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蝉声
怕肯定还是怕的。禅真垂下眼睫,但是现在看来陛下对她还是有几分好感,她不得多讨好下他吗?
“陛下您会治奴婢的罪吗?奴婢方才不小心弹错了曲子。”她小声问。
陈定尧眉头顿时舒展开,没想到她还是担心方才的事。他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苦笑道:“朕怎么舍得治你的罪?”似乎想到什么,他接着摇头一笑,“你不治朕的罪就算不错了。”
前世她憎恨他,对他从没有过几句好话,当着宫人面怒骂他也是有过的。
禅真惊讶地挑起眉,又委屈地嘟囔:“奴婢不敢。”
他可是陛下啊,全天下有谁敢治他的罪。
“朕倒是希望你胆大一点。”陈定尧轻叹口气,转望向门口,“郭开什么时候这么慢腾了?”一旦视线离开她的脸,他的面庞又沉下来,冷硬地叫人不敢直视。
话音刚落,一个尖细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陛下,奴才将太医领来了。”
陈定尧转身摸摸她的头安抚,难得见她如此乖顺的模样,忍不住勾唇:“进来。”
郭开领着太医低着头推开门,天知道他刚刚在邻屋听见陛下大喊太医着急成什么样。可是陛下又提前吩咐过今夜未经他允许禁止上前,叫他着急上火也无法,只能慌里慌张地去找了随性太医,几乎是一路跑了过来,一边在心里祈祷,可别是陛下出了什么事。
进门一看,幸好幸好,陛下看上去似乎并无大碍,反倒坐在床边满脸浓情蜜意的,真是叫他奇了怪哉,可没见陛下对宫里哪位娘娘这么温和过。
“陛下,江太医来了。”
“臣叩见陛下。”江太医收到传唤时心都提了起来,生怕是陛下出了什么问题。
只见陛下朝他招一招手,“起来,替朕看看她的腿。”
江太医走上前,眼睛一点也不敢往旁处看,陛下将床上这姑娘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个淤青的膝盖让他瞧。
他凭自己精湛的医术一眼看出这位姑娘并无什么要紧事,但是在陛下虎视眈眈的目光下,还是细心把了脉,多交代上几句。
“这位姑娘只是有些淤青,用白玉膏化开每日多揉上几道,不足三日便能完全消散了。”
陛下接过药膏,仍旧是皱着眉头,江太医提心吊胆生怕陛下哪里不满意,所幸陛下下一句就叫他退下了。
急匆匆地来又急匆匆地被赶走,郭开和江太医走出门才终于纷纷松了一口气。
方才在屋里江太医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会儿才有些好奇问道:“郭公公,里面那位姑娘是?”
郭开觑他一眼,摸了摸头上的冷汗,“咋家也不清楚,只知晓是叶太守献上的美人,指不定咱们回去时后宫中又要多了一位主子呢。”
看方才问诊时陛下紧张的模样,想来对这位姑娘是上了几分心思的,但是陛下这份心思能不能维持到回宫后可说不定了。
屋里,陈定尧用手指挖了一块儿白玉膏,在掌心化开,一股清香的味道顿时蔓延开来。
禅真哪敢让他亲自动手,连忙出声阻止:“陛下,奴婢自己来便好。”
陈定尧自顾自的,掌心在她膝盖上轻轻按揉,看她着急的眼眶通红快要哭出来,才轻声安慰:“朕欠了你太多,禅真,你就成全朕,当朕是想要做些补偿吧。”
前世,他先是逼迫她进宫为妃,又未能护好她与元昭,害她年纪轻轻郁郁而终,那份愧疚日日夜夜折磨着他,让他寝食难安。如今好不容易又有一次机会与她重新开始,却又吓到了她,让她害怕到哭泣。
再多前世被抛弃的恨意在见到她眼泪的那一刻也都消散了,如今,他只想好好补偿她,与她重新开始。
禅真满脸疑惑,她之前从未与陛下见过,陛下又从何而来的亏欠呢?但是她也没有再挣扎了,安静地任陛下摆弄。太医配的药果然是一绝,只这一小会儿她就感觉不到多少疼痛了。
那接下来呢?禅真眨了下眼,与陛下面面相觑,彼此又沉默下来,之前因琵琶声而生起的暧昧气氛又蔓延开来。
禅真脸庞不自觉发起热来,她是来伺候陛下的,现在她已经上了床榻,陛下还衣冠整齐地坐在床边。在她沉默的时候,看到陛下起身,动作利落地自行解下了发冠和外衫,只着内衣,上床朝她身边俯倒下来。
一股灼人的气息扑面而来,霸道的檀香灌满她的腔鼻,让她脑子都迷得晕晕乎乎的。禅真紧张地闭上眼,忐忑地等待着接下来的事。
然而,陛下最终只是在她额头落下了一个吻,声音低沉。
“睡吧,朕不会再强迫你。”
第06章 陛下吃醋了
红烛帐暖,夜色正浓,奢华的大床上红浪翻滚,垂地的纱帐掩盖住了内里的春情,只能隐约瞧见床上正缠绵交叠的两个身影。
帐内女子的呜咽声断断续续,间或发出几声无法自抑的喘息,许久之后才渐渐消散。
女子长发披散,面容深深埋在枕巾里看不分明,裸露在外的肩背上红痕点点,恰似雪地里绽放的红梅引人遐思。
一只健硕的手臂从后揽住她的肩颈,随即男子温热的身体靠了上来,两人之间皮肤紧紧相贴再无任何间隙。
男子低沉的声音犹带着未尽的情|欲:“云沂府上今日传出消息,晋王侍妾宋氏于前夜不幸暴病而亡,此事现在人尽皆知。禅真,晋王府无论如何你都回不去了。”
女子的身体顿时僵硬住了,不多时便从枕间传出了低低的啜泣声,肩膀也一同颤动起来。
男子低头轻嗅着她发间的幽香,手臂收的更紧。
“朕已经拟好圣旨,过几日便册封你为贵妃。云沂给不了你名分,在晋王府你只能当一个卑微的侍妾,但是朕可以给你全天下女子至高无上的位份。等你生下皇子,朕再封你为后,立我们的皇子做储君,禅真,你欢不欢喜?”
