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日绯
金玲原以为金梧秋只是听到些许风声,还想着隐瞒一番,谁知她竟直接将自己的老底给揭了出来。
“荣宝号是你二房经营的商号吧?你做出此等违背家规之事,竟然还敢堂而皇之的挂着自家旗号?”
金玲被训得低下了头,时间、地点、名号,一一对上,她想瞒也瞒不了。
却也不想就此被金梧秋打压,毕竟她会违背家规做军械这件事,并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
金玲脑中想起那人,心中突然有了底气。
“大姐姐,朝代都变了,家规也是可以变的。”金玲忽然昂首说。
金梧秋隐怒发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敢不敢再说一遍?”
“有何不敢?”金玲胆子突然壮大,将憋在心里多年的不满悉数吐出:“金氏的这个家规,根本就是限制族人发展,是故步自封,是目光短浅。”
“这世上连三岁孩童都知道盐铁乃是金山银矿,利润丰厚难以想像,那些扬州的盐商,西北的军械商,朝廷的皇商,哪个不是富得流油?他们能赚这钱,我金家为何不能?”
金梧秋耐着性子听完这些平常不可能听到的话后,沉声斥道:
“古往今来几个皇商有好下场的?你见过几个盐商军械商发家后能传承三代的?我金氏至今已有十二代,能延续至今的根本就是不碰盐铁,这是先祖的避祸之道,到你嘴里竟成了目光短浅,故步自封?怎么,你觉得金氏从古至今,就出了你这么一个聪明人是吗?”
金玲仍是嘴硬不服:
“他们不能传承三代,是他们没本事,我金氏是江南第一家,背景深厚,定然,定然与那些人不同。”
“江南第一家?背景深厚?”金梧秋忍不住翻了一记白眼,都快被她这无知的言论给气笑了:“我请问你,你金氏有什么深厚背景?江南第一家的名头,是靠走私盐铁,贩卖军械达到的吗?”
“金玲我告诉你,这世道,与朝廷争利就是死路一条!你自己想死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去死,想怎么死怎么死!但你别想连累金氏为你的愚蠢和无知陪葬!”
金梧秋这些话说得着实不客气,金玲被骂得狗血淋头,尽管心中已经有点明白其中的凶险,但这件事她已经做了快半年,半年来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且那批军械还抵消了不少金氏二房去年年底的经营赤字状况。
所以即便此刻被金梧秋知晓,她也没有多少悔意,更何况她还有底牌,一张能让她金氏二房飞升,金梧秋想都不敢想的底牌!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金梧秋问。
金玲深吸一口气,挺起了胸膛,一改先前害怕颓势:“没有。事是我做的,我承认。”
金梧秋闻言点头:
“好,那我便按照家规,暂停对二房产业所有资金支持,为期两年,待会儿我会将你的所作所为,与我对二房的惩处通告全族知晓,你走吧。”
金玲听到要暂停二房所有的资金支持,才开始慌神,跪行两步上前:
“这处罚未免太重了。我二房在江宁的产业刚要扩大,金陵的商铺也刚刚起步,正是用钱之时,族里不能断了我二房的资金,这等同于断了二房的路!”
金梧秋不为所动:
“这是对你做错事的惩罚,断二房路的人是你,不是我。”
说完,金梧秋便起身要走,金玲赶忙起身跟上,拉住金梧秋的衣袖,软下语气说:
“大姐姐,我知道错了,我,我立刻让人去把私铸坊关了,今后再也不碰军械生意,你高抬贵手,别断了我二房的供应,别让我们掉下去。”
金氏一共有七房,除了大房有金梧秋坐镇,稳坐钓鱼台之外,其他六房之间的竞争从未断过,二房这些年始终被压制,好不容易才有了点起色,若此时断了资金,那他们还怎么跟其他六房竞争?
被压着打的日子,金玲已经过够了。
金梧秋抽出自己的衣袖,冷静道:
“为期两年,这两年间只要二房循规蹈矩,不越雷池,两年过后,我自会解除此项惩罚。”
“不行!别说两年,两个月都不行!我不是为了自己开私铸坊的,我是为了……”
金玲脱口而出,又戛然而止。
金梧秋等不到她下文,疑惑问:“那你为谁?”
