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蝉声
见她接下,杨婕妤才舒了一口气,笑着退下了。
禅真手里提着不轻不重做工精美的小食盒,跟在郭开身后走进勤政殿,远远就看见陛下跟前的书案上积累了高高的一大摞奏折,而陛下眉头紧锁手中笔耕不辍,听见郭开通传才终于从书案中抬起头来,放下笔挥手叫她过去。
“陛下。”禅真走上前,还未行礼就被他大手一揽坐到了他的怀中。
陈定尧没想到她竟会主动前来探望自己,心中顿时神清气爽,处理公务积攒下来的劳累也一扫而空。
“身体可是好受了一些?”
知晓陛下问的哪一方面,禅真脸色一红,伸手推了下他的胸膛。
“陛下,您快放我下来,这里是处理公务的地方。”
陛下怎么越来越孟浪了呢?若是在自己宫中,随他施为举止亲密些也无妨,可这里是陛下处理政事的地方,这样感觉自己真的就像个引诱陛下不误正事的妖妃了。
知道她脸皮薄,陈定尧送开了手,禅真立马往后退了好几步远,眼神有些防备地看着他,生怕他再动手动脚。
陈定尧无奈地轻笑了一声,看见她手中提的食盒,顿时来了兴趣。
“这是你做的?”
她知晓禅真除了歌舞曲艺之外,在厨艺上也是相当不错,前世云沂还曾经在兄弟们之间炫耀过,可惜禅真进宫后对他百般怨恨,叫他无缘享受过一次。
禅真心中有些别扭,将食盒搁书案上一放,小声道:“才不是妾身做的,是杨婕妤托妾身带进来给陛下品尝。”
听见“杨婕妤”三字,他脸色一沉,往外喊道:“郭开!”
郭开急忙跑进来,见陛下和贵妃娘娘隔的老远没如想象般贴在一起浓情蜜意的,再看桌上放的食盒,脑子略微一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把这东西丢出去。”他揉了揉额角,声音冷肃。
“奴才遵命。”郭开连忙把那要命的东西拿下来,赶着去毁尸灭迹。
禅真伸手拦下来,“别啊,杨婕妤好不容易亲手做的,而且陛下您不是喜欢吃雪片糕吗?”
这样糟蹋别人的心意总是不太好。
陈定尧认真打量着她的深情,见她果真只是心疼那盒雪片糕,并无流露出自己所期待的情绪,心中更是烦躁。
“朕从未说过朕喜欢这个东西。”
重生而来,之前的记忆已经十分久远,细节之处都记不大清楚了,但是他敢肯定自己从未像对禅真一般宠爱过任何一个女人。
而且杨婕妤那个女人,前世在禅真进宫后就多次作怪,之后被他打入冷宫才消停下来,今世他原想若是后宫其余人能够安分守己,他按照份例养着她们也无妨,看来还是他还是太过心善了。
“郭开,还不下去?”
郭开没想到一盒小小的雪片糕也能引起争执,心中暗暗下定,以后类似这种东西绝对不能再让它出现在贵妃面前。
终于将碍眼的东西清理干净,陈定尧想着昨日才与禅真亲呢相贴,总不能让无关紧要的人破坏了他们之间刚建立起的感情。禅真心性纯真,对他人总是怀抱着善意,这也无甚不好,左右他是皇帝,不管如何都能护住她便是。
他面色缓和一些,“往后朕身边只有你,朕喜欢什么,你总会慢慢知晓,何必听他人谗言。”
禅真年纪小,他比她大了二十岁,总是要多让她一些,不能再把她逼急了。
见他重新露出温和的表情,禅真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往他身边靠近了一些,神态中露出几分郁闷。
“见了杨婕妤,妾身才发现自己与您相处的时间最短,对您也不比其他人了解。”
陈定尧起身拉住她一只手,安慰道:“若朕早知晓你的存在,就该将你早早抱到朕的身边,当做公主一般呵护长大,这样从生至死你都陪伴在朕的身边。”
听见他这般荒唐言语,禅真忍不住笑:“那样妾身可就成不了您的妃子了,陛下与公主岂不是乱了辈分。”
陈定尧一只手环住她的腰:“朕想要你,可不会管什么人伦天理。”
禅真只当他在说笑哄自己开心。
见她窃喜如同一只小狐狸般,他忍不住凑近:“还是,你嫌弃朕年纪大了?”
