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公子凉夜
“江兄。”道恒虽然伤重，但心头重负卸下，此刻反而觉得身心轻松了许多，他看了眼守在屋子前的卫沉，难得压制不住内心的好奇，问道：“江盼盼于你而言，是修炼容器，还是心悦之人？”
卫沉听了，冷冷一笑，“修炼容器？你觉得我需要那玩意儿吗？”
只有卑劣的弱者，才会觊觎所谓的玉骨。
“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看见江兄动心。”道恒突然笑了一声，“江兄动心的样子，原来也与旁人无异。”
“动心？”卫沉笑了，似是觉得道恒说的可笑，他淡淡地瞥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大约不知道，我是无心之人，生来便无心可动。”
道恒一愣，似是不敢相信，但一想起他往日的行事作风，又不得不信，“那你对江盼盼……”
“不过是这世上之人太无趣，唯有她，还有些趣味罢了。”卫沉淡淡道。
“所以，终有一日，你能舍得下她，看她，便如看一个陌生人？可以接受她，成为旁人的道侣？也能冷眼看待她的生死？”
“我为何要舍下她？”卫沉不解，“只要我活着，她便是我的，她若要有道侣，也只能是我，她的生死，亦该由我掌控。”
道恒听完一愣，然后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牵动胸口，他咳了两声，吐出一口血来。
“你笑什么？”卫沉皱眉。
“我笑江兄动心而不自知。”道恒说着，眉眼间落下一抹沉痛和哀伤，“便如五百年前的我。”
他已经悔过痛过，不想再看到卫沉也有这一天。
卫沉一怔，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他的胸腔里明明没有心脏在跳动，但这一刻，他诡异地感受到了一丝震动。
那震动很轻微，但带着丝丝缕缕的痛感，仿佛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他皱了皱眉，正欲说些什么，只见一个小巧的飞行法器飞了过来，停在二人面前，穿着一袭青云宗弟子服的袁珏从法器上跳下来，作为一个医修，和炼器师一样，都不怎么缺钱，所以袁珏出门都是坐法器。
刚一落地，她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道恒，作为医修的本能，她下意识地想要过去查看，但一看到端坐在门口的卫沉，她的脚步又顿住了，她敏锐地发现了卫沉略带苍白的脸色，忙问道：“卫师兄，你受伤了？”
“与这位道友切磋了一场而已，不碍事。”卫沉淡淡道。
袁珏看了眼重伤在地的少年修士，这……确定只是切磋吗？
道恒咳了一声，抬起头来，看向袁珏，一张俊秀的脸戳人心神。
“道恒真人？”袁珏惊得差点跳起来，然而仔细一看，又有些不像，面前的修士不仅有头发，那张脸好似也年轻许多。
袁珏捂住嘴，感觉自己仿佛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她指着道恒道：“你、你该不会是道恒真人的私生子吧！”
道恒：“……”
卫沉闻言，大笑出声。
“不是……”道恒挣扎着回了一句，然后呕出一口血昏了过去。
袁珏看了眼卫沉，问道：“卫师兄，这人能救吗？”
“随你。”
“那我就发个慈悲救一下吧。”看在那张跟道恒真人长得差不多的脸的份上，袁珏迅速地跑了过去。
她一边给道恒把脉，一边问道：“卫师兄，盼盼呢？”
“在闭关，准备突破。”卫沉懒洋洋地应道。
“什么？盼盼又要突破了？！”袁珏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真想哀嚎一声“人比人、气死人”，但一想到如今江盼盼的处境，又换了个想法，喃喃道：“突破好，太好了！这下能打盼盼主意的人就不多了。”
心中放了心，她的注意力转移到道恒身上，感觉到道恒的身体受到重创，体内灵力紊乱，只吊着一口气，她拿出一瓶上好的丹药，给道恒喂了几颗，嘀咕道：“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我就救你一救吧。”