金玲却闭了嘴,再不肯多言,连为二房求情的话都不敢说了,生怕金梧秋继续追问。
这奇怪的反应让金梧秋上了心,看来军械这事,并不是金玲一时糊涂做下的错事,而是另有内情。
知道即便追问,也问不出结果,甚至可能还会听到很多谎言,金梧秋干脆不问了,还是派人走一趟西南,好好的查一查这桩军械案背后的事,虽说一来一回破费时日,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比将来被某些愚蠢之人拖累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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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的圣寿节在四月十八。
陛下在十六岁亲政那年,因自身诞辰与先帝忌辰同日,为缅怀先帝,将万民同贺的万寿节废除,另尊太后诞辰圣寿节,因此每年圣寿节前后,京城都非常热闹。
除了百官同庆之外,各地藩王、别国使节也会来京恭贺,这段时间最忙的就是礼部和鸿胪寺。
四月初八这日,天蓝无云,晴空万里。
二公主祁淑兴之所至组织游湖,祁珂因为长恩伯府的事在府里趴窝了好些天,才稍微恢复了些,听说有的玩,便立马约了金梧秋一同前去。
同行的还有信国公府谢家的几房姑娘,谢婉也在其中,还有一些相熟的世家贵女与夫人。
二公主的船很大,甲板上三层,甲板下两层,拢共五层的游船,就算上百人同时容纳也相当开阔。
金梧秋随同祁珂上到三层,在二公主祁淑身旁坐下,祁淑看见金梧秋,颔首致礼,她的另一侧坐着谢婉和一个未曾见过的姑娘,大约二十出头,文静又端庄。
祁淑主动向她介绍金梧秋:
“二妹,这位是江南来的金老板,你和祁音最喜欢的那家翰墨坊就是金氏名下的。”说完,又对金梧秋说:
“金老板,这是谢家的二姑娘谢瑜。”
被介绍的二人分别起身见礼,谢瑜人端庄,说话也轻声细语的:
“我与三公主都爱书,翰墨坊是我们常去逛的地方。贵店中有一款油烟墨我特别喜欢,麝香之气比其他墨条要浓郁几分。”
金梧秋对一切能赚钱的生意都略知一二,听谢瑜这么说,便知道她指的是哪个:
“是‘初照’那款吗?我记得只有那款的麝香比例略高些。”
谢瑜见金梧秋居然知道,惊喜万分:
“没错,正是那款。”
金梧秋笑道:“二姑娘品味甚好,若你喜欢,回头我请制墨师单独为你定制一套,保证世间仅有。”
谢瑜心花怒放,连声道谢,一旁谢婉将一切听在耳中,忍不住哼了哼,谢瑜不禁问:
“三妹妹何故发笑?”
“没什么,就是觉得金老板说是财大气粗,出手却小气的很,几方墨而已,二姐姐不会就被她收买了吧?”
谢婉往金梧秋斜睨一眼,显然还在记恨金梧秋不愿投资她买街的事,说起话来阴阳怪气,令人不愉。
金梧秋还没应声,身旁祁珂便忍不住反怼:
“谢婉,你的礼仪最近是被狗吃了吗?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入了太后的眼,就能目中无人了?梧秋是我朋友,你不尊重她就是不尊重我!”
