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眉夭夭
蓦地,卫明诚伸出?手将谢茉抱入怀中。
头垂下来,埋在谢茉肩窝。
稍顿一会儿后,谢茉忍不住扭动脖颈,因?为卫明诚的?唇几乎要蹭到她耳朵,灼烫的?呼吸如喷来的?火苗,啄咬着她耳廓,酥酥痒痒。
下一瞬,卫明诚用低低沉沉的?五个字将她定住。
他?说:“对不起。谢谢。”
谢茉身形紧绷一瞬,渐渐放松,仍由自?己溺在卫明诚怀里。
卫明诚没解释,谢茉不问。
一切尽在不言中。
“过?去的?半年,我身上发生了很多积极的?改变。”卫明诚说,“对我来说,你选择我,愿意和我共渡余生,是我无上的?荣幸,也是我最大的?幸运。”
笑容温软的?茉茉好?像春阳,驱散潜藏于他?心底的?暗潮和阴霾,带给他?纯粹的?明媚和轻悦。
他?嗓音微哑,仿佛声线上粘黏着一颗颗细小糖粒,轻轻一磨,就碾成齑粉飘散在润湿中,甜蜜了周遭空气。
谢茉的?心,翅膀震动似的?一颤。
情不自?禁地,她说:“你也是……”
年幼读书时,眼睛易被帅气的?皮囊牵走?;接触过?更广阔的?天地后,偏向与三观契合之人走?近;经历过?世?事磨难的?如今,最愿与内核稳定且强大的?人同步。
而卫明诚,上述三样兼具。
又怎么不难能可贵呢。
俩人品味着各自?情绪,均不在言语。
他?们在空旷无人的?月夜里紧紧拥抱。
清凉的?月,冰冷的?风。
唯一的?热源是彼此。
***
时间流水一般过?。
自?军部回来的?当晚,谢茉与卫明诚便商定将那些不合时宜的?书籍裹上油布刨坑埋在屋子和后墙的?夹道里。
其?实应该一把火烧成一堆灰烬的?,这样才能不留丝毫隐患。
但,着实舍不得。
洒下一抔抔泥土时,心上好?似也覆盖了一层什么,但好?歹长吁一口气。时光轮转,世?事变幻,它们总有重见天日那天。
而人们,也不再如现今这样彷徨浑噩。
至于举报人的?身份,谢茉和卫明诚皆心知肚明,第?二天在家属区也传遍了。
是顾青青。
吴解放在拟定名单上,却未出?现在最终名单上。
田嫂子特地来家告诉谢茉,顺带义愤填膺地怒骂了顾青青大半个小时,连带口碑一贯不错的?吴解放也分了几分钟责怨。
谢茉还是感?动的?。
但她早不气了,只想品性不端的?人受到惩罚。
军区办事效率极快,三天之后,便给出?对吴解放的?处分。之所以处分吴解放,而非当事人顾青青,是因?为顾青青身上没职务,除却罚款外无从惩处,可罚款又不能安抚受害者?,处罚吴解放是最优解,毕竟不能带着家属一起进步,还让家属惹事犯错,便是吴解放思想觉悟不够,工作做得不彻底,没能约束住家属。
所以,吴解放工资降级,三年内不得晋升。
以此警示心怀不轨的?个别干部和家属,捍卫部队形象和风气。
根据情绪守恒定律,有人开心,必然就会有人不开心。
这里开心的?是谢茉,不开心的?自?然是顾青青。
本打算休息日请客庆祝卫明诚晋升的?,但经过?举报一事,便算了。其?余晋升人家也没人高?调冒头,各自?关上门自?家人庆贺。谢茉与卫明诚亦如此。包了饺子,炖了红烧肉,谢茉四下分散些,便算一同庆祝了。她正送完饺子骑车往家赶,极目望见一处向阳墙根下聚拢几个军属,正探身凑耳地闲聊着,谢茉本想拐弯避开,一道阴阳怪气的?熟悉女声就灌入耳朵里。
“……你说我正常检举,咋还要罚我家老吴?她以为她是谁?还敢撺掇领导罚我们……她这是打击报复……太猖狂了……”
谢茉没拐弯,直直骑了过?去。
不疾不徐从自?行车上下来,谢茉才慢条斯理?说:“处罚决议是由军区下发的?,你有疑问不服可去营部咨询,何必在背后搞小动作?不然,都还以为你对领导们不满呢。”
顾青青急忙截口:“我可没对领导不满。”冷笑一声,她斜睨着谢茉,意味深长地说,“我说的?是谁,谁应该清楚。”
谢茉挑挑眉:“哦?你说我撺掇领导?领导还听我撺掇?”
顾青青闻言一愣,刚要说些什么,谢茉直接开口不给她机会,冷肃下表情说道:“部队所有决议全由部队领导们商讨后,集体做出?的?,你这是在质疑领导班子纯粹性和决策力。”
顾青青脸色僵了僵,急声否认:“我跟没那意思,你别乱扣帽子。”
顿了顿,她高?声嚷:“我检举又有什么错,检举、监督是我的?权利……”
谢茉一脸严肃:“检举、监督的?确是宪法?赋予你的?权利,但权利不能滥用,行使权力要严肃谨慎。检举的?前?提你所提供的?检举材料或口供属实,你要讲求实事求是,先公后私,重公轻私。”
“首领都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真的?调查过?了吗?你没有,你不仅没调查,还胡编乱造,混淆是非。”
顿了顿,谢茉继续铿声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宪法?赋予你检举、监督的?目的?,是为了防止和纠正不当行为,维护公民权益,促进社会和谐,而你检举目的?和初衷是什么呢?”
