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从心大师
然而姜静行在心底将有关寒衣教的事捋了一遍后,还是觉得韩妃是逃了。
她经历过当年寒衣教名满天下的时候,便越发觉得为首之人的深不可测,而如今的寒衣教,比之当年要更为势大,更为隐秘,也更为莫测,只是眼下寒衣教并未浮出水面,武德帝到底知道多少韩妃的底细也尚不可知,敌在暗,我在明,也没有什么缉凶的好办法。
最好的办法便是引蛇出洞,可拿什么做饵,她一时也没有头绪。
陆执徐见她思索着什么,想起两人几个时辰前才在郊外见过面,一时也想不明白她来的目的,便静静等着不去打扰,只品着手边一盏清茶。
案上檀香袅袅,桌后之人青衣白盏,木簪墨发,越发地相得益彰。
姜静行思索片刻,刚想抬头说些什么,便被他这副模样吸引住了,食色性也,而她一向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心念一动,便先放过了寒衣教,试图和他分享另一件事。
其实姜静行隐隐明白自己心里的想法。
她后悔了。
她在这个世界十几年了,可也只遇到一个像小皇子这样合她心意的人,何况两个人还甜蜜了一段时间,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根本做不到像预期里那样一刀两断,这段日子她试图去忘记陆执徐,可事实证明这很难,即便她装作无事发生,可忘不了就是忘不了。
两人四目相对,姜静行听着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声,缓缓吐出一口气,她把心一横,生动演绎了什么叫做为色所迷,旧情难忘,好马也吃回头草。
“我们和好吧。”
陆执徐一下子愣住了,他神色怔怔地看着对面的人,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耳力好的惊人,因为姜静行叹口气,又说了一遍:“我们和好吧。”
起了个话头,接下来的话却有些难以启唇,毕竟上回分手两个人闹得不太愉快,姜静行想来想去,便只能从两个人闹矛盾的根源开始说起,“今天我去魏国公府见了魏国公,我和胡家的婚事本就当不得真,这回算是解决了,又顺道见了那位胡小姐,的确是一位聪慧佳人,她说的一些话让我受益匪浅。”
说到这,姜静行停了一下,才继续道:“也许我们……”
陆执徐这回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呼吸猛地一窒,打断她道:“闭嘴!”
姜静行诧异地看他,不明白他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陆执徐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可一想到她刚才说的话,今早她那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便又浮上心头。
永远都是这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说分开便分开,说和好就和好。
陆执徐顿时气红了眼,盯着姜静行一字一顿道:“你把我当什么!”
姜静行一愣,下意识回答:“自然是……”
是什么,姜静行哽住了,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情人?还是什么?她突然想到了今早两人在城外见面的事,那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姜静行顿了顿,她看着陆执徐难看的脸色,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好像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都是在按照自己的喜恶做事,过去她觉得自己喜欢小皇子,便把人抱到怀里,后来觉得烦了,就将人弃之如敝履,如今后悔了,又来挽回。
至于陆执徐的心情,她似乎从未深思过。
窗外阳光晃得人眼疼,姜静行站起身,暗道是她想岔了,若是陆执徐答应了,可不真应了那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她不能这么作践人。
她侧过脸不敢看陆执徐,嗓音有些哑:“我就是一时昏了头,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过。我来就是想提醒你一句,韩妃此番逃走所谋甚大,你以后做事也需万事谨慎。”说着便向门外走去。
陆执徐却不允许她再逃避,直接拽住她的手腕道:“你把话说清楚。”
姜静行唇舌突然发涩,她转身对上他的目光,通透冷静,像是深秋凝起的白霜,看着便让人觉得冷。
而就迎着这股冷峭,姜静行蓦地低头失笑,等再抬头时,又恢复到了过去的从容淡定,她毫不犹豫地启唇道:“我说,我后悔了,我们和好吧。”
陆执徐掩在袖口的手指渐渐捏紧,在看了她一眼后,突然就松开了手,似有千头万绪在他脑中缠绕攀扎,又好似只有一个念头在胸腔鼓动,而一但有了这个念头后,便跟扎了根的藤蔓般顺着血肉生长,绞得他整个心脏难受,最后在喉咙绕成一团,催着他问道:“你为何后悔?”
姜静行愣了愣,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后悔还要什么原因,不过转念一想,她很快再从陆执徐这一问里察觉了什么。
看来念念不忘的不止是她自己啊。
她唇角微勾,当即笑道:“还不是因为扶摇你太好看了。”
陆执徐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句答复,看着她不正经的样子,顿时恼羞成怒,咬紧了牙龈,抬手指着门外道:“姜伯屿,你给我滚!”