祁珂霸气相护,让金梧秋感动不已,反观被当众训斥的谢婉,娇俏可人的面上青一阵红一阵,丰富多彩。
谢婉自知祁珂素来心直口快,因着她公主的身份,旁人敢怒不敢言,她也不敢跟祁珂叫板,若闹起来难堪的可是自己,只能把希望寄托到二公主祁淑身上。
祁淑除了是公主之外,还是信国公世子夫人,虽说信国公世子谢恒跟谢瑜才是亲兄妹,跟谢婉只是同父异母,但看在都是谢家人的份上,祁淑也该对自己相护一二。
然而很快谢婉就等到了结果,祁淑笑着劝她:
“三妹妹近来火旺的很,还是要心清些的好。”
这句话直接表明了,二公主祁淑与五公主祁珂是一头的,在场众人岂有不懂。
谢婉心里怄得要死,面上却不敢流露太多,端起茶杯掩饰此刻的尴尬,身旁的好友,武安侯嫡女轻拍她以示安慰,谢婉看见她和周围几个朋友,心情才稍微平复了些。
上回在长公主府没拉到金梧秋和几个公主的投资,回府后的谢婉生气之余,也没有放弃她的大计,第二天就重整旗鼓,在府中开设了一场花宴,邀请她的好友们前来,经过她的一番游说之后,有十几个朋友当场便投了银票,还有些承诺回去拿了银票也要来投。
贵女们虽说出身名门,但手里真正能自由支配的银两并不多,有的投几万两,有的投几千两,实在拿不出的也能投个几百两,反正谢婉自信满满,来者不拒,从那时至今日,她已然筹集到二十多万两在手,事情也交到专业的人手中去办了,不过短短几日功夫,她就收获了升阳和平阳两条巷子的六成地契。
如今只等工部的填河公告一出,她手中的这些地契就会以数倍的价值增长,届时她不仅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又能让身边因她赚钱的朋友们对她心生敬佩,继而以后死心塌地的追随于她。
到那时,估计就连陛下都得重新考量她的价值了。
谢婉想到事成之后的种种美好,心情顿时灿烂无比,先前被怼的难堪也消散了大半,又坐了一会儿后,谢婉起身告退,带着另外几名贵女下到二层船舱观景去了。
她离开之后,祁珂长呼一口气,一副忍耐良久终于解脱的模样。
金梧秋不禁觉得好笑,为她斟满果酿递去,祁珂喝了一口对谢瑜说:
“感觉她小时候也不这样,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谢瑜浅笑着回:
“公主怎知她是突然变了,而不是本性如此?”
祁珂觉得谢瑜话里有话,不禁问道:
“怎么,你们谢家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我就说谢婉从小表现得像个小菩萨似的有点奇怪,莫非都是装得不成?可她今年才十六啊,有这么深的心机吗?”
谢瑜摇头:
“不是她,是她母亲。”
谢婉的母亲是信国公谢忱的第二任妻子,而长女先元贞皇后谢珺、世子谢恒和次女谢瑜三人都是信国公的第一任妻子所生。
其实说起来,谢瑜才是元贞皇后嫡亲的妹妹,太后若想谢家女再接任皇后,谢瑜才是首选。
但谢瑜性子平淡,不好表现,本人又十分抗拒入宫,这时候谢家出了个礼仪人品上佳的谢婉,太后如获至宝,再加上谢婉的生母韩氏,年少时与太后谢兰曾是闺中好友,两边这么一合计,就决定把接任皇后的重宝压到谢婉身上。
第38章
◎他克你!懂了吗?◎
信国公谢忱与第一任夫人是和离的, 和离后没多久谢忱就娶了现在的夫人韩氏。
韩氏的母亲曾是国公府里的女先生,颇有才学,专门教授国公府的小姐, 老国公夫人爱才,又怜惜当时还是小姑娘的韩氏一个人在家无人教导, 便准许韩氏跟随在她母亲身边, 可以说韩氏就是在国公府长大的, 跟上一辈国公府的公子小姐们都很相熟。
比如如今的国公爷谢忱和如今的太后谢兰。
“韩氏这人颇有心机,才干也就那样, 但在哄人方面很有一手, 偏偏国公爷就吃她那套, 连带对谢婉都更为疼爱些。”
说着话的是二公主祁淑,语气透着对韩氏的不喜, 目光同情的看向谢瑜。
金梧秋见状立马明白二公主的意思,祁珂却咋呼出来:“也是,那韩氏若是个好的,谢瑜也不会蹉跎至今。”
谢瑜见大家的目光看向自己, 赶忙摆手否认:
“不是不是,是我自己不想嫁。”
然而在事实面前,谢瑜的这个否认显得有些单薄。
“你是不像嫁, 还是心有所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