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从心大师
泰安楼门前客似云来, 乘马车而至的不在少数, 且专门有侍从牵马引路到楼后小院, 因而楼下并没有哪辆车架能长时间停留,更别说还挡在门前正中。
待看清马车旁的人后,陆执徐目光转冷。
姜静行翻身下榻, 一边蹬靴一边疑惑道:“管家来了?可有说什么事。”
陆执徐收回视线,只是看着她,不回答。
没得到回答,姜静行疑惑抬头,看他面上兴致缺缺, 不由得上前关心道:“怎么不开心?谁又惹着你了?”
陆执徐退开一步, 倚在花窗边, 抬抬下巴示意她自己看。
姜静行不明所以地靠近低头,然后也是眉头微皱。
马车旁, 靖国公府的老管家垂手静候,身后还跟着一位身披黑甲的侍卫,头盔上红缨鲜红夺目,正是武德帝的亲卫。
明白了,多半是武德帝召她入宫,怪不得小皇子不开心。
帝王有令,不得不从。姜静行刷的一声将轩窗合上,无奈转身道:“我去去就会,很快回来找你。”
“不必再来。”
陆执徐先是倒了一杯茶水给她,又拿下架子上的外衫递给去,淡淡道:“王府有些事需我处理,你走后我也要回府,等你出宫回来,也是要用晚膳的时候了,何必劳你多走一趟。”
听到这话,姜静行接水的动作顿了顿,小皇子本性如何,她一清二楚。
说神仙皮囊下是恶鬼般的心肠也不为过,心狠手辣,占有欲也不是一般的强。
何况事关武德帝,要是以往,小皇子这时候少不得要刺她几句,哪会这么贴心,又是递水又是递衣的,都赶上别人府上贤惠的小娘子了。
姜静行满含深意地打量他,陆执徐不躲不闪,任她打量。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
见人没有说谎的痕迹,姜静行这才接过他手上搭着的外衫穿好,推门离去。
离开前,还不忘在他如玉的脸颊上亲一口,陆执徐也任她亲,甚至还十分贴心地帮她理好发冠。
小皇子乖巧的模样太可人了,姜静行没忍住,又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透过未关合的屋门,陆执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静静看着姜静行远处的背影。
过后良久,他才摸摸有些湿润的脸颊,墨色的眸底慢慢荡开笑意,低声道:“真该让世人看看你这副风流作态,看你还有什么脸说对发妻钟情不二。”
其实说来也是奇怪,除武德帝以外,谁都不把月娘这位早逝的靖国公夫人放在心上。
陆筠是觉得死人比不过活人,云贵妃对此不以为然,陆执徐则是认为过往之事不可追,虽是好奇他们的过往,但他不想深究,不然岂不是自找不痛快。
而且据他观察,也许这对夫妻之间的关系,并不像传言中那么深厚,因为提起发妻时,姜静行没有多伤感,脸上也不见怀念之情。
陆执徐一贯的心细如发让他发现了些许端倪,只可惜没有深想。
姜静行下了楼,在别人看来,她刚从二楼雅间下来,倒是贴合她与友人来此喝酒的说法。
管家没有多想,他身后的羽林卫也信以为常,没有多疑。
泰安楼酒水的确一绝,靖国公与友人来此饮酒,在正常不过。
羽林卫拱手道:“陛下急召,请国公即刻入宫。”
姜静行嗯了一声,提膝上了马车,也没有打探武德帝为何召她,这时候召见她,不会是为了朝政,那就只能是私事了。
既是私事,那就是件需要她应付的麻烦事,于是区别只在于,麻烦是大是小了。
传召来的紧急,传话的羽林卫骑马出宫,来得快,回的也快,不过两刻钟,便将靖国公入宫的消息带到了皇宫。
时值午后,太阳已偏西,明光殿周围殿宇连绵,红墙绿瓦,檐下描金的彩绘流光溢彩,映得姜静行眼神格外淡漠。
她走在廊庑下,发现殿外站了不少宫人,有太监也有宫女,都是她从未见过的宫人。
“殿中可有其他人?”姜静行在殿外止步,对着迎上来的小鹿子问道。
小鹿子不敢多言,只低眉顺眼道:“奴婢不敢妄言贵人,陛下等候国公许久了,您随奴婢来。”
说着走在前带路,一路上都保持沉默。
“你倒是比你干爹嘴严。”姜静行点评他一句。
小鹿子顿时把身子弯的更低,谄媚道:“国公您说笑了,奴婢哪比得上干爹的本事。”
姜静行撇他一眼:“你干爹就是本事太大了。”大到失了谨慎,什么人的钱都敢收,临老了,反倒没个好下场。
和张公公相识多年,她不说知晓他所有秘密,但弱点是什么,她倒是一清二楚,失了根的老太监,无亲无嗣,能抓在手里的,只有那些金银珠宝了。
她最开始和人打好关系,靠的便是独一份儿的出手大方。
“听说你干爹病了,如今可是大好了?”姜静行又问了一句。
小鹿子明白,这是在问张公公的下场。
要是别人,他倒是可以糊弄过去,只是姜静行问他,他不敢不说。于是只好半真半假道:“劳国公记着干爹,只是干爹年岁大了,如今吃了不少苦药也不见好,平白遭罪。”
说到这,他停了一瞬,又道:“陛下感念干爹他老人家在宫中伺候多年,不日前赐下金银,许干爹出宫了。”
这下姜静行没话说了,张公公有没有出宫她不知道,但以她对武德帝的了解,能留下人一条命,就算是万幸了。
但愿武德帝真念旧情吧。
“听说早年间是你干爹救了你,又认了你当干儿子,你若是能出宫,不妨去尽尽孝心,也算是知恩图报了。”姜静行随口道。
“国公说的是。”小鹿子也随口答道。
话没说几句,小鹿子便将人带到了内殿,殿中飘出隐隐的女人哭声,姜静行微微蹙眉。
武德帝召见她时,从来不见任何人,更别说是后宫妃嫔了,不同寻常的异样让姜静行心底微沉,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见她来了,门口的宫人撩开门帘,请她进去,正好里面有位太医走出来。
见来人是靖国公,太医背着药箱躬身问好:“下官参见国公。”
“梁太医客气。”姜静行颔首。
殿中哭声瞬间消失。
姜静行站在门口,眼神一扫,发现里面人不少,武德帝倚靠在宝座青色软囊上,脸上神色不明,云贵妃站在一旁,美艳的眉眼间含着担忧。
二人都看向地上跪着的人。
她顺着他们视线看去,地上跪着三人,左边两人她都不认识,但看右边那道纤细的身影,她可是在熟悉不过。
她自己养大的女儿,别说是背影,就是只有脚步声,她都能听出来!