谢茉目光亮得惊人,笔直刺在顾青青脸上。
“公器私用,公器滥用。”谢茉气定神闲地反问,“你的?不当行为,也在检举、监督的?范畴内,那么,你监督举报你,又有什么错?”
谢茉似笑非笑的?看着顾青青:“我不过?在行使我的?正当权利罢了。”
顾青青手脚颤抖,嘴唇张张合合找不到反驳说辞,那张被冷风吹白?的?脸一刹那涨红,半晌儿喃喃:“……我记性不好?,没记清不行吗……我有疑问去找领导说说都不行吗……咋就那么大罪了?”
这一刻,懊悔排山大海般涌向顾青青。
她不该听姜大花撺掇的?。
吴解放落选后,她被强烈的?失望之感?冲昏了神志。明明吴解放比卫明诚资历深,能力也没差哪里,虽然功劳相较起来略不足,但那是因?为吴解放缺少机会……所以,凭什么卫明诚上,吴解放下?
这里头一定有猫腻。
放在之前?,她不会如此不甘,那时候他?认定卫明诚背景深厚,那么破格晋升实在正常。在她的?思维概念里,一个人的?进步成就基本上全归功于身份、背景、人脉等,而不是这个人自?身所具备的?能力。所以,她确定卫明诚并非吴解放前?世?的?贵人后,对谢茉立时疏淡了,转而去“公关”郑有为——她最终认定的?贵人——对象田红梅。
而田红梅始终对她爱答不理?,无奈之下,顾青青便期望吴解放自?行上进。种种前?情之下,这次的?落选,可着实戳到她心窝子了。
她不甘心。
按照她一贯逻辑,她找寻到卫明诚晋升的?最可能因?由。然后,在姜大花一再拱火下,她去营部举报了。
最后却惨败至此。
顾青青正被懊悔噬心,其?他?人不知,她们面?面?相觑,有那拎不清的?眼里就流露出?同情和戚戚之色,她们平时说话也没分寸,也爱头脑发热……
见状,谢茉便说:“要是虚假举报不受惩罚,那以后某些人还不是但凡不如意,或看谁不顺眼就去胡乱举报啊,有的?事说得清,那说不清的?可不就倒霉了。”
“比如说,人举报某个男同志偷抹她屁股,可其?实两人只在集市上碰个面?而已,但人挤人的?,谁能证明?这是生活作风问题,处罚轻不了。”
不用谢茉再举例,被威胁到切身利益的?众人立马清醒,纷纷站出?来仗义执言。
“小谢说的?对!就该狠狠罚,不然不得乱套了?”
“就是!”
“就是!”
“竟然干栽赃陷害这种生儿子没**的?事!还有脸在这叫屈叭叭。幸好?没得逞,不然以后谁敢得罪她。”
顾青青高?喊:“是姜大花让我去的?!”
“姜大花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啊?我看你也不傻啊?”
“这还是你自?己想去,你就别……”
之后的?事谢茉没再掺和,她推上自?行车回家跟卫明诚庆贺了。
过?年前?,顾青青的?相关新闻再次撒遍家属区,她被吴解放送回老家了,原因?是虐待子侄。据说,她趁吴解放出?任务期间,“不小心”将孩子锁在地窖里整整一夜,孩子高?烧差点熬成肺炎,据说,她还长期冷暴力三个孩子,孩子们拿吃食时,她就一眼一眼剜,让孩子在她面?前?不敢吃东西……
后来,吴解和顾青青离婚,据传是因?为顾青青在老家偷人,直接被男人老婆堵被窝里了。
这是顾青青在家属区最后流传的?一条新闻。
虽出?了这么一件膈应人的?事,那点不快阴云全被接连的?喜事驱散干净。
林春芳和李万里先结婚。
之后便是田红梅和郑有为。
物质条件虽比不上后世?,但新婚夫妻面?上洋溢的?笑容一样甜蜜。
婚礼不久后,便放年假了。
谢茉和卫明诚打包行李准备进京了。
来回十天的?功夫,两人携带的?行李可不少,两人的?衣物和洗漱用品,给老爷子的?礼物,除了一件谢茉亲手织的?毛衣外,谢茉还专门购置不少地方特产。
之前?,谢茉织卫老爷子的?毛衣时,卫明诚还曾暗搓搓表露微词。
谢茉好?笑:“商店可以买,但这是咱们的?心意。不然只带特产回去,会不会太显轻忽了?我这是丑媳妇头一次上门,当然得尽可能得体。”
“丑么?”卫明诚弯身贴近她,作出?认真端详的?模样,来来回回细致打量好?几遭,才沉吟道,“嗯……让我再瞅瞅。”
“你!”
还以为他?弄这阵仗,怎么都要一两句好?听的?话吧,竟然虚晃一枪逗她。
谢茉横了他?一眼,举起毛针作势要扎他?。
卫明诚后退一步,眉眼就淌笑:“不丑。”说的?一本正经,郑重其?事。一边说,还一边屈指抵着下巴略略点头。
德性!
谢茉斜飞卫明诚一眼:“切~”
毛衣针脚细密,长时间盯视,她一双杏仁眼的?眼眶泛起了半圈浅红,被莹白?的?皮肤一衬,竟令人联想到雪枝红梅怒然绽放的?场景,灵俏动人。
卫明诚低笑着探出?手,捧起她冻得微微红的?手揉搓起来:“先歇一会儿,我给你暖暖。”
茉茉坐椅子上织那么长时间的?毛衣,手拔凉,他?心疼。
他?缓缓摩挲着谢茉手背,宽大的?掌心贴着她淡淡上浮的?血管,他?的?体温化为一阵暖流慢慢淌过?她心头。
谢茉熨帖非常,手被他?搓热了,心也被他?揉软了。
轻哼一声,抬头正打算说点什么,却一时愣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