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日绯
祁昭越听脸色越黑,她说的这些东西,单个听来都很好,叠加在一起的感官就很微妙了,她是真心认为这么搭配出来的东西会好吃吗?
可即便这么多食材混在一起,也不该是先前那种恶心的气味才对。
“除了这些,你还放了什么?”祁昭问。
金梧秋眼前一亮,觉得对方终于问到了点子上:
“谢郎好眼力,除了那些之外,我还放了一味香料,天竺来的……我跟你说啊,这款香料……”
后面的香料介绍,祁昭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甚至考虑要不要下旨严禁此种香料在中原市场流通。
金梧秋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发现对方并不感兴趣,一边把自己面前的碗盅打开,一边挽尊道:
“我就是想说,这么多好东西放在一起,它就不可能不好吃。谢郎许是第一次闻见天竺香料,有点不习惯……呕……”
金梧秋本能的捂住嘴,对着碗中物陷入沉思,这恶心巴拉的东西,怎么跟她想像中的【十全大补黄金粥】完全不一样呢。
还有那味道……说是xx都不为过!
‘啪’的盖上盖子,金梧秋恨不得把这副碗盅发配边疆。
心虚抬眼,正对上祁昭好整以暇的目光,金梧秋略感尴尬,被自己刚才自信过头的话啪啪打脸。
祁昭见状,体贴道:
“让厨上再做些别的送来吧。”
金梧秋遗憾摊手:“没别的了。”
今晚九娘给她准备的主食就是炖在砂锅上的白粥,已经被她霍霍掉了。
见祁昭面露不解,金梧秋赶忙追加解释:
“哦,我家厨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从不加班。”
正是因为九娘从不加班,才让金梧秋有机会钻进厨房搞事,要不平时金梧秋之流都是被勒令禁止靠近厨房百步以内的。
“……”
祁昭好像明白,为何桌上送来的晚膳都是凉菜了。
金梧秋觉得今晚跟谢郎第一次见面就丢了脸,很想挽回一些颜面,而且让客人单吃凉菜似乎也不怎么礼貌,于是自告奋勇的说:
“要不谢郎在此稍候片刻,我再去做点什么吧。”
“你,做什么?”祁昭心中升起不好的感觉。
“蒸炸烹煮炖,我都略懂,看谢郎想吃什么。”
小小的失败并没有浇灭金梧秋对做菜的热情,然而她早已凭实力失去了祁昭的信任。
一眼看穿了她所谓的‘略懂’,应该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略懂!
“府上没别人会做菜了吗?”祁昭委婉的问。
那么多丫鬟婆子,随便拎个人出来做菜应该都比金老板靠谱吧。
“有啊,她们都会!”金梧秋笑眯眯的说:“但除了我,没人敢进九娘的厨房,都怕九娘的菜刀!”
祁昭无语:所以这顿饭是非吃不可吗?
“谢郎不必与我客气,想吃什么尽管说,我还有好些个奇思妙想不曾发挥出来呢。”金梧秋摩拳擦掌道。
仿佛只要祁昭一声令下,她就立马飞奔厨房大干一场。
光是想像她可能做出的东西,祁昭就觉得可怕。
最终在‘被毒死’和‘被恶心’之间,祁昭选择了自己动手。
【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说:男女主都结过一次婚,但都没成!各有各的隐情!皇帝至今独身,没有三宫六院!