可想她此时的震惊,姜绾怎么会在宫里!
姜静行眼神一凝,与武德帝对视,帝王眼中情绪复杂。
时隔多日再见,谁也看不出这对君臣之间的龌龊,姜静行也没什么其他的感觉,再次见到武德帝,她出乎意料的平静。
也许是因为,她已经做出选择了吧。
姜静行移开视线,目不斜视走到女儿身边,直接跪下行了大礼:“臣参见陛下。”
除了上朝,私下里,她从未对武德帝行过如此大礼。
身边有人靠近,姜绾猛然抬头,在看到是父亲后,顿时面露惊喜,小声又紧张地唤道:“父亲。”
姜静行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看着父亲沉静的双眼,姜绾心里的不安瞬间散了大半。
“快起来。”武德帝见她跪下叩首,微不可见地皱眉,说话的语气急了三分,“来人,给靖国公赐座。”
“谢陛下。”姜静行起身,在宫人搬来的椅子上坐下。
别人看不出武德帝这点微末的变化,可时刻关注着二人的云贵妃却没错过,她看向武德帝的美目中闪过恨意,同时狠狠掐住掌心,才勉力克制住脸上不露出愤恨。
姜静行和姜绾交换了个眼神,随后又看向跪在女儿不远处的两个人。
发出哭声的是一位穿着宫装的美妇人,此刻正低头抹泪,还时不时怜爱地看两眼身后的华服少年。
不过比起梨花带雨的妇人,还是少年更可怜些。
少年一手揉着左胸肋骨,一手捂着额角,指缝渗出鲜血,明明疼的呲牙咧嘴,却还不忘对着姜绾的背影翻个白眼。
姜静行仔细看他两眼,认出他是七皇子。
七皇子抬眼看向姜静行,不慎与她对视,然后就被她眼中的冷意惊了一下,少年下意识低头躲避,等意识到自己退缩后,又强撑着抬起头,不愿在众人面前落了身为皇子的威风。
姜静行面露同情,不忍直视地移开目光。
发生了何事一目了然。
她女儿把七皇子打了,看样子还打赢了。
姜静行无奈地瞅了一眼女儿,姜绾心虚地低下头,单看外表,小姑娘乖巧温婉,身量纤细,可怜兮兮地跪在地上。
这一幕,在不知真相的人看来,定会觉得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此时殿中无人说话,只因事情颇有些离奇,靖国公的独女打伤了皇子,这事传出去,都说不清谁更丢脸些。
一切思量不过发生在眨眼间,姜静行看向武德帝,起身问道:“不知陛下急召臣入宫,是为何事?”
武德帝揉揉眉心:“陆执玉,你说。”
谁知七皇子还没说什么,作为他母妃的安嫔忍不住了,抢先哭诉道:“陛下,您看玉儿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安嫔拉过儿子的手,捏着绣帕拂过他额角伤口,心疼道:“太医说,若是照料的不好,他额角的伤口怕是要留下疤痕。玉儿身为皇子,怎可损伤面貌,岂不是让他见笑于天下臣民。”
七皇子张张嘴,刚要说话,却被自己母妃打断:“陛下!”
七皇子闭嘴了,一下子就蔫了。
自己儿子是个憨憨,安嫔哪敢让他说话,当下便抢白道:“如今玉儿也是婚配的年岁,虽说男子以才干立身,可女子爱慕俊秀男子乃是常理,若是玉儿容貌有损,哪家好女儿还愿意嫁给她,即便嫁了,又怎会是真情实意。”
根本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安嫔再次垂泪:“臣妾就这么一个儿子,陛下可要给玉儿做主啊。”
“母妃,我.....”七皇子起了个话头,刚想说自己不在意,便被自己母妃在腰间掐了一下。
疼的他呲牙,赶紧低头掩饰。
姜静行嘴角抽了抽,她女儿还真个香饽饽,算盘珠子都蹦到她脸上了。
云贵妃也暗暗皱眉,看向安嫔母子的目光冷了冷。
没想到这安嫔也是个野心不小的,竟有胆子为儿子筹谋靖国公府。
在座诸人都不是傻的,安嫔不说别的,只说自己儿子的婚事,明显是想借此事定下姜绾做儿媳。
武德帝揉搓眉心的力道更重几分。
他后宫女人不少,可嫔位也算是高位,安嫔相貌不出众,能封嫔,除了有儿子,还要多亏他有个好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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