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弯腰捡月亮
脊骨发麻,过电一般窜动。
他?还是忍不住,喉间发出一连串声音,短暂失焦后,眼里?蒙上?水意。
菩兰悠涩疼地皱眉,但见贺兰阙眼底红氤,呼吸里?都是克制,她反而没那么难以?忍受。
她脚趾曲蜷,偏头轻咳一声,轻轻踢他?的小腿,给他?暗示。
阿兰在说可以?。
少年抱紧她的力道收紧。
幽暗海底中,她漂亮的像是一颗会发光的小珍珠。
贺兰阙简直要?被她搞疯。
水波涌动,将两颗心送上?一波波浪峰,如同两尾缠绵的鱼,破水而出得见明月的前一刻,贺兰阙拉着她的手向下,暗哑声音洒在她耳畔,他?一遍遍喊她名字:“阿兰。”
黎明即将到来之前,枝叶能留住的,只剩一捧晨露。
菩兰悠迷迷蒙蒙,掌心化开一片濡湿蜜润,随着少年毫不掩盖的爱意,倾在她掌中与心上?。
百丈海底之下,是他?们的新婚之夜。
“谢谢你爱我?。”
贺兰阙吻她唇边,颤声开口。
——
滴答,滴答,滴答——
掌心攥紧,血滴敲石后蜿蜒自轩辕坛向下淌去,贺兰阙眉眼冷猩,丝毫不在意全?身血液正极速地流失。
他?冷冷望着遍地尸首——
天空中雷鸣翻滚,暴雨倾盆而下,却刷不净遍地粘腻的血。
天地沉寂,只有他?一人,轩辕儆的尸体倒在他?脚边。
贺兰阙踩过地上?轩辕儆僵冷的尸体,一步一步向山下而走,浑身浴血的少年步履缓慢,仍执拗的没停下脚步。
若要?死,他?也不想死在轩辕坛如此令人恶心之处。
长阶之上?,一路血痕印路。
少时?离散,父弃,母丧,身残,经年沉疴,一生罪苦。
贺兰阙惨笑?,冷眼望向远处雾蒙山海。
轩辕坛下往外?是栖霞镇,那里?四季分明,春日里?,常有明瑰丽景。
再往远处三十里?处,是幽城。
听闻那里?黑山连绵,熔浆滚滚似如火焰。
再往前一百里?,是终年冰霜不化的太阿山。
那里?红梅遍野,雪山凛冽。
这些地方?,是贺兰阙数次饱尝人间冷眼之处。
少年眉眼渐渐被血雾蒙蔽,唇边挂上?血腥的笑?。
他?此刻自爆妖丹,选择与轩辕儆同归于尽,眼前所有景色,不消几日,便会因四散的妖祟之气污染,渐渐消弭。
山崩海裂,灾疫遍野,这伤他?累累的世?间,终究要?陪他?一同葬进永夜。
不知走了多?久,贺兰阙终于颓然?倒地。
魂魄消散之际,有一道自称天道的声音问他?,若重来一次,会如何选?
将死之际,贺兰阙不知如何作答。
重来一次,他?会如何选?
左不过是一样的结局。
那声音又问他?,若重来一次,有人愿意与他?同行,他?是否会拒绝?
破军躺在少年身侧,贺兰阙面?露怔然?,大口呕血呛咳,让他?说不出完整的话:“有人……与我?同行......么。”
一片混沌之中,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那就,让我?见见她吧。”
少年持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持剑而起,随即毫不留情地自胸前刺入——
……
!!
贺兰阙豁然?睁眼,惊惶地望向窗外?。
四方?窗格外?,燕子低飞,花香阵阵。
春夏秋冬急过,蓬莱岛上?,又是一年惊蛰。
“……”
他?缓缓看向自己发抖的掌心。
方?才那些,是梦么。
——
菩兰悠提裙穿梭在故梦巷中。
蓬莱多?雨,又是小半年过去,三月正是春雷惊动时?节。
竹木板被雨滴敲出滴答声响,空气中细小振翅的莹蝶被雨滴打湿,落在石板上?怎么努力也飞不起来。
菩兰悠蹲下身,将那脆弱的莹蝶放在掌心,温声说::“下雨了,就不要?乱飞了呀。”
“下雨了,怎么还乱跑?”