姜静行当然不会滚,她又不傻。
当初她能把人哄到手,现在也能再把人哄回来,何况生气的小皇子眼角飞红,兼之乌发红唇,眉眼清幽,清清冷冷的,颇有些不落凡尘的美,反倒越发好看了。
陆执徐被她看的喉结微微滚动,转身恼道:“你走不走?”
姜静行没动,只看着他幽幽道:“你真想我走。”
陆执徐闻言一滞,不过只是一瞬变化,很快他便冷着脸道:“好,你不走,我走。”
姜静行当然不会让他走,一边拿桌上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边说道:“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何后悔吗,你要是走了,我还说什么。”
陆执徐走到门边的脚步一停,也没转身,只道:“这世上美人无数,若是为了容色,你大可不必委屈自己。”
姜静行挑了挑眉,总算明白了一二他的心结,原来是觉得她爱慕美色,才有先前的求和,不得不说小皇子不是一般的敏锐。
不过就算她当初是为色所迷又如何,起码现在不全是,毕竟她若是只喜欢美色,又何苦执着于一人,以她的身份地位,她就算养几个男宠也无人敢置喙不是吗。
姜静行笑了笑道:“我从来都只喜欢过你一人,你的容貌自然也是你的一部分,我喜欢也不过分吧。”
听到这话,陆执徐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春娘母子,若是常人定只以为这是哄人的话,可陆执徐不一样,他了解姜静行,知道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更何况对发妻生的女儿这般疼爱,即便说情话哄他,也决然不会把话说的这般绝对。
春娘的话再次浮上心头,她不是姜尉……
陆执徐垂下推门的手,转身看向姜静行,凉凉道:“真是只有我一个。”
姜静行当然点头,这还能有假。
陆执徐眼眸注视着她,倏然笑了,“那春娘呢?”
“你说谁?”系统来不及阻止,姜静行下意识问道。
系统:……
看着陆执徐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姜静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春娘不会就是系统提到的姜尉以前的故人吧,听名字好像还是个女人。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姜静行默默喝了口茶压惊。
陆执徐好似没看出她的异样一般,慢慢从门口踱步到她身边坐下,时隔好几日,两人终于又坐在了一起。
“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一直都有事瞒着我?”陆执徐盯着姜静行的侧脸勾了下唇角,似是笑了一声,又好似怒极冷笑。
姜静行不清楚事情始末,但此刻她出于直觉,觉得再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事情将会滑向一个很危险的境遇,所以她必须做些什么阻止。但该怎么做呢,姜静行冥思苦想。
“说话,姜静行。”陆执目光讥讽,语气轻飘飘的。
要是她姜尉的身份真是假的,那姜绾自然不会是她亲生的,那岂不是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他曾经的吃味嫉妒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想到这些,陆执徐目光冷然,控制住心里想掐死姜静行的心情,死死盯住她脸上的表情,不肯放过一丝一毫。
谁知姜静行突然就叹了一口气,然后搁下手中茶盏,捏住身旁人的下巴就吻了上去,唇齿相依间带来暧昧的水啧声,陆执徐想推开她,却被按在脊背的手掌阻止,慢慢上移覆在他后脑,熟悉的温度让陆执徐轻而易举的沉入进去,本能的追逐唇齿间的挑逗。
等陆执徐反应过来的时候,屋里早没了人影。
隔窗望着楼下某人远走的背景,陆执徐的脸色堪称跌宕起浮,精彩至极!
姜静行从泰安楼出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屏蔽了在嘲笑她的系统。
然后她翻身上马,纵马狂奔了半个时辰,从泰安楼一路来到苍山,山里天气冷,迎着凌冽的山风,她心底的尴尬才终于不在蔓延,最后她勒马停在一处峭壁旁,自言自语道:“人生果然处处都是意外,哪哪都有惊喜。”
一不留神就吓人一跳。
彼时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山野间的一草一木都笼罩着一层粼粼金光,正是山里景色最好的时候。
她望着山下辽阔景色,拿马鞭蹭了蹭低头吃草的马儿,“你也陪我跑了一天了,暂且歇一歇,也赏赏景。”
忙了一天,直到此时姜静行才得了片刻宁静,就这么看着落日西垂,一点一点向山后滑落,最后全部消失在眼中,等到夜色降临时,一轮残月挂上天幕,姜静行这才打起精神,不紧不慢地骑着马往庄子上走。
月上树梢。
此时姜璇刚陪姜绾诵完一卷经书,朴家兄妹被朴夫人唤去后屋用膳,荷叶看好时机走进来,轻声问道:“小姐,时辰不早了,可要摆膳?”
