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蝉声
“禅真不相信朕吗?”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让她能感受到从自己身上传递过去的暖意,“朕的话就是天理规矩,朕说禅真会没事就一定没事,不要害怕。”
今世已经与前世不同了,今世禅真被他养的很好,一定不会再重现前世的命运。
“可是,若真有不测的话,禅真希望陛下一定要先保住……”
话音未落,陛下突然以极大的力量将她按在了胸口,让她未尽的话再也无法说出口。
“你不会出事!”他声音中带着一股狠意,“朕不会再让你出事,你也不要让朕后悔。”
不要让他后悔当时选择了让元昭再次出现在她腹中。
“朕没有办法再承受一次失去你的代价。”
即便他是皇帝,可也只有一条命,这条命已经为了能与她重逢押出去了一次,若有下一次,他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再一次见到她。
“陛下……”禅真感受到了他声音里的颤抖,为什么怀孕的是她,即将生产的也是她,可陛下却仿佛比她还要害怕。她情不自禁地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咬着唇道,“我不说了,陛下也不要害怕,为了陛下我也会努力活下去的。”
是了,她不仅是元昭的母亲,还是陛下的妻子,她怎么能这么自私地就向陛下交待好了后事,全然不顾陛下的心情。
若陛下在生死关头撇下了她,还自顾自地对她安排后事,她必定也是会生气的。
禅真原以为陛下只是一时情绪失控,却不料从这晚之后陛下对她的保护欲和掌控欲更上了一个层次,除了上朝时间不可避免外,自己几乎无时无刻都必须带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连她与绿珠凑在一起说着私密话时,陛下都还要像个背后灵般在不远处盯着她。
她无奈至极,知晓是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才致使他紧张成这般模样,这下更不敢再随意做出什么举动了。幸好还有不到两个月她就要生产了,等元昭出生后陛下的状态应该会改善许多。
或许是陛下紧张害怕够了,天天待在他的目光下,禅真自己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他身上,对未来生产时的恐惧也减轻了许多。
这时,另一个消息终于稍微将陛下的注意力从她身上转走了一些。
失踪了将近两个月的晋王殿下终于有了消息!
晋王殿下为了追逐戎族大王子深入草原腹地,不仅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而且亲手活捉了戎族大王子,并且将其作为俘虏即将押送回京。
此消息一经传出,举国为之欢腾,大梁北境多年来一直受戎族侵扰,虽次次都能将戎族逐出国境,可戎族却贼心不改,始终盯着大梁肥沃的徒弟不肯松口。
戎族大王子声名赫赫,拒传言已经是戎族板上钉钉的王位继承人,晋王殿下如今活捉了此人实在是令大梁狠狠出了一口恶气,更有甚者已经想要将利用大王子与戎族进行交涉,从中获取到一些好处。
军队凯旋时,晋王身穿着离京前的战袍,骑着高头大马行在队列的最前头,宋戈比他落后半步,亦是受到了无数瞩目。
队伍中间,那位威名赫赫的戎族王子却身着破烂的裘皮,双手被铁链捆住地跪在囚车上,神情狼狈地躲避着四周的视线。
京城的风比不过北境的严寒刮骨,冬雪消后,被压了许久的树木将贮存了一整个冬天的新绿都释放了出来。
陈云沂看着熟悉的宫墙,思绪飞进了更深的地方。
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她应当还有两个月便要到生产之期,前世她生产时那样艰难,他却被阻拦在宫门之外,无法为她分担痛苦。
元昭那个孩子他前世也是见过的,很像她,一点也不像他的父皇,和他更无半分相似之处,可这样也好,一个像她的孩子,也和自己有着斩不断的血缘,他心中可以默默幻想着这是她与他的孩子。
他恨那个孩子的父亲,对那个孩子和他的娘亲却是发自内心的怜爱。前世既然父皇没能护住禅真母子,那他就毫不客气地要将他们都抢夺过来护在自己翼下。
见到那位曾在自己心中高高在上的父皇时,他仍旧不改志气。
“儿臣拜见父皇。”陈云沂并未像原来一样低头跪在他脚下,反而抬头看着他,目光中带了一丝挑衅。
出征前城墙上那一眼,双方对彼此重生而来之事已心知肚明,如今他立下大功在朝臣百姓之中颇有名望,手下也聚集了一帮士兵,已无需再如曾经那般隐忍。
陈定尧并不理会他的挑衅,与此同时对前世他死后的一些事也有了几分猜测。约莫在他死后不久,云沂就发觉了几分异常,登基之后从玄微道长那里得到重生之法就立即追了过来。前世的皇位,最终应该还是落到了庄王手上。
皇长子豫王早被他亲手所废,在云沂之后,也只有庄王对皇位有一争之力,德妃虽然狠毒可却有一些小聪明,家世也不错,而宋戈忠君报国,护着唯一剩下的继承人坐稳皇位并不难。
“你倒是胆大,只带着一队亲卫就敢深入戎族。”陈定尧冷哼了一声,他也是曾经与戎族交过战,将戎族赶走并不难,难的是在草原上对戎族进行追逐。
戎族擅长骑射,在草原和戈壁上作战更加肆意纵横,大梁地处中原,对北境戎族的地图不够熟悉,很容易迷失在戈壁上,后方的粮草也不易跟上。他年轻时皇位早已唾手可得,并无需冒这个风险。
“拜父皇所赐,”陈云沂拱手,目光中带着一丝怨恨地笑道,“若非父皇亲身示范,儿臣怎知原来只有冒险去争取,才能够得到自己所念之人。”
陈定尧目光一冷,屈指在桌上轻叩:“你不怕朕杀了你?”
