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日绯
“担心啊。”谢珺虽然这么说,但看她的表情却不太像,大概是感觉出梧秋的疑惑,谢珺兀自解释:
“无论我担不担心,结果都不会变,他若没死,我会很高兴,他若死了……我的日子也还得继续过啊。”
没想到能从一个纯古代女子口中听到这番清醒的话,梧秋觉得自己之前太狭隘了,凭什么古代女子就该思想陈旧?
谢珺见梧秋不言不语,以为自己那番话吓到她了,干咳一声反问:
“你呢?别告诉我,若是祁昭死了你会殉情?”
梧秋果断摇头:“当然不会。我会带着他那份,更好的活下去。”
两个清醒的女子相视而笑,忽然谢珺手中的鱼竿动了动,她猛地起身,梧秋见状也赶忙放下自己的鱼竿过来帮她,一尾鲤鱼被拖出水面,芙蓉和芍药见状,也赶忙拿着网兜和叉子过来,几个姑娘七手八脚的,终于把鱼装进了水桶中。
正忙得不亦乐乎时,一道煞风景的声音自她们背后传来:
“太后有旨,宣金梧秋永寿宫觐见。”
众女回头,循声望去,只见太后身边的苏嬷嬷黑着一张脸看向谢珺,刚才还跟梧秋谈笑风生的谢珺忽然换了一副鹌鹑般的脸孔,战战兢兢的抛下鱼竿,低眉顺眼的走过去,用低若蚊蝇的声音唤了声‘见过苏嬷嬷’。
变脸速度之快,演技之好,令人佩服!
梧秋震惊过后,配合着谢珺的戏路,狠狠的白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继续低头忙活自己的鱼竿。
苏嬷嬷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无视,声音中已然带着怒气:
“太后有旨,宣金梧秋永寿宫觐见!你没听见吗?”
梧秋头也不回的说了句:
“ 不见。”
苏嬷嬷震惊:“你敢抗旨?”
“我抗了!你让太后杀了我吧。”梧秋满不在乎的把手中鱼竿重新甩回湖面,然后不再理会身后,旁若无人的坐下继续钓鱼。
苏嬷嬷气得直哆嗦:
“反了,反了!来人!把那个目无太后的东西抓起来!”
随着苏嬷嬷一声令下,她身后的几个深宫老嬷嬷便向着金梧秋的方向冲去,然而还没等她们靠近,一队禁军就从两边出来将她们团团包围。
苏嬷嬷哪见过这阵仗,色厉内荏的骂道:
“大胆!那是太后要召见之人,禁军胆敢阻拦?”
领头的禁军面无表情的拔出佩刀,直指苏嬷嬷面门:
“陛下吩咐,从今往后任何人不得召见梧秋姑娘,包括太后,违令者死。”
苏嬷嬷生平第一次被人用刀指着脑袋,当场吓得两腿发软,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
“既,既是陛下要护她,那,那我等自会如实向太后禀报……”
说完,苏嬷嬷一行不敢有丝毫耽搁,迅速撤离莲湖周边,谢珺悄悄从撤退队伍中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阵仗,暗自咋舌:
原来那小子不是不会宠人!
挑衅之人离开,禁军也不曾多留,将佩刀收入刀鞘后,对着湖边坐着的背影拱手作礼后退下,很快的莲湖附近又安静下来,除了偶尔有鱼跃出水面,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失神般盯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思考着接下来她该如何面对祁昭,她能清楚的感觉到祁昭的保护与克制,他不想逼她快速给出答案,愿意给她充分的时间做出选择。
可是,摆在她面前的路如今仿佛只剩下一条,再多的时间,也不过是快点妥协和慢点妥协的区别。
这个操蛋的世界,绝望起来是真绝望。
第76章
◎既来了,陪我躺躺。◎
是夜。
熄灯后的寝殿黑濛濛一片, 窗户大开,有月光照入。
纱幔垂下的床沿坐着个人,他藉着昏暗的月光描摹着爱人沉睡的脸庞, 朝思暮想的人近在眼前,想保持克制有点难, 又怕将她吵醒, 便撩起她一缕青丝放在掌心摩挲着。
想起她从前总夸赞他的头发如丝缎, 如今也不知还喜不喜欢。
祁昭缓缓俯下身,细细看着略有清减的脸庞, 没料到会对上她蓦然睁开的双眼, 祁昭下意识起身退缩, 而她则下意识的一抓,抓住了祁昭的宽袖。
月光朦胧的床帐中, 安静得仿佛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与心跳。
抓着祁昭衣袖的手缓缓松开,祁昭以为她清醒过来不想见自己,遂要起身,却听她开口:
“既来了, 陪我躺躺。”
祁昭回首,床上之人向里侧让了让,祁昭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和衣在她身侧躺下, 顶帐被窗口吹来的风掀动, 祁昭轻哑着喉咙说:
“既躺了, 让我抱抱。”
说这话时, 他已经做好了张臂抱她与被她赶走的两手准备, 等待的瞬间仿佛停滞了般, 直到感觉身边人向他靠近, 祁昭才把早就准备好的胳膊抬起, 垫在她靠过来的脑袋下,让胳膊横过她的后颈,一个收紧,便把慢悠悠向他靠近的人紧紧拥入怀中。