禅真抬眸横他一眼,“妾身哪里敢?”
陛下正当盛年,容貌气度比她见过任何一个男子都要优秀,禅真此前虽然对他有些抗拒,但也只是畏惧他的身份,从来没有嫌弃过他的年龄。
“与你相比,朕确实年纪大了一些。”陈定尧其实并不在意这一点,若是在他年轻刚登基时,也无法像如今这般肆无忌惮地宠着她。
就像云沂,前世虽喜欢她,可仍旧受到许多限制让她受了无数委屈,面对他也只能无奈将心爱之人拱手相让。
禅真以为他心中因此感伤,反握住他的手:“妾身真的不在意,陛下年老的时候,妾身也一样是白发苍苍了,与陛下白头到老并没有什么不好。”
陈定尧怔了一下,随即有些激动地双手捧住她的脸:“禅真,你此言可是愿意同朕白头到老了?”
禅真有些不明白他神情为何如此激动,但仍是点点头:“若是一直这般,妾身自然是愿意的。”
只要陛下不改变对她的心意,她自然也不会辜负陛下。
原来得偿所愿是这般滋味。陈定尧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了下她的眉心,上天总算不枉他重生一回。
正在这时,忽听郭开在门外通传。
“陛下,晋王殿下求见。”
第20章 陛下目光寻着她去
望向下首身穿玄衣,面容较之前世记忆中略显青涩,却更意气风发的云沂,陈定尧心中百感交集。
这是他所有儿子中长相心性最像他的一个,也曾经是他最喜欢最寄予厚望的一个,直到他有了元昭。元昭是他心爱的女子所生,长相也与禅真如出一辙,精致的像个玉娃娃,让他只想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他们母子面前来。
他看元昭是怀抱着一颗慈父之心,可看云沂更像是看年轻时的自己。或许也因为他们父子太过相似,所以才会为同一个人爱若痴狂,最终亲缘割裂反目成仇。
“父皇,这是儿臣这段时间所批阅的公文,请您过目。”不似面上表现的冷静沉稳,陈云沂在面对自己的父皇时心中总是难免有些忐忑。母妃说他最像父皇,可他总以为自己比之父皇还远远不如,又期待着自己终有一天能像父皇那般权掌天下,一令既出莫敢不从。
陈定尧展开随意翻看了两眼,云沂自小是他教导长大的,处理政事的手段也几乎是他年轻时的翻版,只是他在云沂这个年纪时已登基三年有余,行事之间少了许多顾忌,而云沂此时的手段还是要软和一些。
“朕知晓了。”他随手将公文往桌上一放,“你这段时间的行事还算不错,比你两个兄弟强上不少。”
豫王被淑妃教导的过于狂妄愚蠢,庄王由于出身原因个性又太过软弱,是以他从未将他二人纳入储君人选。
“父皇过誉了。”云沂却不敢接下这句夸赞,虽然他也认为豫王和庄王不堪大用,可闹到明面上到底有损兄弟和气。父皇如今身强力壮,远远不到夺嫡之机,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总是能给父皇和文武百官留下一个好印象。
陈定尧不欲揭穿他,都是从万千皇子中杀出来的有些事彼此心知肚明即可。
“朕听闻,豫王以南巡一事当着百官的面对你大行嘲讽,此事可是当真?”
陈云沂面不改色:“只是兄弟之间的一点口角之争,劳父皇挂念了。”
暗地里却绷直了脊背,豫王那个蠢货,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说出口,他倒不在意豫王的那些嘲讽,只担心父皇会因此认为自己对南巡一事心存怨念。
“是吗?”陈定尧不以为意地轻笑了一下,手指轻轻扣在桌案上,从容不迫的动作却带着一股逼人的气势,“那云沂是何感想,可会因此怨恨于朕?”