“好啊!”陈云沂向前一步,向他仰起头露出脖颈,“父皇尽管杀,儿臣倒要看她见您杀了亲子后会是什么反应?她那样柔弱,会不会感到害怕?能够让她看清您的真面目,儿臣死不足惜。”
陈定尧听见他的威胁几乎要抑制不住杀气,可这个过去曾令他无比重视的儿子却一脸有恃无恐的笑意。他说的对,他们三人都太熟悉彼此,也对彼此的弱点清楚无比,他们父子二人之间可以互相残杀,却绝不能将她拉进来,无论是他还是云沂都不想再看到前世的结局重演。
“朕暂时不会杀你,不过你也该收起你那些念头,”他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禅真马上就要生产了,朕不想在这时出现任何意外。”
陈云沂握着的拳头一紧,脸上的挑衅收了回去。
“她还好吗?”他在草原上在戈壁上无数次迷失方向,却一次次靠着对她的想念熬了过去,只想再为自己多争取一些,再多看她一眼。
谈论起他们共同心爱的女人,陈定尧也不再像之前一般与他争锋相对。
“她很好,朕不会再让她出事。”
“父皇说的好听,”陈云沂见不得他那副自诩情深的模样,冷笑道,“前世也不见您护住她。”
陈定尧冷冷地看着他:“你又护住过她?朕与她第一次见面她被淑妃磋磨时你在哪里?”
“那您呢?元昭和她死在您面前,您也没能留住。”陈云沂眼神阴冷地盯着他,与他如出一辙。
陈云沂放在桌上的手掌一紧,看向他的目光中杀意更甚。
“儿臣前世无能,今世儿臣会用尽全力从你手中去抢夺足以保护住她的力量。”陈云沂目光坚定,即便等着他的杀气也不肯退让半步,“您护不住她,便换儿臣来。”
陈云沂面无表情地看着在自己面前立下雄心壮志的儿子,缓缓嘴角勾出一丝笑:“前世是你占了先机,朕仍能将她抢夺到手,今世先机在朕,禅真亲口说过心仪朕,又与朕有了血脉结晶,你以为你还有机会?”
这话戳中了陈云沂痛点,他胸口起伏几乎抑制不住怒意:“是您卑鄙,南巡时本该是我先遇见她!”
“你先遇见她又如何?你是能让她做你的王妃,还是跟着做你身边无名无分的侍妾?”陈定尧想起她曾经作为侍妾被小看被欺负的经历就控制不住怒火,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手一挥将桌上的东西都扫了下去,“朕能让她高高在上无人敢小觑,你能做到什么?你只能让她在你身边受到欺负。”
陈云沂在他的质问下后退了半步,脸色有些灰暗:“是我对不住她。”
接着他便抬起头,目光更加坚定,更甚带了几分偏执。
“所以我才要补偿她,才要更护住她,无论父皇您说什么,这一世儿臣都不会再放手,除非您杀了我!”
“朕倒真想杀了你。”他咬着牙缓缓坐下来,合上眼不愿再看他生怕再控制不住自己,“在她生产前,朕不会动你,要想她和元昭平安无事,你就给朕按耐住你那份心思。”
第62章 生产
禅真的预产期在四月中旬,然三月初开始,陛下已将禅真接到了紫宸殿来住,并命人在侧殿备好了产房。
历朝从未有皇嗣在紫宸殿出生,是以陛下这一举动立即在前朝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晋王大胜归来后,不少人以为圣心会向晋王这边倾斜,然陛下待晋王的态度却一如既往,远远比不上对皇后腹中皇嗣的看重。
淑妃对此忿忿不平:“我儿在边关出工出力,皇后这胎是男是女都不清楚呢,陛下怎能如此偏心?”
说完,她看向云沂,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些认同和安慰,却发现他在看着墙角默默出神。
“云沂,你在想什么?”