女子仍旧埋头枕间不肯回头看他,他也不恼,继续说道:“朕还打算封你的父亲为沐恩侯,朕知晓你之前因为商户出身受了诸多委屈,你放心,从今以后不会有人再敢拿你的出身说事。”
“蜀地上月新进了一批绸缎,朕命尚服局正给你赶制贵妃朝服,还有东海进贡的珍珠,给你做贵妃朝冠。凤梧宫朕也已经命人清扫好了,只等册封大典后就可以搬进去,乖,再陪朕在紫宸殿住一段时日……”
他深情地在女子发顶落下一吻,诉说着自己的安排,却被女子骤然放开的哭声打断。
“陛下!”
他的神色顿时阴沉下来,帐中的温度也随之一降。
女子犹自背对他哭泣,声音哀绝:“您是天子,这世上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我早已成晋王妾室,您再纳我为妃,这让我情何以堪?”
闻言,男子冷笑一声,紧紧揽着她的手掌转去捏住她的脸,强迫她从枕间抬头,面对面与自己相视。
“是,朕是天子,这天下本就不该有朕得不到的人,朕在看你第一眼就该下定决心纳你入宫,无论你是什么身份。”
女子泪眼朦胧,无论如何也看不清男子的面庞,只记得那双阴鸷的眼睛,饱含强烈的占有欲,霸道得让人无从拒绝。
渐渐连那双眼睛也渐渐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如泡影般散开,一道刺目的白光破开了梦境。
……
禅真睁开眼,头顶是陌生的锦帐,她扶着昏沉的头慢慢从床上坐起,看到周围奢华的装饰,才恍然想起昨晚的事情。
这是陛下的寝室,那陛下呢?
她下意识伸向身侧,床被上空荡荡的,但还留有一丝余温。这时,一个面生的侍女走了过来,满面带笑地问候她:“姑娘醒了?”
禅真握住胸口,眼睛在房间里打量了一周,并未见到他人,犹豫许久,才低声问道:“陛下已经起了吗?怎么没人叫我?”
她之前跟嬷嬷学习过礼仪,知晓在宫里,妃嫔们都要早起伺候陛下穿衣的,怎么她就睡的这么死,连陛下什么时候起床的都不清楚。昨晚好不容易讨了点陛下欢心,今早又捅了这么大篓子,陛下肯定很不高兴吧。
侍女笑道:“陛下早起时特意吩咐不要打扰您,让您再多睡一会儿呢。”
她动作利落地上前服侍禅真起身,禅真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发髻也被解开了。她闷闷地想,不会是昨晚她睡着后陛下做的吧?真是太丢人了。但是抬头看见侍女娴熟的动作,又想陛下千金之躯怎么可能为她做这种事,约莫着还是在她睡着后叫了侍女进来,只怪她睡的太死了,竟然都没反应过来。
侍女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件崭新的石榴红衣裙,伺候她穿上,禅真鲜少穿这种鲜艳的颜色,一时有些不适应,站在床边像个木偶似得任她摆弄。
“奴婢名叫绿珠,从前在陛下身边做梳洗宫女,今早陛下特意叫了奴婢留下来伺候姑娘。”她给禅真穿完衣服,又拉她到镜子前坐下。
陛下已经很久没让宫女们贴身服侍了,绿珠原本以为是她们哪里惹了陛下不满,没想到这次出巡陛下又独独挑了她出来随侍,让她却以为陛下应当对自己是有几分看重的。
今早陛下突然指了她出来,要她今后就跟在这位姑娘身边伺候。看到陛下临走前看向床上的眼神,她便懂了,这位姑娘肯定是要跟着一起回宫的,而且陛下对这位姑娘还不是一般的欢喜。
从陛下的贴身宫女到妃嫔身边伺候,心中肯定有落差,但是绿珠心性沉稳,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动作更加细致,不一会儿便给禅真梳理好妆容。镜中的美人姿容绰约,让她不禁在心中感慨,此等美人难怪陛下如此上心。
禅真盯着镜子反而浑身不自在,这可是从前在陛下身边伺候的宫女,身份比她高多了,听嬷嬷说从宫中放出来的宫女都是有头有脸的,被大户人家抢着要,她一个商户出身何德何能享受这种待遇啊?
