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辛禾
江雅红的手艺。
这么多年没见,他还是能一眼认出来。
第44章
“倒是有礼,不像车挚的徒弟。”
杨柳生毫不掩饰对车挚的嫌弃,江随山的直觉告诉他,这三人来这儿或许并不是给他师父疗伤的。
谢通的目光从冰床上扫过,“他的内丹碎了,救醒了也是废人。”
倪涯:“你师父高傲自负,若是知道自己以后拿不了剑,怕是觉得还不如死了。”
江随山:“……”
说实话他师父已经很久没拿过剑了,除了偶尔和他对练,便是在城里喝茶闲逛,还曾提过让他们生个孩子给他养着玩,整个人都散发着想退休的气息。
他师父醒来会不会寻死他不清楚,但这三人很明显不想让他师父醒。
“不管能不能再拿剑,总得先清醒过来再说。”
察觉到三人的敌意,他的语气也冷了些许。
杨柳生发现他转变,轻扬唇角,带上假笑,“自然是要将人救醒的,毕竟同门一场,只是……”
他使了个眼色,谢通接着说:“能救他的办法藏在剑阁之中,需要你亲自去取来。”
说到这里,江随山已经明白了。
他们哪是真心救治车挚,原是想借这个机会来试探他,看看能车挚能教出怎样的徒弟。
他怀疑当时必须要徒弟陪同也不是城主府的人提的,而是他们的主意。
幸好小姐没有同来,不然也要被这群人为难。
他抬眸瞥了倪涯一眼,对方参加过他和小姐的婚宴,车挚和他还在宴会上起过冲突,看样子这局是因他而组的。
倪涯被他盯着,心虚握拳,放在唇边咳嗽一声,“我们当然不可能诳你,你师父是因失去内丹昏迷的,这种情况实在少见,剑阁十三层藏着大量的医书,里面必定有医治之法。”
江随山没反应,因为并不相信他说的话,他本来也是打算进剑阁的,可自己主动踏足和被人逼着进去,终究是两码事。
杨柳生一直在观察他的神色,但这人自他们提出要求时便一直阴冷着脸,倪涯说出保证的话,他的脸色也没有变化。
车挚是个会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所收的徒弟却截然不同。
因为江随山的沉默,屋内的氛围降至冰点,倪涯和谢通都看向杨柳生,后者在几人的注视中,扬唇一笑。
“你是觉得我们在骗你入剑阁?”他将手搭在自己的佩剑之上,轻轻摩挲剑柄,“你可知我们是什么身份?你觉得,我们何必要去欺骗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孩?”
江随山:“……你们真的能救醒我师父?”
杨柳生:“能。你也是个聪明人,我便不再和你搞那些弯弯绕绕,我们帮你救你师父,你进剑阁。”
进剑阁,然后呢?
江随山凝视着他,等待他提出下一个条件。
但杨柳生的话没了后文,他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试探一下车挚这位徒弟的实力。
车挚的心性他们都知道,当年连教自己的亲师弟都不愿意,如今竟然肯收徒了,还对此人十分上心。
消息传过来,他们都不敢相信,杨柳生当即便猜测此人定有过人之处,让车挚这般小心眼的人都抢着要收他为徒。
现在终于逮着机会把人坑过来,自然要好好试一试。
“你觉得如何?嗯?”杨柳生问。
“好。我答应你们。”江随山道。
他脸上的笑容终于不再是假惺惺的客气,弯起的眸中多了几分期待,“那我们拭目以待,你可千万别给你师父丢脸。”
“……”
江随山目送他们离开,再看一眼冰床上的车挚,忍不住叹气。
要是小姐知道车挚当年得罪的人现在来为难他,肯定要和师父好好闹一通。
回忆起小姐和他互怼时的模样,江随山的神色也放松许多。
可一想到二人一个远在青宝城,一个在他面前昏睡,心脏又沉了下去。
好想回去。
*
赤日学院的主殿位于剑阁对面,正对着剑阁的入口,背对着太阳。
每天太阳升起的时候,阳光照在剑阁的楼身,又折射到主殿的数面铜镜之上,整个主殿都笼罩在光照中,从外面看去刺得人睁不开眼,让人看不清主殿的全貌。
洪乐生离开后,主殿一直空缺,没人敢进来居住议事,约莫百年前,杨柳生暂代掌门之位,才重新启用了主殿。
夜晚,乌云遮月,剑阁的上部笼罩在阴云中,看向像是被拦腰折断。
杨柳生站在窗前,仰视着这无数人又爱又恨的楼阁,神色晦暗。
倪涯在他身后的茶桌坐着,手边是沸腾的茶壶。
“他毕竟只是个孩子,虽然是车挚的徒弟,但还没出来历练过,就这样贸然让他进剑阁,会不会出事?”
