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从心大师
看着这三个字,姜静行无声笑了笑,心里所有猜测终于落地。
“大人,绿阁姑娘说什么了?”
虽然是潜进府里来的细作,但老管家识人无数,能看出来这是个好姑娘,绿阁在靖国公府待了这么多年,事事勤恳恭谨不说,碍于性命传出去的那些消息,也尽是些无伤大雅的事,可见她根本就没害人的心思。
“她想走就走吧。”
姜静行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后挑开手边灯盏,将信纸放了进去。
管家看她不愿多说,只好退下走了。
姜静行没在意管家的离去,她一个人盘腿坐在软塌上,静静看着油盏里烛火将信纸吞噬干净,猛然窜起来的火苗左右跳跃,使得她本就俊丽的眉眼不免生出几分酷烈来。
从初春那场宫宴刺杀开始,先是前朝女官露面送舞女进宫,进而查到了韩妃宫里的太监,韩妃也由此受到牵连进了冷宫,之后便是泰安寺桃林刺杀,而刺客是何身份,也始终没个着落,也不知是真查不到,还是不便公之于众。
想到这里,姜静行感到点后悔,这两件事明面上皆是陆执徐负责的,如果没分手的话,她倒是可以直接去找人问清楚,可远比她在这瞎猜的好。
又叹了口气,脑中的思路再次回到绿阁给的信上。
寒衣教。
当年刺杀魏末帝的江湖组织居然死灰复燃了。
姜静行对此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不明白,寒衣教到底想做什么。
十五年前,前朝张皇后守城而死,可作为丈夫的魏末帝却贪生怕死,不仅扣着守卫皇宫的禁军不出兵,眼睁睁看着妻子死去,更在最后不顾大臣劝阻,弃满城百姓而渡江南逃。
即便姜静行不愿回想往事,但事实就是事实,城破后的长安城堪比地狱。
长安城毕竟是国都,早在攻城之前,城中百姓早已闻风而散逃离了长安,只等战乱过后再回来,可敌军尚有爱惜百姓之心,而本应守卫皇宫的禁军,却在决定南逃的皇室宗亲和南方世家的默许下,肆意残杀百姓,收拢金银物资,以供南渡之后继续维持他们奢靡的生活。
可杀红了眼的人哪还会在意刀下是何人,外城的百姓也好,内城的官员也罢,皆杀不误,等城破之后,只余满街尸首。
正是应了那句,乱世之下,兵与贼同,哪有什么长安。
所以大雍立国之后,长安城也被武德帝改名上京城。
南渡之后,前魏皇室在南方世家的扶持下苟延残喘,与此同时,寒衣教凭空而出。
最开始时,并没有人把一个江湖组织放在心上,可之后短短两年,寒衣教便吸引了众多教众,在百姓间流传甚广。而流传最广的还有一首诗歌:连山去无际,流水何时归,含悲思旧国,白露催寒衣,皆道锦衣济,寒衣作冥衣。
此诗句句直指前魏皇室残杀百姓,弃城南渡。
回想到这里,姜静行再次想到了当年尸横遍野的情况,还是觉得有些反胃。
其实要是眼下不站在对立面的话,她还挺佩服寒衣教的。
当年寒衣教两次刺杀魏末帝,第一次失败了,第二次就成功了。
南方富庶繁华,魏末帝南渡之后依旧过的纸醉金迷,甚至还被人撺掇着选了一回秀,狗皇帝本人也妄想着日日做新郎,当即便应了。
而前魏最后一位贵妃胡媚儿,便是在这次选秀被选进了宫。
比起云贵妃来,这位胡贵妃才真是堪称妲己转世,不仅独宠后宫,四处挑拨离间,接连弄死了几位皇子,更是在魏末帝五十大寿当日,当着百官的面,人家不装了,摊牌了,直接给皇帝来了一刀,给天下百姓送了一份大礼。
事后,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胡贵妃当夜自焚而死,死前反复唱着寒衣教的歌谣。
平平无奇的寒衣教由此扬名天下。
“唉——”
姜静行接连唉声叹气。
杀了前朝皇帝还不行,还非要杀今朝的皇帝,寒衣教这是杀皇帝杀上瘾了不成?