“敢问绿珠姑娘,陛下现在在哪里呢?”禅真不敢恃宠生娇,非常客气地起身问道。
昨晚本来她是要侍寝的,结果也没侍成,不知道陛下接下来要怎么安排她,是要她继续在身边伺候,还是要送她回小院。
“您叫奴婢绿珠就好,陛下早起时吩咐过奴婢,让奴婢伺候姑娘梳洗完,带姑娘一起到前院用膳,请您跟奴婢来。”
禅真也不敢有他言,顺从地跟在绿珠身后,等到达前院用餐的地方,才发现情况与自己想象中有所不同。
她本以为是要自己一个人单独就膳,没想到陛下也在,周围还有许多侍从侍女,阵仗大的令她咂舌。
陛下今日身着一身玄衣,头发全部用发冠高高竖起,显得眉眼十分利落,也更加有威严,端坐在中央,气势摄人。
“陛下,宋姑娘来了。”
禅真正要跟在绿珠身后行礼,便见陛下向她招手。
“不必行礼了,过来吧。”
禅真偷偷往身边看了一眼,见绿珠行完礼便笔直站着,没有下一步动作,看来陛下的意思是只召她一个人过去。她缓缓走上前,隔了一臂距离才止住,“陛下……”
陛下似乎心情十分好,脸上带着笑意:“昨夜睡得可好?”
“回陛下,一切都好。”禅真没说自己早上其实是被梦魇惊醒,左右做的什么梦现在也都没印象了。
说完,她的余光忍不住偷偷瞄上身边的餐桌,陛下用餐的规格自然是最高的,仅仅只是早膳,桌上就摆的满当当的,肉菜点心,热锅汤品一应俱全。为了保持体形,在膳食方面父亲对她的要求极为严格要求,饮食必须清淡无味,份量上也不许超过规定。
陈定尧早留意到她眼巴巴的目光,不舍得让她多等,就伸手拉她在自己身旁坐下。
对于她的口味,他早已熟知于心,便拿起筷子夹起一粒肉丸放进她碗中,挑眉道:“尝尝看。”
郭开在旁边看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这个一脸柔情蜜意的还是陛下吗?乖乖,这个宋姑娘果真不容小觑。
陛下所赐,禅真不敢拒绝,所以即便是此前从未吃过的肉丸,她也顺从地用筷子夹起送进了口中。本以为淋满油汁水的肉丸吃起来会有些油腻,没想到一口咬下去竟十分软弹,肉汁四溢让人口齿留香。
陈定尧一直注意她,见她果然眼睛一亮,也不枉他此行专门带了前世负责凤梧宫膳食的御厨。
“多谢陛下。”禅真吞下肉丸,笑吟吟地向他致谢。
陈定尧垂目,前世除了元昭在的时候,其余时间她根本不会如此心平气和地陪他用膳,大多还是他威逼利诱。
“陛下?”禅真看他似乎有些出神,歪着头叫他。
“无事。”陈定尧回过神,无论如何今世开头已经与前世不同了,他该向前看,“你再尝尝这个。”他又夹了一道菜到她碗里。
禅真十分乖巧地任他施为,只要是他夹的她都会吃下去,一口接着一口,渐渐的肚子已有了几分饱意。
说来也怪,难道是御厨的缘故,这满桌子的菜竟没有一道是她不爱吃的,每一道都十分合她口味。
看到她进食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陈定尧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禅真吃完碗中的最后一口,也恰好饱到适宜,便放下手中的碗筷。抬头,正好对上陛下温和的目光,禅真脸色有些羞红。竟然让陛下一直给她夹菜,她真是胆子大发了。
对了,她是饱了,但是陛下似乎从头到尾都没吃什么东西。陛下方才一直在给我夹菜,那我是不是要礼尚往来一下。
她试探地夹向自己最爱吃的那道菜,小心翼翼地送到陛下跟前,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小声说道:“陛下,您请。”
下一刻她看陛下似乎僵住了,吓得她手一抖,菜直接凌空掉进了陛下的碗里,汁水从碗中飞溅了出来。完了。禅真闭上眼,下意识要跪下领罪,但是陛下的声音却很温和,还带着几分笑意。
“朕从没想到会有今日。”
禅真小心翼翼地睁开眼,见陛下不仅不怪罪她,反而含笑将她夹的那片菜送进了口里。她想说些话找补:“陛下,今日多亏了您,奴婢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美味。”
听了她这话,陛下咀嚼的动作反而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