第5章
◎那些年看过的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一刻钟后。
厨房内热火蒸腾。
祁昭卷着衣袖站在灶台前翻炒,烟熏火燎的环境丝毫未曾折损他谪仙般的气质,金梧秋端着切好的菜盘子伺候在侧,他时不时对金梧秋发号施令,让她按照自己的步调往锅里添加菜蔬。
那气定神闲的姿态,干脆利落的动作,仿佛他不是在厨房炒菜,而是在沙盘阵前挥斥方遒。
金梧秋本来觉得在房间时,自己的气场就被压制着,谁知到了厨房,她依旧被压制,这位谢公子似乎天生就有令人听令的本事,他不必刻意说什么做什么,光是站着就自然有种让人不敢拒绝的威仪。
不一会儿功夫,油润新鲜的时蔬肉片就炒好了,祁昭将锅铲放置一旁,对金梧秋吩咐:
“将菜盛出浇在清汤面上就好了,我去净手。”
金梧秋下意识点头称是,然后立刻按照祁昭的吩咐动手盛菜,盛了一半才发现问题,她怎么这么听话呢?
带着疑惑将时蔬肉片浇在根根分明的清汤挂面上,祁昭洗完手过来,长身玉立站在厨房门外,手里拿着一方素白锦帕有条不紊的擦拭他修长如竹的手指,他就那么随性站着,就有一股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贵气迎面扑来。
金梧秋原本想让他过来端面碗,压一压他的气焰,谁知仅仅一个四目相对,金梧秋便忍不住背脊一挺,从善如流的端起两只面碗,本能扬起笑容,热情又周到的说:
“已经盛好了,我这便端过去。”
祁昭颔首,转身走的那几步,一副‘本该如此’的从容。
金梧秋暗啐了没用的自己一口,认命般端起两碗热腾腾的面回到饭厅中。
两人配着九娘做的那几盘凉菜吃完了面。
令金梧秋没想到的是,谢郎看起来高冷,手艺却还不错,至少很合金梧秋的口味。
她吃东西要么追求营养搭配,要么追求食物本味,意思就是极简,祁昭的面做到了。
九娘也能做到,但她经常会抱怨给金梧秋做饭没有成就感,然后每日还是兢兢业业的给她做合口味的东西。
谢郎的这碗面,跟九娘做的饭一样,都抓住了食物本味这个特点。
不同的是,九娘是经过多番摸索之后才找准金梧秋的口味,而谢郎十有八|九只是为了方便和敷衍。
**
饭后作为报答,金梧秋邀请祁昭去书房下棋品茗。
想着过会儿就先送他回去,再给他几日重新考虑的机会,若几日之后他仍旧愿意,那时金梧秋再把人留下不迟。
白山黑水间的较量进行到一半,金梧秋正捏着棋子思索,就听对面的祁昭音色清冽的问了句:
“金老板平日熏的什么香?”
金梧秋随口回道:“我从不熏香。”
祁昭抬了抬眼,只见她目光清正,不似作伪,趁着她思索下一步的空隙,祁昭环顾四周一圈,确实没有任何香炉类的摆件。
金梧秋拨的云开见月明,愉快落下一子:“该你了。”
祁昭回归棋盘,看到她最新一步后不禁挑眉赞道:“嗯,这步棋好。”
金梧秋正要得意,就见祁昭立刻做出对应,在棋盘一角随手布下一招,看起来像是放弃了快要被金梧秋围住的那块,打算在此处回吃金梧秋两子。
可是,被金梧秋围住的那块可是能影响全局的大好河山,此处他欲吃的却只是一隅仍未连成势的散子,就算被他吃了也不能给金梧秋造成损失,这种舍大求小的打法让金梧秋心生警惕。
尽管还没看透对方的真实意图,但金梧秋一番衡量后还是决定谨慎一些,稍缓进程,回过头来救这一隅的两颗散子,将眼看就要收入囊中的腹地放置一旁。
祁昭眉峰微挑,他不觉得以这位金老板表现出来的棋力能看出他师承国手的后续布局,在看不出他打算的情况下还能有此判断实属不易。
毕竟不是谁都甘心为了些不确定的疑惑而放弃唾手可得的大好形势的,有心试探她,接下来的交手中,祁昭故意又布置了几回陷阱,都是那种看起来很美好,但只要对方一动贪念就会立刻全盘皆输的路数。
令祁昭意外的是,金老板的棋艺一般,但避险扛阻能力却极强,且定力十足,对于那些裹着糖浆的陷阱,她基本上看都不看,稳扎稳打、按部就班的按照她自己的方式在夹缝里生存。