姜璇扶着荷叶的手站起身,走到祠堂门口望了望天色,已经幽黑到看不见人影了,她看了看身后姜绾的脸色,也是倦意满满,便道:“摆膳吧。”
明日便是大祭最后一日了,姜绾将诵完的经书收拢好,吩咐人送她房里去,一会儿用完晚膳,她还要将经书誊抄一遍,以便明日上香时一道烧了。
不过今日的香也不能少了,姜绾点了三柱清香奉上,对着牌位说道:“娘,爹爹有急事脱不开身,女儿便代爹爹给您上香。”
姜璇看的心酸,走上前去将人拢在怀里摸了摸脸蛋,果然冰凉一片,“京里偏偏赶在这时候出事了,你爹今晚怕是赶不回来了,咱们也不等了,先去用膳吧,山里夜风冷,入睡前可别忘了让丫鬟在你屋里多点几个炉子,万万不能着凉了。”
姜绾点点头,一张俏生生的小脸在昏黄的烛光下映出莹润的光泽,她将头倚在女人肩头,喃喃道:“也不知京里出了什么事。”
才会让魏国公府落得个抄家的地步。
姜绾心中隐忧,她和胡绮楠交好,自然担心小姐妹的处境。
可姜静行今早走的匆忙,姜璇也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也有些忧虑,眼下这消息她只告诉的侄女一人,朴家那边儿尚且全然无知,若是魏国公府真没了,朴玲的婚事可要如何才好。
这时有丫鬟过来回话说膳食备好了,姜璇便不再多想,她拍了拍姜绾的肩头,“有你爹在呢,你且安心。”
说着带着她和一干侍女往祠堂外走去。
山里暗下来后便是漆黑一片,此时山顶上的雾气也弥散到了山下,真是应了那句伸手不见五指,可偏偏这山里用火也不如在府上来的方便,正是天干物燥的时候,若是不小心起了山火,便是一桩天大的灾祸,为了安全起见,庄子里也没有什么亮光,只两个侍女在前头打着灯笼引路,又是在祠堂周围,当真是幽静极了。
打着灯笼的侍女突然停下步子,惊声道:“谁!”
姜璇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抓紧了身旁的姜绾,“怎么了,你看见什么了?”
姜绾并不惧鬼神,只以为是侍女看花了眼,将花木看成了人形,她蹙眉顺着侍女指向的方向看去,谁知夜色中居然真有道时隐时现的身影,她顿时绷紧了身体,庄子外头一直有侍卫守着,此人能无声无息进来,绝对是个高手。
一干侍女吓得不敢说话,她们身后就是祠堂,生怕是冲撞了哪处阴神。
那道身影越来越近,姜绾悄悄摸向头上发簪,心里也在斟酌来人的身份,此人选在父亲不在的时候闯进,怕是早有准备,她必须寻个机会一击致命,不然便要任人宰割了。
姜绾临危不乱,放缓了呼吸,谁知来人突然停下,对着她喊道:“绾儿,是我。”
姜绾一愣,赶紧插好簪子迎了上去,惊喜道:“爹爹,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姜静行应了一声。
姜璇霎时松了口气,连忙带着侍女们走过来,两柄灯笼照出一片亮光,将暗中的身影映的清清楚楚,哪是什么鬼魅,分明是这庄子的主人。
姜璇气的嗔了她一眼,怒道:“不是说傍晚回来吗,都这时候了,怎么才回来?”
“路上有些事耽搁了,我以为你们睡了,就没叫人出来。”姜静行看向身旁的小姑娘,眼色有些古怪,她视力极佳,自然没有错过刚才女儿的小动作,正是如此,她才没有冒然上前,而是先出声警示了一下。
姜绾笑的温婉,一身雪白的流仙裙,一根木簪挽发,便有清水芙蓉般的清丽,此时抱着姜静行一侧小臂,更添了几分纤纤弱质。
姜静行收回放在女儿身上的目光,假咳了一声,“外头冷,先进屋吧。”
“那快走吧。”姜璇催了一声。
有姜静行陪着,她心里安定不少,也不觉得周围的景色可怕了,安安稳稳地走回了屋里。
等用完晚膳,姜静行屏退了身边下人,说起今日京里都发生了何事,待听到端王被圈禁,两府被抄家后,姜绾蹙眉不语,姜璇却好一阵心惊胆战,等平复好了心情,也随之愁眉不展。
她看了一眼姜绾的神情,见她面无异色,便对着姜静行叹道:“朴家嫂子还不知这事,那玲儿的婚事可怎么办,若是胡家落了罪,难不成还要玲儿嫁过去吃苦吗,何况……”
她欲言又止,何况还有个胡绮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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