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日绯
卢英没懂陛下的意思,祁昭却没有解释,而是将使团名册合上:
“高影胖影何在?”
卢英慌忙领命:“是,奴才唤他们进来。”
片刻后,两名身穿黑色劲装,一胖一高的蒙面暗卫走入宣和殿,同时行礼:
“陛下。”
祁昭一抬手,让卢英将北辽使团的名册交给他们,吩咐道:
“去盯着这个郁坤。”
“是!”
高影和胖影领命欲退,谁知刚转身又被祁昭唤回,只见祁昭坐在龙案后略加迟疑后,才对二人再吩咐一句:
“再查查北辽使团有没有一个叫慕容弦的人,若是有就一起盯着。”
高影胖影应声,确定祁昭再无别的吩咐后退下。
卢英从殿外走入,对祁昭回禀道:
“陛下,早前禹王世子求见,得知陛下在内阁议事,便先前往永寿宫觐见太后了。”
祁昭‘嗯’了一声,似乎并无召见禹王世子的意思。
而此时,永寿宫却来了人询问,陛下若是议完事,便去一趟永寿宫,太后有些关于圣寿节之事与陛下商议。
自从亲政之后,祁昭国事繁忙,一般半个月才会去一趟永寿宫给太后请安,他前日才刚去过,太后若是有什么圣寿节之事,前日就该与他说了。
看来今日召见是有什么别的缘由。
祁昭手头暂时没什么紧急的事需要处理,遂回永寿宫人他稍后便去。
宫人退下后,祁昭将龙案上的奏折稍事整理一番后,便起驾永寿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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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寿宫内,传出太后爽朗的笑声。
禹王世子祁彦能言善道,学得惟妙惟肖,将太后哄得十分开怀:
“……我父亲可不承认他驯服不了那烈马,只是如此这般负手捻须说马这儿不好,那儿不好,强行挽尊,太后有所不知,那马乃是纯种的汗血马,日行千里不在话下,可到我父亲口中,竟成了拴在城门楼子旁的驴了。”
太后听得乐呵:
“你父亲从小就那样,嘴硬的很。”
祁彦还想再说点什么,就听永寿宫外此起彼伏的宫人吟唱:
“陛下驾到————”
祁彦面色一凛,不敢怠慢,肃然起身至殿门外跪迎,祁昭阔步而来,上前将祁彦扶起:
“兄长不必多礼。”
将祁彦扶起后,祁昭客套询问:“多年未见,不知王叔可好?”
祁彦恭谨回道:
“回陛下,父王一切都好,就是年纪大了,有些想念都城,想念陛下。”
祁昭笑着拍了拍祁彦,唤他一同进永寿宫说话,祁彦礼节周到,始终躬身跟随在祁昭身侧半步外,绝不逾矩。
太后瞧见皇帝,面上更是欢喜,见皇帝要行礼,直接免了,让嬷嬷看座。
“太后还是爱见小辈的,今日兄长在,您面色都红润不少。”祁昭召祁彦一同坐下,不必拘礼,祁彦谢过后挺直背脊端坐一侧。
“年纪大了都这样。”太后笑言:“先前还听世子说起你王叔呢,那日烧糊涂了,梦里竟还想着吃京城鱼梁巷的甜酒呢。”
祁昭跟着笑了两声,问祁彦:“王叔可好些了?”
祁彦欲起身回话,被祁昭按下,只听他道:“谢陛下关心,父王就是偶感风寒,臣来京时他便已痊愈了。”
“那便好,若王叔有何需要,尽可与朕说,千万别客气。”
祁昭说完,祁彦便跪地谢恩,惹得太后也直呼‘这孩子礼太多’。
寒暄过后,祁彦看出太后与皇帝私下有话说,便识趣起身请辞:
“今日入宫,得见太后与陛下,臣已心满意足,待后日圣寿节再入宫来恭贺太后千秋。”
太后闻言挽留:
“这便要走了?也太急了些。好不容易回趟京城,还是多留些时日吧。哀家还想听你多说说西南风貌呢。”
祁彦受宠若惊:
“太后爱重,臣不胜惶恐,那臣便厚颜多留些时日,经常入宫说与太后听便是。今日不早了,臣便不打扰太后与陛下了。”
祁昭颔首应声:
“去吧。有机会入宫,朕与兄长喝两杯。”
“是,多谢陛下。臣告退。”祁彦礼节万全的行礼告退,他离开后,太后忍不住夸赞:
“这孩子随他父亲去西南就藩时才两岁,一晃眼竟这么大了。真真岁月如梭啊。”
太后说完,转而看向祁昭,问出了个老生常谈的问题:
“所以,陛下打算什么时候给哀家生一个大胖皇孙出来啊?”