热茶蒸腾,倪涯提出自己的疑问。
杨柳生站在窗边没动,谢通答道:“出事又如何?就算他死了,车挚也不会对我们怎么样,他已经是个废人了。”
他用手触碰了一下杯壁,滚烫灼人,他却毫不在意,端起来一饮而尽。
倪涯神色忧虑,“他是青宝城陈家的女婿,陈家夫人又是沈家的女儿,这到底还是……”
“女婿而已,又不是亲生的孩子。”谢通放下茶杯,喉咙被烫得有些沙哑,“是他自己要进剑阁,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出来,这样的女婿不要也罢。”
倪涯:“我徒弟也是陈家的人,我不好交代。”
谢通:“那你别让他知道就是了。”
倪涯:“可是——”
杨柳生转过身来,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
“你们别只设想他死在剑阁的可能,有没有想过,万一他出来了呢?如果他带着胜天剑出来,这赤日学院可就易主了。”
“怎么可能?”谢通嗤笑一声,“若他真有这个本事,车挚早把他带过来炫耀了。他当年对师父说了那样的话,得了这样的宝贝徒弟,怎么能耐住心思?”
杨柳生还是冷着脸,“人是会变的,车挚当年离开学院时,是为了追寻洪掌门的踪迹,如今百年过去了……”
谢通语调变得冷硬,“百年过去,就算他回来,这赤日学院也由不得他做主了。”
“谢通!”倪涯慌张地叫他一声,“你在说什么胡话?!掌门也是你能议论的?”
谢通从鼻腔中哼出几个字,“那小子成不了气候。”
杨柳生没再接话,抬眸望一眼窗外,“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去吧。”
谢通:“是。”
倪涯起身,目光来回打量着二人的神色,也跟着垂首道:“师弟告退。”
*
谢通回到家中,已是深夜。
江雅红还未睡下,听见脚步声便披衣起身,为他开门。
“大人回来了?”
她笑脸相迎,对方却只是点点头,站在院中没有进门。
“友晴睡下了?”谢通问。
“睡下了。”江雅红走出来,拢了拢身上的外衣,“她病好后也不爱出门,整日在房间待着,我刚才去瞧过,婢女说她刚睡下。”
“那小子找到了吗?”谢通问。
江雅红一愣,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谢友晴的“意中人”,露出为难的神色,“我将那些日子她见过的人都找了一遍,实在都是些歪瓜裂枣,不像是能被友晴看上的。”
“里头一位长相还算周正的,便只有百里言冬了。”
谢通道:“不可能是他,友晴要是喜欢他,绝不会避而不见。”
江雅红附和道,“我觉着也是,但又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算了,你不必操持此事了,我派人去查。”
听出他语气中的失望,似乎有责怪她无能的意味,江雅红心中一揪,纤纤玉指攀上他的小臂:
“民信阁政事繁忙,大人实在不必为了此事兴师动众,交给我就好。”
“我女儿的终身大事,兴师动众又如何?你先睡下吧,我去瞧瞧志儿。”
谢通转身,她的手自然而然地滑落。
江雅红僵在原地,待他走远,才想起来欠身行礼,“恭送大人。”
秋风萧瑟,江雅红将外衣紧紧裹在身上,却也无法驱赶凉意。
她刚刚对谢通撒了谎。
谢友晴见过的人,并非全是歪瓜裂枣,她的人从百里言冬那里打听到,那日在海花阁除了他们,还有一位丰神俊朗的公子……和他的妻子。
江雅红没去调查此人的身份,便自动将他排除了。
谢友晴不能……也不应该……喜欢上一个有妇之夫吧?
她只期盼着谢通查不到那个人,否则以他对谢友晴溺爱程度,就算她真的喜欢上别人的丈夫,谢通也会用尽手段帮她抢过来。
*
陈映澄收到江随山的信时,心中五味杂陈。
那四张纸写得密密麻麻,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尖刺,在刺痛她的心脏。
小雀想她了。
江随山在想她。
男主在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