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传说寒衣教是由一位前朝官宦女子组建,这女子家人在城破那日惨死,因此决心复仇,但这女子是何身份不得知,而眼下,又与韩妃有没有关系也不得知,而韩妃和张皇后是何关系也不得知。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这也不知,那也不知,全都不知道。
姜静行翻了个白眼,直直往后躺下。
算了算了,明日她还要上早朝,还是早点睡吧。
想再多也没用,毕竟该来的总会来的。
*
姜静行心态很好。
就这么过了几日,九月初八这一日,魏国公府如期来下聘。
原本姜静行知道是这一天后,还亲自去西苑问了问朴夫人,朴夫人只道早点来下聘也好,早些定下婚期,朴玲耳边的闲话也少些。
听罢,姜静行便不再说其他。
既然事情没了转圜的余地,那早点儿定下来也好。
真到了这一天,她下朝后便告假径直回府,早早同姜璇并朴夫人在正堂坐着。
此时姜静行端坐上首,足像个事不关己的外人,一旁坐着的朴夫人却没这感觉,她早听女儿说了实话,知道眼下这门婚事,乃是姜静行亲手促成的。
朴夫人喜气盈面,穿的也喜庆,撒金的裙摆垂在鞋面上,发髻高挽,一整套的红玉头面穿戴在身上,富贵又雅致,姜璇看到后是夸了又夸,直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又见她眼神时不时撇向门口,可见对女儿婚事之满意,姜璇不由松口气。
靖国公府许久没这么热闹了,姜璇也看的开怀,二人正说着何时来的话,门口便急匆匆走进来个朴家的婆子,婆子喜得两眼眯成一道缝儿,连连喊道:“夫人,人来了。”
按习俗,门口候着的管事先将来一群人迎去偏厅喝茶,等受了聘书,两家长辈才敢见面。
这习俗也是有缘由的,话说过去有两户人家,祖上有些龌龊在,可小儿女却看对了眼,两个人非卿不娶,非君不嫁,闹到最后,男方寻期来送聘礼,女方喜气盈盈地将人迎进门。
可谁知聘书还没送出手,两家长辈先在言语上起了龌龊,好好一门婚事,只得当日作罢,平白坏了一桩姻缘。
是以,慢慢便演变成女方家先收聘书,唱完礼再见面,也是不给人反悔的余地。
而魏国公人老成精,为给长孙脸面,也知长子长媳不满孙媳妇,怕二人坏事,本想着让老妻亲自去,谁知胡重光听后,当即让病榻上的祖父安心,自己却舍脸跪在祠堂里,一番陈述,亲请了族中宿老为他下聘,此举一出,震慑了胡家不少人。
老国公听说后,沉默良久,当着众人面叹了一声后继有人,又惹出来一番风波。
此时魏国公府如何暂且不提,只看靖国公府,不一会儿,便有官媒迎着几人过来。
胡重光一袭绯红袍走在前头,自打出了魏国公府门口,他笑容就没落下来过,行至阶下,俊朗挺拔的身形在院子里站定,朝着屋里人拱手行大礼。
等起身时,媒人将早备好的聘书递进去,本意是递给姜静行,可姜静行没接,而是示意递给身旁的朴夫人。
朴夫人笑着接过,擦擦眼角泪珠,说了一声善。
接下来便是唱礼了。
靖国公府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一对活雁和两张鹿皮打头,每唱一声便有一台聘礼抬进去,一声接一声传到后院。
后院秋霞院里。
朴律霖在外头堂厅坐着,面上不见多少喜色,只安静坐着。
而里屋里,朴玲盛装坐在窗边,她身边围了一圈丫鬟婆子,个个喜得不行,争先恐后向她道喜。
