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予夭
死亡骑士不断变化的身?形定住，不太高,有点佝偻，看起来像是个老人的模样，倒是挺契合它的年龄。
唐灵十分有眼力见地打了?个响指，摆出全套的桌椅茶具,大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搞露营的架势。
“你?倒是沉得住气。我记得最早的时候，初生的上帝刚来我这里,立刻创造出光，手?里握着光不肯放开。你?还能……”
死骑一边说一边佝偻着背在桌边坐下，唐灵正?借着微弱的光线摆盘，神经到连见惯了?大世面的死骑都觉得这场面有些荒唐。
唐灵倒是能够理解上帝。越是习惯了?掌控一切的上位者，跌进黑暗时越会慌乱无措。她在这无边无尽的黑暗里也不好受，只?不过是在强忍着。
“那您看了?，我知道?我是后辈，别的我暂时做不到，但最起码的礼数要尽到位。”
如?果路西法在这里，一定会对现在的唐灵感到无比熟悉。当初唐灵就是这样对他的。只?不过随着唐灵实力越强，跟他越熟悉，对他越失礼。
“你?确定你?能杀死我？”
死骑终于说到正?题，唐灵头皮立刻绷紧。
“是！只?要您愿意。”
唐灵站在桌边，称得上恭谨。
“你?知道?上帝为什么杀不死我？”
“是。先?前?不知，如?今意识到了?。”
“你?想取代上帝？”
“是。”
死骑轻笑一声，笑得有些讽刺。
“你?既然跟上帝如?出一辙，又怎么舍得让我死。野心家的话不可信。傲慢又贪婪的统治者怎么可能愿意统治一个没有我的世界。”
“我同样意识到了?天启结束后，我们女巫的下场。我宁可统领一个没有您的世界，也不会让我的姐姐们遭遇那种事。”
“据我所知……你?爱你?自己和权力远胜爱你?的姐姐们。你?会为她们牺牲至此？”
“不会。但我向来只?着手?眼前?的事。您说的弊端，是我未来需要考虑的问题。在赢下这一场战役之前?，说未来如?何没有意义。孰轻孰重，我分得清。”
唐灵倒出一杯茶，恭敬地奉上，做出了?一件打她出生至今为止最危险的举动：“我将灵魂抵出，以承诺杀死上帝后势必会将死亡带给您。”
灵魂抵出意味着生死被对方掌控。
从死骑接受契约的那一刻起，她会像她手?里那些做过恶魔交易的人类一样，随时在对方的一念之间被对方杀死。
死骑凝视着唐灵许久，久到唐灵手?中的茶杯开始泛起凉意。
唐灵这段时间接收人类大量的信仰之力，吸收天使的荣光，实力其实已?经远超米迦勒和路西法。可以说除了?上帝以外，她就是世上最强的存在。可她以灵魂相?抵，死骑却还在考虑是否接受。
死亡骑士的实力并不强，不是她与上帝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强大，但是存在感太强不容忽视。因为没有谁能逃得过死亡，这是无法避免的客观规律，连上帝也避不过去。
“有时候细想想也挺有趣的。”死骑接过唐灵手?中已?经凉掉的茶，抿了?一口继续说：“如?果你?当初没死过一次，绝对无法在死亡之前?见到我。更没办法来到这里跟我做交易。你?们都是上帝的造物，但我不是。你?作为上帝的造物，活在被构化好的世界里，你?觉得事在人为，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我从来不考虑这种事，只?着眼于当前遇到的问题。遇到问题，解决问题。于我而言，只?有很快就能解决的短期问题，和暂时无法解决需要逐步攻克的长期问题。”
“你倒是大智若愚。去吧。”
死亡骑士的话音刚落，唐灵左手背就传来一阵剧痛，十分强烈的灼烧感。强大如?她依旧疼得叫出声音，握着手背不自觉发抖。
她已?经回?到地狱。
打累了?在休战，同样回?到地狱里的堕天使和女巫们立刻察觉到了?唐灵的不对劲，同时赶到唐灵的身?边。
女巫们立刻撑起禁制结界，路西法在结界中拽出唐灵紧握着的手?背，看到了?上面属于死亡骑士的印记。
夹带着强烈死亡气息的印记，让周围的堕天使们齐齐后退了?一步。死亡的气息会让为非作歹惯了?的他们想起，他们也是会死的这件事。
“你?疯了?吗？唐灵！”路西法知道?唐灵疯，但是没想到唐灵这么疯。“你?快回?去，让它把?印记收回?去！”
灼烧感稍微消退，唐灵的理智回?笼。她倒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摆摆手?，试图驱散周围的堕天使。
“没事儿?，没事儿?了?。散了?吧。”
说实话，她从前?被天使追杀，被天使重伤时都被这么疼过，疼得她脑仁跟着手?一起疼。
“什么没事！你?到底是去干什么了?？”
“路大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是拉拢死骑去了?。”
“让他掌控你?的灵魂？这就是你?说的拉拢？你?唐灵什么时候蠢成了?这个样子？”
“反正?事成之后就能消除，怕什么。早死晚死都是死。”
确实。已?经到这个时候了?，早死晚死都是死。死在死亡骑士手?里，还是大战结束后死在上帝手?里，前?后差不了?多?久。这是它们现在都要面对的事实。
但唐灵的贪婪，众所周知。
周围无论是堕天使还是女巫们，都没想到唐灵会为了?地狱能够胜利做到这个地步，将灵魂抵出，让死亡骑士标记。
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终局之战就要来临。
最最贪婪的唐灵，为地狱阵营做出了?最大的牺牲。
唐灵是真的拼了?命想要赢。
路西法还在催促唐灵，让唐灵回?去找死骑。看他那架势，要不是他自己见不到死骑，都能拉着唐灵去。
