看了他一眼,果真转移火力,“你也不知道拦着小姐。”
“是我的错。”
“……”
他每次认错认得都很快,梦姑也不能再说他什么,咬牙看着二人,“你俩就这么胡来吧!”
小雀道:“下次不会再犯了。”
梦姑:“你也不算算这话你说了多少遍,屡错屡犯!”
“是我的错。”
“……”
再生气也只能把自己憋出内伤,梦姑在自己大腿上拍了两下,“等芹娘回来,让她打探一下那姑娘的底细。”
……
“她叫高春至,住在南和巷,家中兄弟五人,父母是做小生意的,勉强糊口,他们兄弟几个都不爱读书,数她成绩最好,便一直没嫁人,指望她考个官来光宗耀祖。”
“但今年家里的生意出了些问题,比往年更困难了,她父亲便催着她成婚,不知怎么的又被冷家看上,便将她卖给了冷家。”
送人去里屋的功夫,芹娘已经把她家里情况摸清了,回来便告诉了陈映澄。
陈映澄沉默听着,等她说完,问:“她叫什么?”
“高春至。”
“哪几个字?”
“春天的春,至……或许是夏至的至?她弟弟叫夏至。”
“啧。”
陈映澄抬起头,唇边忽然多了一抹怪异的笑,没持续多久,又皱了眉。
怎么会这么巧……
居然是她未来大嫂。
她就说问了一圈城里姓高的世家小姐,没一个叫高春至的,她还以为会是外城的姑娘。
“怪我,怪我。”
她居然也觉得她大哥会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从没想过大嫂会是小商贩家庭出身。
不过高春至将来和她大哥是同僚,看来她最后还是考进了青宝司。
陈映澄欣慰地点点头。
可她又怎么会和冷家扯上关系呢?
冷家的家世地位,怎么会花钱去买人来跟冷成光相亲?
难道冷相七得了不治之症,急着抱孙子?
可他活的很久啊,都快活到大结局了。
陈映澄百思不得其解。
芹娘三人便看着她在院中转了一圈又一圈,时而微笑时而皱眉,摇头晃脑,唉声叹气。
芹娘语气担忧,“小姐这是怎么了?”
梦姑问小雀:“你们除了遇见冷成光,还发生了什么?”
“并未。”
他摇摇头,目光紧紧地黏在陈映澄身上,神色黯然。
他们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便匆匆赶了回来。
小姐心善,自然不会扔下一个无助的可怜姑娘去约会。
他爱她的善良,却也不可避免地会感到失落,尤其在见到冷成光后。
陈映澄和冷成光说话总是夹枪带棒,争锋相对,可句句都透着熟络。
他们同在书院,每日都能相见,有共同认识的同窗,甚至对彼此间发生的趣事了如指掌。
虽然陈映澄每天都会跟他倾诉,但是旁观者和亲历者终究不同,他没亲眼见到她上课时的认真模样,也没参与过她们热火朝天的讨论。
他心中缱转百回,眸光微动,隐有一股妒火,从心底燃到眼中。
陈映澄终于结束了她的转圈思考,转身朝他走来,“我去见见高姑娘。”
“好。”他抬眸,眼中只剩浅淡笑意。
芹娘将高姑娘安排到了陈映澄隔壁的院子,那里一直空着,偶尔陈映瑜来时会住几天。
陈映澄去时她已经卸了脸上的妆,她的五官偏寡淡,静静站在窗边时,有种冷淡疏离的感觉。
“陈小姐。”她转过身来,露出笑意,又显得亲切,“多谢你带我回来。”
“没什么,应该的。”
陈映澄心不在焉地回复她,默默地打量着未来大嫂。
她有些腼腆,被陈映澄盯了一会儿,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陈映澄摇头,收回自己不礼貌的目光。
很难想象,这样容易害羞的姑娘,要怎么和她大哥那种脾气差、说话直、不会体贴人的钢铁直男相处。
“你要回家吗?”陈映澄问她。
高春至眼神闪烁,怯声道:“我大概是回不去了。”
他们家收了冷家的钱,今日她爹又被冷成光打了一顿,估计不敢让她回去。
陈映澄:“那你就在这里住着吧,反正这里空房多。”
“不、不必了,我身上还有些余钱,可以在外找地方住。”
“没事,就当是陪我读书,你不是还要考永同书院吗?”