说着，她还细心地拿着帕子将道恒唇角的血渍擦了擦。
卫沉看着袁珏那殷勤的模样，没好气地撇开了视线，果真狗改不了吃屎。
七天之后，雷声滚滚而来，二十七道天雷落下又消散，江盼盼从屋中走出，容光焕发，精神奕奕。
“卫郎！我晋阶了！”江盼盼第一时间冲到卫沉面前，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如流光般璀璨夺目。
“看出来了。”卫沉轻笑一声。
江盼盼正欲再说，突然察觉到旁边有人，她扭头一看，就看到袁珏正站在一旁，一脸喜意地看着她。
“袁师姐，你怎么来了？”江盼盼一阵惊喜。
“自然是担心你。”袁珏笑了一声，“虽说我们卫师兄修为高深，足以保护你，可江湖险恶，我还是亲自来看一眼放心。”
“袁师姐，你对我真好！”江盼盼拉住袁珏的手，心里暖暖的。
“可惜啊，某人眼里只有情郎……”袁珏故意嗔她一眼。
江盼盼脸一红，想起自己和卫沉的关系如今已经人尽皆知，一时语塞，只讷讷道：“怎么会呢……”
就在这时，空气中有灵力波动，卫沉眉眼一冷，抬头看去，就见三个身着白袍的昆仑仙使踏空而来，他们目光落在江盼盼身上，冷冷道：“江盼盼，昆仑山主有令，传你去昆仑仙山一叙。”
“他要我去，我就去，那我多没面子？”江盼盼看了眼面前的三个人，三个都是化神期修士，但她现在刚刚晋阶，正是灵力充沛、战意凛然的时候，所以她竟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江盼盼，能去昆仑仙山，是你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莫要不识好歹。”其中一个领头的昆仑仙使说道，神色倨傲，那是天然的优越感。
“我倒是想问问你，你们昆仑山主要我去昆仑仙山，究竟是为何？”江盼盼冷笑一声，问道。
“自然是要提升你的实力，让你有能力对抗无上魔尊。”
“我呸！鬼话连篇！”江盼盼翻了个白眼，“明明是为了我的玉骨，却偏偏找出冠冕堂皇的理由，当我是傻子？”
昆仑仙使面色一变，但丝毫没有被揭穿的羞恼，反而更加理直气壮道：“那又如何？能为我们昆仑仙山所用，是你的荣幸。”
“若我不要这荣幸呢？”
“山主有令，玉骨活着抽了最好，若是死了抽，也不是不行。”昆仑仙使神色倨傲地看着江盼盼，“若你想活命，最好乖乖跟我们回去，山主心善，抽了玉骨之后，未必不能赏你一条活路。”
“若我偏不从呢？”
“山主有令，你若不从，便强行带走。”其中一个昆仑仙使闻言，持剑就冲了上来。
“卫郎，你别动！让我来练练手。”铿的一声，江盼盼抽出凤鸣剑，如游龙般迎了上去。
有卫沉在，袁珏半点不紧张，她坐到刚醒过来不久仍虚弱无力的道恒身边，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江盼盼，元婴期的盼盼就能一人单挑五六头黑甲兽，想来化神期的她单挑这三个，应该也没问题吧？
果真如袁珏所预料的，如今的江盼盼实力更上一层楼，她的身影如鬼魅，凤鸣剑长啸一声，剑意如光束奔腾而出，带着绝对的霸道和强横，只一剑，就击碎了其中一个昆仑仙使的本命剑，令他吐了口血。
袁珏看得目瞪口呆，盼盼这剑意，是传承了卫师兄的吧？！也太霸气了！
江盼盼也不停顿，将自己的速度提升到极致，继续挥出了自己的第二剑、第三剑……
三个昆仑仙使接二连三地受了伤。
随着她对昆仑仙使的攻击，一道道天雷也应声而落，然而江盼盼丝毫不慌，因为屋顶上的避雷针还在，天雷即便想要往她身上劈，也很快就被避雷针引了过去。
昆仑仙使见状，面色大骇，知道这次并不能完成任务，连忙准备逃跑，然而人都来了，江盼盼岂能就这么放过他们，于是扔出一条捆仙索，将三人绑成了一团。
“卫郎，这三人怎么处置？”江盼盼看向卫沉。
“自然是杀了。”卫沉沉着脸说道，“盼盼，事到如今，你莫不是还要心慈手软？”
江盼盼一怔，如今修真界到处都是昆仑仙使重金悬赏她的消息，好好的师门，也被逼得不能回，这群道貌岸然的所谓“仙使”，明明要作恶，却打着行善的旗号，抽她的玉骨，无异于要她的命……她自然也想杀了，可是想到昆仑仙山的威望，又担心自己惹祸。