这个问题祁昭难以回答,干脆闭口不言,太后也习惯了皇帝在这事上的沉默。
语重心长道:
“我知你对皇后情深义重,可她已经走了好些年,你始终不肯再立后,连后妃也不肯纳一个,这么下去国祚难延啊!今后我还有什么脸面下皇陵见你父皇?”
祁昭不想反驳,只淡淡道:
“太后今日便是请朕来说这些的?”
太后叹息:
“皇帝别不耐烦。哀家也是听闻禹王世子来京前,禹王特地为他说了一门亲,等他回西南便要定下了,这才替皇帝着急。”
祁昭虽在京城,但对各地藩王的动向也都有关注,确实听说过禹王世子要定亲之事。
“太后不必心急,朕心里有数。”祁昭说。
太后忍不住念叨:“你每年都说自己有数,可数在哪里?成日忙得不见人影,怕我催你,干脆住到麟趾行宫去了,皇帝,你也老大不小了。”
“便是你父皇当年,龙体再如何虚弱,也纳了十来个后妃了。”太后忆往昔。
没想到当年先帝纳妃这种令她厌恶之事,此时竟也能被她拿来说教皇帝。
祁昭不为所动,冷静发问:
“所以母后觉得父皇为何身体虚弱?”
太后被问得一愣,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皇帝又凉凉说道:
“若父皇不纳那十来个后妃,说不定朕还有机会见他几面,不至于父死子生,同日阴阳相隔。”
太后的劝言被堵得不知所措,因为她居然感觉,皇帝说得有点道理……
“可你总不能一直孤身一人吧?你总得立后吧?”太后心急如焚。
祁昭却依旧云淡风轻:“母后放心,朕不会孤身一人,朕会立后的。”
太后觉得今日既然提起这个话题,那就干脆把话挑明:
“那皇帝想立谁为后?哀家觉得,谢婉就挺好的,她也算哀家看着长大的,人品模样,家世背景无一不出挑,若是皇帝能立她……”
“不会!”
没等太后说完想说的话,祁昭便出言打断。
太后愣了愣:“皇帝说什么?”
祁昭语气坚定不移:
“朕说,朕不会立谢婉为皇后。不仅是谢婉,任何谢家的女子都不可能再做皇后!”
这过于直接的拒绝把太后直接弄懵了,失声良久后才问出一句:
“皇帝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为何谢家女子不可再为后?”
祁昭说:“外祖父故去时,朕曾答应他会力保谢氏尊荣,所以后来才有了朕迎娶谢珺为后。”
“可谢珺已经不在了,谢家没有皇后,皇帝又如何保谢家尊荣?”太后危机感油然而生。
“母后忘了,二公主已经嫁给谢恒了。”祁昭冷然提醒。
“可……恒哥儿终究只是驸马,于国公府又有何裨益?”
太后有点后悔,若当年皇后对她直言,谢家男儿若娶了公主,女儿就不能再为后,那她说什么也不会同意二公主下嫁的。
一个驸马和一个皇后,对谢家来说天差地远。
祁昭看着母亲焦急的模样,不禁问她:
“母后觉得,谢家再出一个皇后,对谢家就有裨益了?”
太后没有说话,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如今信国公府的当家人是二舅父,但二舅父的才干却远不及大舅父,这点您应该承认。”祁昭说。
老国公谢安有四子三女,长子谢律乃其早亡原配夫人所生,太后与老国公次子,如今的信国公谢忱,乃老国公的继室夫人所生。
谢律自小便惊才绝艳,是京中少文武双全的世家子,备受瞩目。
若没有发生那些事,信国公府交由谢律之手,定能延续煊赫,更上一层楼。
“你那大舅父是个能干的,要不然也不会随宁王谋反,害得你外祖父阵前杀子!你二舅父虽平庸些,恒哥儿也没什么大出息,但他们对你却是忠心的。”
太后想起当年那场宫变,因为谢律与宁王里应外合,若非皇帝早有防备,留了一手,这宫门只怕早就被宁王踏破了。
“二舅父与表兄的忠诚自不必说,也正因如此,朕才要多为谢家考虑。”祁昭说:“有时候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对于平庸者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只要朕在,谢家就绝不会垮掉,当一门富贵闲人,有什么不好的?何必非得争权夺利,虎口夺食?”
祁昭的话,也不知太后听进去多少,长长一叹后,她问皇帝:
“所以你一直拖着不立后,不纳妃,并不是因为对谢珺念念不忘,而是你根本就没打算再娶一个谢氏女为后,是吗?”
“是。”祁昭毫不犹豫的回答,让太后十分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