久违的温热让祁昭长舒一口气,而他的怀中人竟少有的听话,若是从前她定要扭动不已,一会儿嫌热,一会儿嫌紧,今夜倒是温顺的很,祁昭察觉出异样,微微松开她一些,谁知他刚松手,怀中人的胳膊就缠上他的后背,主动贴紧祁昭怀抱,脑袋埋入祁昭胸膛久久不动。
祁昭怕她憋闷,干脆一个翻身,将她转了半圈,让她整个人都趴在自己身上,她也不客气,用两条纤细的胳膊锁住祁昭,脑袋压在他心口处,静静的聆听他稳健激荡的心跳。
“还怪我吗?”祁昭轻抚她后背小声问。
怀中人轻摇头:“没怪你。”
“那为何这么多日都不见我?”祁昭有点委屈。
怀中人的声音闷闷的:“怕你笑话。”
祁昭有些心疼:“那你怪他们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怀中人再次摇头:“没什么好怪的,人性如此,是我错估了自己的价值。”
祁昭纠正:
“你没有错,是他们错了,他们不懂你的价值与抱负。”
沉静了好久,祁昭才听到一声‘嗯’,然后便再无声音,祁昭将人托回自己的臂弯中,让她枕在自己肩膀上,两人就那样安静的依偎了好一会儿。
“我知道你不喜欢皇宫,等过两日,我派人送你出宫去。”祁昭搂着在他怀中闭目养神的梧秋轻声说。
梧秋缓缓睁开双眼,昂首向上迷茫的看他:“你送我出宫?”
“嗯,好不好?”
祁昭的问题让梧秋不知如何回答,她沉吟片刻后才问:
“你不要我?”
费力让她脱离金氏,又不要她留在身边,祁昭究竟什么意思?
“我就是要你,才想先把你送出宫的。这段时间,宫中可能生变。”祁昭解释。
梧秋一手撑在祁昭身侧疑惑看他:
“什么时候?”
祁昭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具体时间不知道,但我想应该快了。”
“会生什么变?”梧秋紧张问。
祁昭倒是语气轻松:“皇宫生变,无非就是逼宫谋反之类的嘛。”
梧秋见他这样,反倒不知说什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问:
“我帮得上忙吗?”
祁昭想了想后摇头,梧秋闻言没有纠结,重新将脑袋枕回他的肩膀,说道:
“那你什么时候送我出宫?”
“应该就这几日吧。”祁昭说。
短暂的沉默后,梧秋终于还是问出:“很危险吗?”
祁昭没有否认:“很危险,但我不会有事。”
虽然得了祁昭的保证,但梧秋的心依旧高悬,但她明白在这些争权夺利的事情上,如今的自己帮不上他的忙,硬要留下也只会让他分心,与其成为他的弱点,不如完全听他的安排。
“那在走之前,我能见一见珍珠她们吗?入宫入的急,还有好些事没交代,她们跟了我一场,总得有个好结果。”
经过这些天的休整,梧秋早已在脑中把接下来的事情捋清楚了,该怎么做心中已有答案。
祁昭知她性情,自然应允。
两人又抱着说了会儿话,尽管世界风雨欲来,但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内心却出奇的平静。
**
第二日清晨,芙蓉端着水盆走入寝室,正想唤姑娘起床,却见一只修长的手掀开床帐,芙蓉吓了一跳,因为那只手明显是个男人的,这一刻她的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直到看见从床帐缝隙钻出来的祁昭,才敢暗自松了口气。
芙蓉刚要行礼,就被祁昭抬手打断,只见他指了指自己,表示他要走,又指了指床帐,表示别吵她,让她再睡会儿。
看懂了陛下的意思,芙蓉点头应声,祁昭揉了揉被枕得发麻的右臂,动作轻柔的站起身,却因一条腿发麻而走得姿势奇怪。
看着陛下那仿佛偷情的背影,芙蓉忍着笑,悄声退出寝殿。
直到日上三竿,梧秋才渐渐转醒。
自从金家事发,她虽嘴上说着不在乎,日子看似也在照常的过,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夜不能寐的滋味,感觉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像这般毫无负担的睡上一觉了。
睁眼时身侧之人果然已经不在,这让梧秋不禁想起两人睡在涌金园的那些时日,那时的他天不亮就得两头跑,如今自己都住到他的地盘上了,他还是睡不了囫囵觉。
想到此处,梧秋不禁抱着薄被闷笑了起来。
一直守在寝室外的芙蓉和芍药听见声响后进殿,正好见到姑娘抱着被子把自己滚作一团的模样。
梧秋正恣意翻滚,忽然意识到旁边有人,赶忙从床上坐起,干咳一声后保持正经,如往常一般起床洗漱,看了看时辰,吃早饭是来不及了,干脆早午饭一起吃。
在吃饭之前,梧秋还有事要吩咐:
“我想唤几个人入宫来,不知需要哪些步骤?”
她不懂宫里的规矩,虽说祁昭肯定不会跟她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但能遵守就遵守,不叫宫中其他人为难。
谁知芙蓉却说:
“姑娘,陛下早就吩咐下去,您想做什么都可直接去做,无须什么步骤。”
梧秋问她:“做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