就连旁边坐着的姜绾也打趣她两句,“早就知道胡重光衷心表姐,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下聘了,妹妹在此恭喜表姐了,不过日后表姐嫁去魏国公府了,可不许有了夫君便忘了妹妹,若得了什么新奇首饰,更不许忘了送来。”
朴玲自然不会把这话当真,但还是羞红了脸,一双杏眼覆满莹莹水光。
听着耳畔一声接一声的贺喜,她心底的茫然渐渐退去,展颜随着众人笑。
路是她自己选的,她会自己走好。
第149章 这年头,保皇党不好当啊
靖国公府热闹了一整日, 姜静行陪坐半日,直到月上树梢才歇口气。
她回想白日里的喧嚣,心底却无波无澜, 唯一让她感到些安慰的人便是胡重光了。
看样子是痴情朴玲许久, 真心来求娶,不管这里头有多少龌龊,总归结局是郎情妾意,她也算做了桩好媒。
又过了几日, 姜静行和胡家的婚事也传到了府里。
朴玲如何想不得知, 朴夫人却搂着女儿好一阵惊疑, 心想上京城这些权贵们的心思, 寻常人还真是参不透。
不过有了这层关系在, 朴夫人对女儿婚事的日子也安心不少。
毕竟朴家根基不在京城, 儿子虽说在太学, 却是还未成亲, 兄妹之间难免有些话说不出口,而且她也怕靖国公府和魏国公府日后起了龌龊,到时再连累了她女儿可如何是好。
如今便好了, 两府紧密相连,她女儿头上有了庇佑,她这个做娘的也能松口气。
而朴玲的婚事定下了,靖国公府另一桩大事也提上了日程。
三日后便是朴月璇大忌。
从今日起,靖国公府上下皆要斋戒食素, 直到祭祀结束。
大忌那日要用的香烛纸钱和三牲祭品早已备好, 就连做法事的和尚, 也是姜绾亲自去泰安寺请来的高僧。
东苑有间院子放着朴月璇的牌位,到那日也要换新。
大忌前一日。
这日用过午膳后, 朴夫人带人去库房清点祭品,路上听靖国公府的下人说起早逝的朴月璇,往事不禁浮上心头,当即脸色便淡了,等回了院子,只觉心里哪哪都不舒坦,她想了想,便遣人来请姜璇过去。
女儿的婚事定在明年春日,还有着大半年的时光,总不能一直住在亲戚家。
原先她心灰意冷,本打定主意,说等过了朴月璇大忌便回清河郡,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回去还是要回去的,总赖在亲戚家也不是一回事,她不如带女儿回家待嫁。
是以,便想着提前知会一声才不算失礼。
至于姜璇此时,正舒舒服服靠在罗汉榻上假寐。
姜静行不让她插手朴家婚事,她也就像寻常亲戚,只要事不递到眼前,一概不管不问,全推给朴夫人拿主意,至于姜静行要娶亲的事,她也只当没听说过。
榻尾支着张黄木红漆矮几,右边摆着茶点,左边摆着一摞书册,姜绾执笔坐在案后,偶尔勾画两笔,嘴里念念有词。
虽说入秋了,可秋老虎来势汹汹,午后的日头更是毒辣。
丫鬟在一旁为姑侄二人打扇,凉风拂过面颊,姜璇迷瞪着睁眼。
“姑姑醒了?”姜绾从书堆里抬头,动了动酸痛的肩头。
姜璇清醒过来,见侄女还坐在桌案后苦读,便有些不赞同道:“怎么突然就对看医书着迷了,咱们府上又不缺大夫,就算谁病了,也不用你这位小姐费心,快放下书歇歇,吃块点心填填肚子。”
姜绾合上手中医书,浅笑道:“就是一时感兴趣罢了,那日父亲发热,我坐着无聊,就让人拿了几本医书看,谁知就看入迷了。”
姜璇失笑道:“你爹身子骨好得很,要是换了别人,哪能睡一觉就好,你且安心吧。”
姜绾乖巧地点头,命人将医书收起来送回她院子里,等闲暇了,她再接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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