她的棋路十分和缓,看似没有攻击性,但实际上就像是春天里的藤蔓,默默生长在你所忽略的各个偏僻角落里,时至盛夏,一夜之间将绿叶层层叠叠的铺开,待你惊觉时,入目所及处皆已被她包裹在内。
祁昭见过杀伐果断的、聪明绝顶的、稳扎稳打的、心机深沉的各种棋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对他用缠字诀的。
每当你感觉自己快赢的时候,她总能在某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些微生机,用一副看起来好像随时要死的身体,愣是撑出了两个甲子的感觉。
虽说这盘棋最终祁昭还是赢了,但他却丝毫没有赢家的喜悦。
整张棋盘几乎都被下满了,棋盒里所剩无几,把棋子用得这么干净,在祁昭的下棋生涯中还是第一次。
“金老板棋艺不错。”祁昭真心夸赞道。
金梧秋一边擦汗一边收拾棋子,奇怪自己怎么感觉越来越热,口中仍谦虚回道:
“真正棋艺与谢郎比还差得远,最后都把你下烦了吧。”
祁昭没有否认,他们这一盘棋下了足足一个半时辰,下到一半时,祁昭确实有点不耐烦,兵行险着了好几步,就是想快刀斩乱麻,赶紧结束此局,幸好后来他意识到自己攻势越猛,显露的破绽就越多,未免被钻了空子最终输掉,他只好耐着性子陪她慢悠悠的去下。
“这是我下的时间最长的一盘棋。”祁昭说。
可能也有臣子会这种缠字诀的棋路,但却没人敢用来对付祁昭,一来怕他不悦,二来确实没那么多时间慢慢下。
祁昭帮着一起收拾棋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书房里灯火通明,两人对面而坐闲聊的画面,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气氛,金梧秋不想打破这种温馨融洽,但她实在是热,还渴得厉害,咽了几下喉咙都没忍住,她的内院入夜后几乎没什么人伺候,前半夜只在垂花门外留了两个听吩咐的丫鬟,后半夜全都打发去休息。
金梧秋走到廊下大声唤垂花门外的丫鬟送茶。
拿到茶后,她给两人各自斟了一杯,迫不及待的去喝,却被滚烫的茶水烫了一下,祁昭见状赶忙提醒:
“慢着些。”
金梧秋说了声抱歉,一边吹着将杯中热茶饮尽,却仍觉得不解渴,下棋的时候她就觉得热,不过她以为是精神高度集中时过于紧张的缘故,当时就没在意,现在棋下完了,她这周身发热的感觉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演愈烈。
她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明明很渴,可看着那冒热气的茶水却又不太想喝,鬼知道她现在多想来一碗透心凉的冰水,甚至觉得那样都未必能解她心头的火热。
察觉到金梧秋的异样,祁昭疑惑问:
“金老板可是哪里不舒服?”
金梧秋用手背擦了擦脸颊,只觉脸上热得发烫,目光上扬,落在对面眉目极其俊秀的男子身上,只觉他怎么会这么好看,深邃的双眸令人沉溺不已,忍不住以目光描绘他的面庞,感觉身体越发躁动不安。
若是这么多要素叠加在一起,金梧秋都感觉不出问题的话,那她未免也太迟钝了些。
但她实在想不通是哪里中的招,她没有熏香的习惯,厨房里的食材也绝不会有问题,看谢郎的样子,应该也被影响了,只是反应没她这么激烈罢了。
她知道若是两人继续待下去必然要出事,金梧秋慌忙收敛目光,急急站起身时轻撞了一下放着棋盘和茶水的矮桌,但她已经顾不得这些,逃也似的留下一句:
“我叫人送谢郎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