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辛宸
安东尼奥总督十分羡慕地说道：“蒙迪·霍奇森伯爵作为大海骑士，有蓝鲸相助，这次对付海兽潮一定轻而易举，不会像我们一样，损失了不少英勇的战士和水手。唉，这次星月港的损失惨重，恐怕不能像以前一样，大批采购你们带来的货物了。”
艾尔伯特笑了笑，他从一进门，就听他们在卖惨哭穷，自然知道这些人看到他带来的船队货物不少想要压价，早有心理准备，听他寒暄了一番之后，终于说到正题，这才说道：“有件事尚未禀报总督大人，如今蓝达港已经不属于霍奇森家族，而是属于女巫领，归于女巫领主希雅·奥蕾莉亚·威斯特领主麾下。”
“女巫？谁？”安东尼奥总督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奥兰王国和光明教廷，不是严查女巫的吗？一但发现，就会被教廷裁判所处决，你们怎么会归于女巫麾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艾尔伯特就将希雅当初如何被教廷审判，如何觉醒了魔法，一举消灭了教廷神官和王国特使，宣布威斯特伯爵领更名为女巫领，独立自治，不向奥兰王国交税也不服从王室的管理云云。
听得安东尼奥总督和一众宾客们目瞪口呆之余，还有些心生向往，这样一位刚觉醒就能反杀红衣主教的女巫，难怪敢闹出这么大的事，可光明教廷和奥兰王室也不是好惹的啊！
在众人的追问下，艾尔伯特继续讲述了女巫领的发展过程，从女巫领推出的各种魔法商品到一次次击退了王室和教廷的进攻，甚至从王都救出了二十多个被关押囚禁多年的女巫，引发了王都事变。
结果光明教廷不光没能消灭女巫和她的领地，反而因为教皇献祭了王都光明圣地里的所有神官召唤黑暗之神降临，导致王都沦为黑暗之都，除了少数逃出王都的人，大部分人都变成了黑暗邪灵的食物。
安东尼奥总督听得心惊肉跳，尤其是听说教皇竟然召唤黑暗之神，更是差点就喊出“月神在上”了。月神其实也有黑暗权柄，但月神对信仰的要求不高，很少要求信徒大量献祭，更不需要以人命和灵魂作为祭品，平时哪怕是供奉点水果，祂也一样会降下月光，并不像黑暗之神一样，需要献祭血肉灵魂，还会将领域内的一切活物都变成黑暗生灵，这是正常人类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更何况，那些黑暗邪灵和吸血魔还有很强的感染性，要是爆发开的话，整个奥兰王国彻底沦陷都不是没可能的。
他正担心着，如果奥兰王国完蛋了，那些黑暗邪灵会不会继续扩张，进入法蒂克王国？到那时，他们该如何应对？
结果艾尔伯特就告诉他们，女巫领出了个觉醒了圣光的女巫，还有炼金术师合作制造出了大量的魔法灯，可以驱逐黑暗，并且通过雪鹰运送到王都外围，靠着大量的光板，硬是让那些初生的黑暗邪灵无法离开王都，这才给了女巫领更多的准备时间。
“觉醒圣光的女巫？！”这个消息，跟光明神教的教皇召唤黑暗邪神一样，再次给了总督府主宾们一次暴击。
信奉光明的教皇召唤了黑暗之神，被控与恶魔交易的女巫却觉醒了圣光之力，这是什么地狱笑话吗？
可看艾尔伯特的表情，又不像是在说谎，就让大家更加好奇，这奥兰王国的女巫，到底有多厉害，才能逼得光明教廷的教皇都弃明投暗，带来这场差不多可以说是灭国的灾难。
安东尼奥总督还是有些想不通，“可是霍奇森伯爵有蓝鲸啊，他还是人鱼的后代，女巫领的女巫再强，能在大海上击败人鱼后裔吗？”
艾尔伯特笑了笑，继续说道：“击败霍奇森伯爵的，不是一般的女巫，而是真正的纯血人鱼。”
“纯血人鱼？！”这下整个总督府的人都震惊了，有女巫不算稀奇，法蒂克王国也有女魔法师，虽然不多，但还算有，就连星月港的魔法工会分会里，也有一位水系初级女魔法师。
可人鱼就不一样了。
哪怕星月港总督信奉的不是人鱼之神，可法蒂克王国信仰自由，这里的商人也有信仰人鱼之神的，信仰归信仰，大家都知道人鱼在一两千年之前就已经灭绝，就连人鱼王国的遗迹无尽之海都成了一片有去无回的死地。
能够有点人鱼血脉的贵族，那都是一方霸主，包括法蒂克王国信仰人鱼之神的城市，里面号称有人鱼血脉的贵族，那血脉稀薄的，连片鱼鳞都长不出来，也就是挂个名头听着好听，糊弄那些普通市民罢了。
对于崇拜海族的法蒂克王国来说，跟这些海神沾点边的东西，都能卖上天价去，现在突然听说，竟然有纯血人鱼出现，怎能不让他们激动。那心情，比听说布里斯奇商行的船队进入星月港还要激动十倍。