“行了?，路大。快别在这儿?闹我了?。说正?事儿?。你?们那头怎么样了?？”
去天堂的大部队打了?天堂一个措手?不及，收获颇丰。路西法原本打算等?唐灵回?来之后损她两句，没想到唐灵真去找死骑了?，还做出了?如?此大的牺牲，搞得他原本准备好损唐灵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眼看着路西法不说话，一同前?去的女巫们开口：“抓回?来不少天使。我们也打累了?，干脆回?来歇歇再去。”
“很好。接下来不定时出去搞偷袭。出去的成员数量和地点都随机。争取把?天使搞得焦头烂额，在战争骑士出现前?不要停。”
女巫们也心疼唐灵，唐灵毕竟是她们最小?的妹妹。不过她们知道?唐灵肯定是为了?唐灵她自己更大的利益才做了?这样的事。唐灵既然没提，肯定就意味着不能在天使们的面前?说出来，所以她们才没说什么。
“你?们谁去通知瘟疫骑士一声。让他把?人类中现在签过恶魔契约，但被萨麦尔影响的最严重的人类搞死。”唐灵缓了?缓继续说：“让我先?歇歇脑子，疼得我脑袋有点不转了?。等?我想到什么再告诉你?们。”
女巫们簇拥着唐灵，将唐灵送到戎戎的地盘，那个地狱最偏僻的、隔音效果最好的角落里。
路西法原本想跟上去，被莉莉丝拦住：“她们姐妹们在一起说话时，向来是连我都不带的。你?往上凑个什么劲儿?。”
戎戎先?一步踏进禁制，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嘘——”，正?在嚎叫的受刑者们立刻咬紧牙关，连喘息都小?心翼翼。
唐灵踏进禁制后打了?个激灵，在自家姐妹面前?不用再硬撑，疼得嘶哈嘶哈的直抖，显然是还没从那股疼劲儿?中缓过来。
其他女巫们接连打下数个禁制和封印，立刻询问唐灵：“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灵气得咬牙切齿：“上帝就是个窝囊废。就是这么回?事！”
“你?们有没有想过，死亡骑士比上帝他都要古老，怎么就跟另外三个天启骑士并列排名了?。”
“他个废物东西。”
第221章
唐灵能理解上帝刚刚诞生后?就不得不面?对死亡时的恐惧。
但是她不能理解上帝活了那么久,已经意识到无法杀死死亡本身?后?，还试图用精神胜利法从毫不重要的点上找补回去。
真难怪她有时候死活都不能理解人类的某些?奇葩脑回路。
合着都是从上帝那遗传过?去的。
“你跟死骑到底都说了什么？”
女巫们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死亡骑士的事?，知道?死亡骑士是死神们的统领,掌管着人类死后?的灵魂，等着天启后?上帝统一清算,但更多的就不清楚了。
“首先！人家不是死亡骑士，这是上帝给人家起的称号。人家压根跟骑士这个词扯不上关系。人家是比上帝还要古老的——死亡本身?。”
与死亡印记一起传递出来?的是一些?她从前不知道?的关键信息。
如果按照年龄来?对比,死亡骑士比上帝老很多。上帝之后?是战争骑士,不过?现?任战争骑士已经是上帝手?里的第二任了。然后?是饥荒骑士和瘟疫骑士，这两个骑士更是在上帝离开天堂前换过?好几次，不知道?现?在是第几任。
战争、瘟疫、饥荒骑士并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是萌生出一个苗头后?，被上帝刻意培养出来?的。
是人类世界发生的事?,壮大了天启骑士的力量。从上帝安排的天启步骤来?看,已经很清楚了。天启骑士苏醒需要人类世界出现?对应的问题，如果人类世界没有被散播瘟疫,那到现?在瘟疫骑士都不会苏醒，天启也不会开始。
它们乖乖听上帝的话,上帝就不会把它们掐灭在萌芽期。还会用人类世界出现?的一次次的战争、饥荒、瘟疫哺育它们,壮大它们的力量，让它们可供上帝驱使。
它们并不像死亡一样无法被消除。
当人类世界出现?战争、瘟疫、饥荒时它们会逐渐强大,可往往战争、瘟疫、饥荒并不会持续太久。
所?以它们有多强大就有多脆弱易死。
人类世界的战争、瘟疫、饥荒越严重，这三个天启骑士的力量就越强大。
相反的。
当战争、瘟疫、饥荒消除后?，是这三个天启骑士最?脆弱易死的时候。
如果没有上帝从中插手?，它们在还未等觉醒意识的时期,就会自然而然消失，根本就无法形成人形一样的所?谓的骑士,更无法拥有现?在的思维意识。
唐灵就是从天启骑士，反推出了如何杀死死亡。
死亡骑士，不，死亡本身?也是同理。
杀死死亡的办法就是不再有死亡。
想要不再有死亡，就要不再有生。
无生也就无死。
当年初生的上帝，诞生后?第一个需要面?对的问题是：认清他迟早有一天会死这一客观事?实?。
对于实?力强大能够创造的上帝来?说，那一天或许会很久很久很久，久到他都不在乎这件事?，但是再久也迟早会有那么一天。
他面?前的是死亡本身?。
没有谁能逃得过?死亡，上帝也不行。
唐灵甚至能够想象，在无边无尽的黑暗里，初生的上帝跟活到无聊的死亡大眼瞪小眼的画面?。
死亡或许会高兴有新生的生灵，或许会平淡地面?对这又一个注定会死的生灵。
细想想上帝甚至有些?可怜。
你是天生的神明，能够创造，力量强大，知晓一切，天生聪颖，但最?先意识到的是自己注定会死。
越聪慧地意识到这一点无法改变就会越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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