“能杀吗？他们可是昆仑仙使……”江盼盼迟疑地问道，哪怕是她师尊，也一直没有真正跟他们动手。
“你们不能杀我们！”昆仑仙使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慌乱，领头的那人面色铁青道：“我们是昆仑仙使，受天道庇护！敢动我们者，势必要遭受天罚！昆仑仙山也不会放过你们！”
道恒听了，也皱了皱眉，昆仑仙使地位之所以高，就是因为受天道庇护，他说的也并没有错，杀昆仑仙使会引来天罚。
就如此刻，天边已有乌云密布，雷云翻滚。
“放心杀。”卫沉笑了，他抬头看了眼雷声滚滚的天边，“就算是天道亲自来，我也要他有去无回。”
只听轰隆一声，雷声更响了，仿佛是天道的回应。
然而江盼盼听在耳里，却莫名涌出一股气来，明明是他们作恶，不将人命放在眼里，天道竟要护着，这样的人，怎么就配得到天道的眷顾呢？！
那她还偏要替天行道。
“好。”江盼盼应了一声，冷眼看向那三个昆仑仙使。
昆仑仙使第一次直面死亡的恐惧，高高在上的倨傲神色转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普通人一般的惊恐和抗拒。
“不，不，你不能杀我们……”
“你若敢杀我们，我……”
“为何不能？有何不敢？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江盼盼说完，也不再废话，她提起剑，重重一划，剑光闪过之处，三道鲜血飞溅而出，只一瞬功夫，三个高高在上的昆仑仙使便绝了生机。
江盼盼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妖兽她杀了无数，杀人，她只杀过沧烨前辈，但……沧烨前辈都能杀，其他要害她的人就更不用有心理负担了！而且她知道，有昆仑仙山的赏金令在，往后，她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无数次。
这第一次，也合该拿罪魁祸首练练手！
雷声滚滚而下，三道粗壮的惊雷落下，但都被避雷针引走，遁入地底，消失无形。
在这响声让人心悸的轰隆声中，卫沉握住江盼盼的手，唇角露出满意的笑，“盼盼，你做得很好。”
袁珏也跑上来，义愤填膺道：“盼盼，杀得好！这些人仗着天道庇护，竟然要抽你的玉骨，就该杀了他们！”
道恒看着卫沉和江盼盼，微微叹息一声，也不知在想什么。
“卫郎，你说我接下来是不是该找个地方闭关修炼？也好避避麻烦。”江盼盼有些犹豫地问道，私心里她自然是不想要闭关的，难得来这修真界一趟，她还想好好地领略一番这片天地的美妙之处。
“麻烦可不是闭关就能避开的。”卫沉说道，“修为好涨，实战难得，我倒觉得，你的好机会来了。”
“你的意思是……来一波，打一波？”江盼盼会意，发觉自己竟有些心动。
“来一波，杀一波。”卫沉微笑着更改了江盼盼的措辞，“你的剑术必能精进，届时便是大乘期修士来了，你也有一战之力。”
江盼盼狠狠地点了点头，“那我们去花朝城玩吧！听闻那里的百花酿很好吃！”
“噗嗤……”袁珏笑出声，“盼盼，你还真是在哪儿都不忘吃的。”
卫沉也笑了，然而下一刻，他突然凝了脸色，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的身形便在众人面前一闪而过，下一刻，他的手已经扣住了一人的咽喉，将人从一棵树后拖了出来。
第61章
“卫、卫师兄……是我！”被扣着咽喉的柳莹艰难地喘息着说道。
卫沉将柳莹甩在地上，慢条斯理地拿出一方干净的帕子，嫌弃地擦了擦手。
“柳师妹！”袁珏惊叫着跑了上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顿了顿，她似有些不敢置信，不确定地问：“你是跟着我来的？”
“大师姐，我，我……”行径被拆穿，柳莹面色惨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你跟踪我？为什么？”袁珏的脸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