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黎家七七
尘尘对“信”这个东西特别好奇,毕竟他从来没有见过。
小家伙的小手捏着信封想拿过来看:“麻麻~~”
苏桃桃松开手,想到小朋友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见过爸爸,甚至可能都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过“爸爸”这两个字,未免有些心酸。
是时候给小朋友科普一下“爸爸”这个家庭成员了。
苏桃桃让他拿着信,先把他放到拖拉机上,自已也跟着上去,盘腿坐下。
尘尘拿着信封左右翻了翻,觉得没什么特别的,皱着小眉头还给苏桃桃。
“尘尘,这是信,爸爸的来信。”
尘尘连小鼻子都皱起来:“信?粑~粑?”
爸爸这个角色在傅家是个缺失的角色,傅远航也是从出生就没见过亲生父亲,还挺难科普。
“尘尘记得小黑炭哥哥家的老根叔吗?”
尘尘点点头。
“一般的家庭成员组合就是爸爸妈妈和孩子,然后是爷爷奶奶叔叔姑姑等等,比如老根叔是小黑炭哥哥的爸爸,小黑炭哥哥管他叫爹,和爸爸是一个意思,小黑炭哥哥管老根婶叫做娘,和妈妈是一个意思,然后小黑炭的奶奶就是老根叔的妈妈,小黑炭的爷爷就是老根叔的爸爸。”
苏桃桃顿了下,感觉自已说的有点绕,小朋友不一定能听懂,连什么叫做“家庭成员”可能都解不了,正想着怎么解释这个词,尘尘已经用力点了点头:“奶奶~~小蜀黍~~麻麻~~”
然后尘尘的小短手拍着信封:“尘尘~~粑粑~~信~~”
苏桃桃瞪大眼睛,她说得这么绕,连自已都需要捋一捋,小朋友居然听懂了?还举一反三知道奶奶是自已小叔叔的妈妈,来信的人是自已的爸爸?
苏桃桃抱着尘尘的手臂上下左右看了看:“尘尘你真是一个两岁的小朋友吗?”该不会和她一样穿了,是个披着小朋友外表的老灵魂吧。
尘尘眨巴眼,清澈明亮的眸宛若山涧的清泉,心想小朋友都已经长那么好看了,还这么聪明,让你以后的同学怎么活呀?
苏桃桃抱着他晃了晃:“尘尘说得对,奶奶就是小叔叔的妈妈,可是小叔叔的爸爸呢,也就是尘尘的爷爷,为了保卫祖国而牺牲,成为了一名英雄。
可是尘尘的爸爸不一样,他只是因为工作需要去一个比较神秘的地方,一直抽不出时间回来看尘尘,”苏桃桃扬了扬手中的信,“现在他来信啦,相信尘尘很快就能见到爸爸。”
其实傅征途根本就不知道尘尘的存在,婚后没多久他就出任务,之后一直处于失联状态,直到今天才第一次收到他的来信,根本都没有机会告诉他尘尘的存在。
苏桃桃不想当着孩子的面拆信,按照她的习惯,拆了信必然会当着孩子的面念,到时候一个字都没提尘尘,他该多伤心呀?