“我不考了。”她道。
陈映澄一惊,“你不想读书了?”
“不。”高春至轻轻摇头,“我打算直接考青宝司,最后一次,若是不成,以后便不再读书了。”
陈映澄哦了一声,考青宝司也不是必须得是永同书院出身,也没什么内定的名额。
但青宝司内多是永同书院出身,书院的老师也有许多青宝司退休的官员,所以许多人便把考永同书院作为进入青宝司的必经之路。
但青宝司多得是出身寒门的能人异士,选拔人才从来不拘泥于一格。
“你能有这样的想法,很有勇气。”陈映澄说了些鼓励的话,顺势让她在府上住下,“住宿费用就当先欠着,等你考上了,有了俸禄再还我。”
高春至:“可我未必能考上……只是想试一试。”
陈映澄拍拍她的肩膀,“既然都要试一试了,那就得抱着必须考上的决心。冷家那边你也不用担心了,我会帮你处理。”
“陈小姐,我和你非亲非故,你不必为我……”
“没事,不止为你,换了是旁人我也会帮。”
见她还是犹疑,陈映澄又道:“若是因为钱的问题,就更不用担心啦,我最不缺的就是钱。退一万步讲,你就算考不上,将来找到其他的活,慢慢还我便是。”
高春至思索片刻,“陈小姐要和我签卖身契吗?”
她已经被家里人卖给了冷家,若是陈映澄帮她摆平那边,也就相当于债务转移到了陈映澄的身上。
她和陈映澄虽然只有两面之缘,但早先便听说过她的名字,毕竟她家中父兄都是青宝司的官员。
在陈映澄身边打工还债,好过去冷家做妾室。
“这个——”
陈映澄被她这句话给问懵了,转念一想,读书人难免心气高,她愿意出手相助,高春至却未必能心安理得地在她家里吃白饭。
陈映澄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你给我打个借条吧。”
“好。”
这次她没再犹豫,一口应承下来。
陈映澄本想写几行字意思一下,却不想高春至洋洋洒洒写了三大张,将二人之间的借贷关系、债务期限以及偿还方式等等都写得清清楚楚,条理分明,堪比一份劳务合同。
陈映澄看得瞠目结舌:不是,这种人为什么会考不上永同书院?难道是专业不对口?
她将这份合同折好收起,“以后你便在这里安心住下。”
高春至点点头,眉间愁云却还未消散,“陈小姐,冷家那边您怎么打算?我听我爹说,是冷大人派人寻到我家中,想让我嫁给冷少爷。”
“你是说冷相七强抢民女?”
“不敢不敢,这事儿是媒婆与我爹商定的,冷大人位高权重,应当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陈映澄想来也是,冷相七最注重他的名声,自己又是官府的人,自然不会亲自吩咐这种事情。
但没有他的默许,媒婆定然也不敢这样做。
冷成光和高春至也只在书局见过面,那一次他送高春至回家,还借了她书籍。
所以冷相七觉得两人可以发展?
冷相七还真是年纪大了,都开始乱点鸳鸯谱了。
陈映澄宽慰她,“这事儿你不用担心,交给我就好。”
“那就一切听从小姐安排。”
高春至垂眸,躬身目送她离开。
陈映澄写了封信,将今日之事告知她爹,以防冷相七知道后来找她算账。
她有段时间没见冷相七了,听到和他有关的消息也都是在书院同学们的闲聊中,以及冷成光身边换来换去的侍卫和书童,据说都是冷相七挑的人。
那时她还觉得冷成光难伺候,隔三差五地就要换人,现在看来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冷相七连他的婚姻大事都要掌握在手中,频繁更换贴身的侍从,或许并非出自冷成光本意。
难道是因为当年没能杀了车挚,冷相七现在越来越癫了,对他儿子都这么过分?
陈映澄坐在院中秋千上,忍不住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