她皱着眉,云沂自从行宫回来后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上回连声招呼都不和她打就自请去了边关,回来后也总是一个人默默出神,连她这个做娘亲的如今都摸不透他的想法了。
陈云沂回过神:“无事,只是想起了朝中的一些事务。”
淑妃以为他是最近压力太大了,便没有多想:“皇后的产期就要到了,瞧她那个娇弱劲儿,也不知这胎能不能平安生下来。”
她有想过趁皇后临产时动些手脚,可谁料到陛下竟然连人带产房都安置在了紫宸宫里,从里到外防的严严实实,让她连根针都插不进去,只能气急败坏地在自己宫里跳脚。
“她和孩子一定会平安无恙。”陈云沂几乎下意识说道。
说完才反应过来,抬头对上了淑妃带着丝怀疑的目光。
“云沂,母妃发觉你好似对那个女人十分看重,上回你离宫前也是去了凤栖宫拜访。”
陈云沂捏紧藏在衣袖下的拳头,脸上却不露声色:“母妃误会了,父皇如今看重凤栖宫那位,儿臣也只能投其所好。豫王的例子在前,儿臣不想步了他的后路。”
淑妃接受了他的解释,尽管心中仍然保留着些许的怀疑,但她却隐隐不愿往别的地方去想。
“本宫是有些太过着急了。”她叹了口气,“我儿如今在朝中呼声甚高,即便是陛下,也不可能完全不顾虑朝中的意见。”
母妃您可太高看他了,父皇这个人疯起来可是完全不管不顾的。陈云沂心中嘲讽,面上却一派温和。
“母妃放心,即便皇后这胎是个男孩,等他长成也要再过个十来年了,那时父皇已经老了,还能留下多少力量支持他上位。”
“说的也是。”淑妃脸上转喜,“说不定还不到那个时候,皇后就早已失宠了。”
她就不信陛下能专宠着那个女人一辈子。
二月过后,京城已渐渐放暖,万木吐出了新芽,进入四月后,更是一副花团锦簇的景象。
禅真坐在院中赏着争奇斗艳的花草,手掌轻轻抚着浑圆的肚子,心中感叹这孩子真是会挑时候出生。四月的天不冷也不热,她过月子时也能更舒服一些。
“禅真今日觉得如何?”陛下人未到,声音先来。
“陛下日日都要问,孩子都要听厌了。”禅真并未回头,不多时便感受到身后贴上了一具高大温暖的躯体。
“他听厌了也不关朕的事,只要禅真没厌了朕就好。”陈定尧从身后环抱住她。
禅真偏过头眼中带笑:“我哪敢厌了陛下?”
“怎么不敢?”他莞尔,“朕瞧你胆子大着,连朕的话都不听。”
禅真知晓他是又为了自己先前拒绝搬进紫宸殿的事闹脾气了。
“我后来不是听了您的话了吗?”她嗔了他一眼,“尧郎原来你肚量这样小啊?”
她不是担心他这样的举动会引来前朝非议才拒绝的吗?就这样后来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从了他。
毕竟哪有将产房设在皇帝寝殿的,陛下也真是大胆,不怕列祖列宗入梦来痛骂。
陈定尧摸向她的腰腹:“朕心如针眼般小,禅真应是知道的。”
“我才不知道,”禅真轻哼了一声,“我只知道陛下对我最是宽容大度不过了。”
“禅真就仗着朕对你宽容才敢欺负朕。”他目光温和一点也不恼。
“那我要陛下抱我起来,陛下任不任我欺负?”禅真在他怀中转过身,向他张开双手。
他爱极了她这副侍宠生娇的模样怎会不从。
可他才刚刚扶上禅真的腰想要发力,却听她小小地抽了一口气,立马紧张起来:“怎么了?”
禅真忽然感受到身下一阵异样,似乎有一股暖流朝下袭来,同时腹部也开始收缩疼痛,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这疼痛就明显加重了许多,让她脸色都白了起来。
她按住陛下的手臂,声音中有明显的惊慌。
“陛下,我好像要生了。”
陈定尧脸色一变,立即将她拦腰抱了起来,一边朝内殿提前布置好的产房走去,一边用沉稳的声音安抚她:“禅真不怕,朕陪着你,暂且先忍忍,御医和产婆马上就来了。”
禅真对被这来的突然而剧烈的疼痛冲击得有些头昏眼花,可待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声音,却是无比的安心。
“我不怕,陛下也不要怕。”她勉强睁开眼,向他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我还要陪陛下长长久久,绝对不会先抛下陛下的。”
他眼睛一热,几乎就要落下泪来,抱着他行走的脚步更加快了些,却无比的沉稳有力,让她待在他的怀中也感受不到丝毫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