苏桃桃把信收起来,捶了捶腿:“尘尘,妈妈带你去照张相给爸爸寄过去好不好呀?爸爸还没见过尘尘呢,我们让爸爸看看尘尘帅帅的样子。”
其实上回来县城应该和周铃兰傅远航他们一起去拍个全家福,现在让周铃兰专门跑一趟她肯定不肯,只能先拍她和尘尘给傅征途寄过去,好让他有个心准备。
尘尘没照过相,也不知道什么是“帅帅的样子”,不过妈妈这样说应该是好事,一口就答应了。
距离五点的回程集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苏桃桃顾不得累,抓紧时间带尘尘去照相馆。
这年头的照相馆也是国营单位,掌握拍照技术也是一个铁饭碗,彩照还没开始普及,随处可见都是黑白照片,照相馆的设备也十分简陋,一块灰扑扑的背景布,一家老式相机,几张椅子,已经是全部的布景。
七十年代正好流行“小小照片”,一寸不到的大小,价格便宜,非常受欢迎,但苏桃桃不打算拍这种。
照相馆也坐落在双江口骑楼街上,环境和第一国营饭店差不多,苏桃桃打算“拍外景”。
问清楚价格和注意事项,苏桃桃又问:“师傅,我能在外面拍吗?我想连外面的风景一起拍下来。”
两江荟萃的景观实在是得天独厚,想到可能很快要离开这里,苏桃桃想留个纪念,这年头不比后世,一部手机随走随拍,能留下珍贵回忆的机会不多,外面的风景怎么都比里面那个灰扑扑的背景强。
摄影师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说要连外面的风景一起拍,想了下点了点头:“可以的,但是成像效果我不保证,有可能会曝光过度。”
苏桃桃笑着说:“没关系,我多拍几张就行。”
摄影师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再提醒下她照片的价格,不过看他们的穿着不赖,应该也不缺这几块钱,但还是说清楚:“六寸的全身照五毛一张,半身照四毛,五寸的少一毛,两寸的一毛一张,你要先说好要求。”
苏桃桃点头:“都拍六寸的全身照,我抱着孩子拍两张,孩子单独的拍一张,我单独拍一张,一共拍四张。”
这年头很少有人舍得这样花钱,摄像师认真看了下苏桃桃:“里面有卫生间,去洗把脸吧。”
苏桃桃差点忘了自已的“易容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苏桃桃自然也不例外。
几分钟后,苏桃桃把自已和尘尘都洗得干干净净走出来,摄影师看到时焕然一新的母子俩,整个人愣在原地,这女同志长这么好看他也是万万没想到,怎么说呢,就好像一颗蒙尘已久的珍珠忽然洗去上面的灰尘,突然光彩夺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尤其是那双清凌凌的眸,眼尾角微微上挑,好像只需微微弯一弯唇角就能夺魂摄魄,摄影师从事摄影行业这么多年,还是第1回遇到这样明艳的女同志。
等他摆好拍摄角度,苏桃桃那边已经摆好了姿势。
第一张她右手抱着尘尘,让尘尘把右手举高弯在头顶上,她自已则歪头偏向他,左手举高弯下来,和尘尘的右手组成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心形。
“乖崽,等下摄影师叔叔喊一二三的时候,就跟着妈妈一起念茄子好不好呀?”
尘尘第一次拍照,对一切都十分好奇,他一直盯着摄影师手里那个乌漆嘛黑的机器看,听到苏桃桃这样说,才拉回注意力。
摄影师本来还想指点苏桃桃摆动作,没想到她自创了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动作,他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捕捉到一个不错的状态,数下一二三。
苏桃桃那边带着尘尘喊:“茄子/几!”
镜头便定格了这对母子最美的微笑,也定格了奔流不息的双江和巧夺天工的山丘。
母子俩把手放下,苏桃桃比了个ok的动作,摄影师会意,再数一二三,尘尘都不用苏桃桃带着,自已就开始喊“茄子”。
苏桃桃却在摄影师喊到“三”时候,突然偏头去亲尘尘的脸蛋。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尘尘习以为常,摄影师的表情一言难尽。
这真是他拍过最出其不意的照片,效果最自然的照片,这对母子怎么看都不是第一次拍照,像是为镜头而生的一样。
接下来的单人照更能证明这一点。
苏桃桃随意往那里一站,什么都不用做,对着镜头微微一笑,已然倾国倾城。
尘尘那么酷的小朋友,每次听到一二三的口号都会自动“茄子”,笑得连路边的小野菊都自叹弗如。
凭借多年的摄影经验,摄影师都不用看成片就知道这组照片洗出来有多惊艳。
“我能不能多晒一组照片放到橱窗里展示?”他问。
苏桃桃摇头:“不好意思,最好不要。”
“我免你两张照片的钱,或者免费多洗一组给你。”摄影师还想争取一下。
倒不是为了引流,县城只有这家照相馆,谁都只能来这里照相,只是单纯地想展示一下自已优秀的摄影作品。
苏桃桃还是摇头。
摄影师咬咬牙:“全部免费,以后你来我这里拍照一律免费。”
苏桃桃那边已经掏了钱:“真的不好意思,不可以,我们还要赶路,麻烦你了。”
摄影师惋惜,倒没有继续强人所难。
趁着他写收据的空隙,苏桃桃又借用了卫生间。
再出来的时候,又是变回刚进来时灰头灰脑的样子。
摄影师震惊,指了指她的脸:“你故意的?”