少年声音自身后传来。
菩兰悠站起身回头,天青色的云幕之下,贺兰阙正撑伞垂目看她,眼里?除开眷恋,似乎有些别的情绪。
待她去捕捉时?又消失不见。
贺兰阙走到她身边,低身将人拉起:“走了,回家吃饭。”
菩兰悠挽着他?胳膊,微微斜靠在他?身上?,好奇道:“今天吃什么?”
伞面?倾斜,她整个人被严严实实地遮住,贺兰阙笑?道:“生姜炒土豆。”
“......”菩兰悠拧了他?一把:“你再说!”
雨势渐急,两人的步子越来越快,那柄伞从一开始向菩兰悠方?向倾斜,没多?久后便被少女扶正,最后她索性整个人跳到贺兰阙背上?,手上?撑着伞道:“你背我?回去。”
“你知道的,我?左手不稳。”贺兰阙圈住她腿窝,不紧不慢地往家走。
“你会摔了我?么。”菩兰悠亲了亲他?耳廓。
怎么会。
她是贺兰阙此生想尽全?力托举之人。
只愿他?的阿兰,能永远得避风雪,恣意顺遂。
无论她从何而来,又知晓哪些他?未曾听说的故事。
唯一不变的,她是他?的妻子,他?的神明。
他?最漂亮的,放在心上?的,小珍珠。
——
她助我?胜宿命,越关山,参兰因,
她携爱落在我?的泥泞人间。
乱我?心者,偿我?愿者,知我?罪者。
唯其兰悠一人也。
第24章 白青溪(1)
三月初, 邑市正是多雨季节。
晚上十二?点,机场出口?零星走出几个行人,操着陌生口?音的私家车司机正费力?地揽客, 沈绿时拒绝对方?的热情,拖着行李箱站在路边等车。
十分钟后, 一辆黑色SUV停在她面前。
沈绿时勾起?个笑, 用食指扣了扣车窗:“这次很准时,没让我等太久。”
跟大学?相比,有进步。
夜里空气湿润, 丝丝缕缕的小雨斜斜飘着,沈绿时一头黑长卷发,被雨滴淋了, 卷发瞧着更柔顺些。
沈绿时是一名记者, 这次选题定了邑市人文, 她面前车里的人叫张睚, 邑市本地人, 还是她大学?同学?。
“您吩咐了十一点到?机场,我哪儿敢迟到?啊。张睚下了车, 帮沈绿时把行李放进后备箱,“怎么样?邑市比海城冷吧。”
沈绿时拉开车门坐进车里,轻轻吸了口?气,接过张睚递过来的水小口?喝着,边答他话道:“还行, 高原嘛, 可以理解。”
苏兰悠视线落在车外。
邑市多山, 地无三里平说的就是这儿,连机场都是炸了山头建的, 远处叠嶂起?伏的山峦在夜色中?显得神秘巍峨,沈绿时感慨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景色还是得自己亲自体验。”
张睚笑出声:“我说老班长,你这文艺范果然还在啊,这几年弃医从文,看来日子过得不错?”
车子汇入车流,城市夜晚的灯光下,沈绿时渐渐放松下来,闻言笑笑:“做点喜欢的事,谈不上不错。”
沈绿时本科读的临床,快毕业那年大家都在规划出路的时候,偏她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想要?当记者。
作为老乡兼同学?兼铁三角搭子,张睚和他老婆赵楠都劝沈绿时考虑清楚,她自己却乐观,放弃考研直接去报社报道。
当时他们俩都震惊得很。不过这也是沈绿时能做出的事,她虽然个子不算高,但一直是他们铁三角里胆子最大的那一个。
“小楠说你打算给我相亲?”沈绿时想起?什么,好笑道。
张睚反而?吓了一跳,踩了一脚刹车等红灯,回头看她:“我老婆怎么提前跟你说了?我本来想明天吃饭喊我朋友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的。”
“……”沈绿时将瓶盖拧紧,整个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我妈刚催完,怎么,你俩又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