陈云沂额角沁出一丝冷汗,“儿臣不敢,父皇做任何决定自有您的道理。”
他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帝王,脸上流露出倾慕的神情,“儿臣视父皇为天,对父皇的决议自然也不会有任何质疑。”
陈定尧冷眼看着他的反应,果然此时的云沂还是太过青涩,难怪前世禅真在他身边时受了那么多委屈,无论是淑妃还是晋王府中的后眷,谁都可以折辱她,而云沂空有宠爱却无护住她的能力。
他从不后悔从云沂手中将禅真抢了过来,她那么柔弱,只有用至高无上的权力才能将她密不透风地呵护起来。
“南巡之事朕确实存有私心,你以后便会知晓。”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云沂,他无法只简单地将云沂看作自己的儿子,在禅真面前,云沂是唯一一个与自己旗鼓相当的男人。
前世无数次,他远远旁观着他们之间的相处,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嫉妒的发狂。
……
“殿下!”
那是一次大型的皇家秋猎,皇子身边都携带着自己宠爱的姬妾,众多女眷之中,唯独她最耀眼夺目,仿佛一颗在夜色中散发出莹润光泽的明珠。
他身穿氅衣,在人群之中一眼就注意到了她,那个曾瑟瑟发抖地跪在淑妃宫门前的女子。即便只是一面之缘,那幅娇柔又可怜的面容竟然就这样深深印刻在了他的记忆中,让他隔着这样远的距离就将她认了出来。
云沂飞身从马上跃下,大步上前将她揽入怀中,远远望去并不能辨认出他们之间在聊着什么言语,但是看她在云沂怀中突然羞红了脸,俯首埋进了他的胸膛,而云沂脸上也满是温柔笑意,他胸口蓦然就生起一股不平之气。
他不知这股郁气来自何处,只是下意识侧身向身边的郭开吩咐了两句。
接到郭开的话,云沂与她之间缱绻的氛围顿时被打破。
云沂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在她担忧的目光中向自己走来。
而他不知为何,视线却越过了向自己走来的云沂,看向了他身后的女子。偶然之间,女子撞上了他的视线,那双琉璃一般的双眸先是一怔,立刻又有些慌张地低下头避了开来。
他唇边莫名勾起一抹笑意,她这样的反应在他眼中实在可爱,令他想起了年少同父皇寻猎时曾在林间错失的那只小鹿。
他本已挽弓瞄准了那只突然从深林中窜出来的小鹿,可是在那双茫然无辜望向自己的明亮眼眸中,不知为何他又放下了弓箭,任那只鹿转身跃进了山林,之后他数次经过那片丛林,却再未见过那只小鹿的踪迹。
时隔多年,他本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那只小鹿的眼睛,不知为何看到她却又想了起来,一股莫名的遗憾与不甘悄然在他心中开始生根发芽,而他此时还未有任何察觉。
围猎开始,众多皇子与随行侍卫一同纵马跃进深林,箭雨落下,在平静的丛林卷起一阵腥风血雨。
他下意识注意到云沂离开的方向,本想往另外一面深进,手下却仿佛不受控制,驱使着**的马鬼使神迷般奔向了女眷停留之处。
那方猎物很少,四周又有侍卫看守,比林中安全许多。
见本该深入林中的陛下突然出现在面前,女眷们纷纷不知所措,惶恐不安地低身向他行礼。他身居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了一周,却并未见到她的身影。
“朕命你们护卫好此处,如今看来似乎少了些人。”
侍卫在他的注视下浑身颤抖,忽然有一个不知谁家的女眷开口道:“奴婢方才看见晋王府上的宋侍妾一个人往西边去了。”
原来她姓宋?这么一个诗意朦胧的姓氏,倒如同她给人的记忆一般。
在众人忐忑的目光中,他纵马朝西边奔去,终于在一条小溪流边看见了她的身影。他隔了一些距离便停下了马,并没有上前,只远远望着她的纤细的背影,而她孤身一人沉静地注视着水面,竟然显得有几分落寞。
可身边的侍卫不知他心中所想,出声打扰了这场寂静。
“陛下,此处位于猎场外围,能打到的猎物实在稀少!”
她似乎才发觉到有人来到了此处,蓦然回首,一双闪着碎光的琉璃双眸就这样撞进了他的眼中,微风卷起了她的长发,细长的发丝撩拨在她的脸上,而她整个人都仿佛要融化在了日光中。
只那么一眼,就让他从此以后夜不成眠。
第21章 陛下失控了
“奴婢见过陛下。”
她似乎很畏惧对上他的视线,只是匆匆一眼就立即慌张地垂下了眼眸。
陈定尧从马上跃下,不顾身旁随从的目光,大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注视着她。
“朕记得你。”
女子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自己竟会在陛下心中留下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