苏桃桃轻笑:“免得招惹是非。”
摄影师这才明白她为何不愿意展示照片:“我明白了,你是个好同志,这卷正好拍完,我抓紧时间冲洗,你下个圩日来取。”
苏桃桃道了谢,时间已经来到下午四点半,她赶紧抱着尘尘赶去集合点。
又是赶忙赶急的一天,直到回到家里吃过晚饭躺在床上,全家人都睡着了,苏桃桃还想着好像忘记了件什么事,又躺了好一会才一骨碌坐起来:是了,便宜老公的来信还没有看呢!
第23章 傅征途风评被害
苏桃桃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打开傅征途的来信。
本以为两年多没见,即便不是洋洋洒洒写他个大几页纸,起码也得有个千八百字的小作文诉下衷肠,聊聊近况,给个解释什么的。
结果只有四个字:不日即回。
苏桃桃的桃花眸瞪得比铜铃都大,这么薄薄的一张信纸她翻来覆去地看,又是捏又是对准煤油灯照,还差点放到火上去烤,甚至想滴个蜡烛或者放到水里泡一泡看是不是有什么密语得用到“火显”“水显”“蜡显”之类才能看到字。
但很显然,并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这四个字!
苏桃桃气笑了,随手把信扔床上,这莫不是个通知吧?!
特么她那么抠门的人给家里拍个电报还发了七个字呢,他的字又不按个算钱,一个失踪了两年多的老公、儿子、父亲、哥哥……集那多重身份于一身的男人,居然只给每个人分一个字,连基本的问候都没有!
苏桃桃觉得自已今天带尘尘去拍照简直像个笑话,连回信的欲望都没有,兴许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他们这些家人。
是了,否则也不会莫名其妙失踪那么长时间不出现。
苏桃桃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便宜老公那一点点微弱的热情和小小的期待已经尽数扼杀在这四个字里。
她捶几下枕头,更想捶自已。
想什么呢?这是个相个亲见个面就能结婚,有的甚至可能结婚前连面都没有见过的时代,就这样时代背景下的婚姻能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呢?
苏桃桃以为自已会气得睡不着,没想到翻两下就稀里糊涂睡着了,入睡前迷迷糊糊间想的是,上天果然是公平的,给了她一个天使宝宝,怎么可能还舍得给她一个二十四孝的老公,瞎几巴过吧。
之后一整个晚上苏桃桃都在做梦,正确来说是做噩梦,她梦见冷清绝爱的傅征途拿着把四十米的长刀面无表情地追着她砍,他一直追,她一直跑……
跑到“咯咯咯”的鸡鸣声响起,苏桃桃才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愣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苏桃桃第一时间看向被她扔到一旁的信,气鼓鼓地拿起来扔到地上,嘀嘀咕咕:“王八蛋傅征途,你就不配拥有我这样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大仙女和尘尘这样的天使乖宝!”
然而收拾好自已,她还是回到房间拿起那封信走去厨房。
苏桃桃知道周铃兰和傅远航有多想知道傅征途平安。
她做噩梦睡过头,这个时间,尘尘正乖巧地吃着鸡蛋羹,傅远航已经做好了羊奶茶,周铃兰正好把刚出锅的烙饼端过来。
周铃兰见到苏桃桃,一脸慈爱笑着说:“桃桃昨天累坏了吧?怎么不多睡会?”
苏桃桃神色有些复杂,等大家都坐好,还没开始吃东西,确保不会在餐桌上出现喷奶茶呛着噎着这些危险行为,才把傅征途的信拿出来放到桌上,平静道:“妈,昨天征途来信了。”
周铃兰以为自已听错了:“桃桃,你说什么?”
傅远航也是一脸紧张看着她。
只有“知情人土”尘尘晃荡着小短腿,从蛋羹碗里抬起头一脸淡定说:“粑粑~~信~~”
周铃兰颤抖着手拿起桌子上的信封:“征途来信了?真的吗?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傅远航赶紧凑过去。
苏桃桃忽然很想知道这对母子看到“不日即回”四个大字是不是和她一样的反应。
然而,看完了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