有不少商人立刻让随从出去传话，务必要第一时间传到家族掌权人那里，尽快安排船队前往蓝达港，一定要亲眼见一见纯血人鱼，如果能请回来，那就更好了。
接下来，他们就听说了人鱼卡莉斯塔和霍奇森家族之间的爱恨情仇，以及霍奇森家族那个被逐出家族却成了女巫获得纯血人鱼血脉传承的女儿梅丽莎尔的故事，这一波三折离奇又离谱的剧情，听得一众宾客唏嘘不已，对霍奇森家族从一开始的同情，到最后都成了唾骂憎恶。
“真是想不到，一直吹嘘自家有人鱼血脉的霍奇森家族，竟然是这样得来的人鱼血脉传承！”
“这些人真是该死，竟然冒人鱼之神的名义，封印纯血人鱼，还用家族成员的血脉之力去契约蓝鲸，难怪霍奇森家族一个个都跟种马似的，每一代都生那么多孩子。”
“就是，原来以为霍奇森家族是遗传的风流成性，谁能想到他们如此狠毒，居然想得出拿自己的子嗣作为祭品的魔法阵，简直太恶毒了！”
“这种家族，就该被彻底消灭，一个不留才对！”
“可那个蒙迪·霍奇森的女儿，不是最后也成了纯血人鱼吗？那怎么算？”
“你没听艾尔伯特讲吗，那个女儿，先是被逐出家族，然后被卖给教廷当实验品，被关了好几年才得救，还是女巫领主亲自从黑塔里救出来，才有机会成为人鱼的。”
“啊，还是那位女巫领主厉害啊，要不是她，梅丽莎尔没法成为人鱼，被封印了上千年的卡莉斯塔也没法重生，感谢人鱼之神庇佑，让可怜的人鱼能够重见光明！”
“艾尔伯特，你还没说，那个小人鱼是怎么回事，刚才你说她管女巫领主叫妈妈，女巫领主难道也有人鱼血脉吗？”
艾尔伯特：“那倒不是。女巫领主是火焰骑士和冰雪女巫的后裔，拥有神奇的水火双系魔法血脉，她在阿乌尤尼峰的火山岩浆里捡到了一枚蛋，孵化之后出来的居然是个水火双系的人鱼，那位人鱼小姐就当场认了她做母亲。”
一时间，大家不知道是该羡慕那个被女巫领主捡到的人鱼宝宝呢，还是羡慕白捡了个人鱼女儿的女巫领主。
反正哪一个的运气，都是他们想都想不出来的。
有个宾客不禁惊呼一声：“啊，那这样算的话，蓝达港竟然已经有了三位人鱼？！”
“三位纯血人鱼啊！”
众人一阵激动，又赶紧让仆人们出去传话。
若是只有一位人鱼，邀请过来恐怕是千难万难，可现在有三位！三位纯血人鱼！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和保证，说不定就能请到一位人鱼来法蒂克做客，到时候，能够带来的利益，绝不是区区十几船货物能够相比的。
有些信奉人鱼之神的女宾客，这会儿已经激动得拿出嗅盐来，生怕过于激动一下子晕了过去。
今生今世，有机会见一次纯血人鱼，这种事，说出去能炫耀一辈子！
就连安东尼奥总督都忍不住激动起来，试探地问道：“那不知道，能不能荣幸地请到三位人鱼大人光临星月港？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盛情款待……”
艾尔伯特却摇了摇头，说道：“恐怕很难。摩根娜小姐现在还是洛山达魔法学院的学生，听说这次因为她擅自逃课跑去人鱼族地的事，被女巫领主罚了不少功课，未来三年之内，她都不能离开晨曦之城的魔法学院了。”
“至于卡莉斯塔大人和梅丽莎尔大人，她们现在都是洛山达魔法学院的老师，需要回去给学院的学生们上课，并不会常待在蓝达港……”
“等等，你说什么魔法学院？什么上课？人鱼当老师？！”
安东尼奥总督被他一连串的新名词，震得头都有些晕了，“你们那里的魔法师，竟然公开教授魔法？这怎么可能？教廷……”他本想说奥兰王国教廷和魔法工会干什么吃的，但一想，教廷已经无了，魔法工会在奥兰王国也是不存在的，就立刻哑了火，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人鱼大人怎么能当老师呢？”他不说，还是有人表示了不满。
“就是，人鱼如此稀有，又是天生水系魔法血脉，哪怕什么都不做，我们都愿意供养着她们！”
“是啊！女巫领也太苛待人鱼大人了吧！”
“那什么女巫领主，居然还要罚小人鱼功课，这也太残忍了吧？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孩子呢？”
“就是就是，如果人鱼在我们这里，根本不用上学，不用做功课，只需要每天唱唱歌，想吃什么吃什么，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所有的开支都由我们来出！”
“我们不如去蓝达港，去女巫领，求见人鱼大人，让她们到我们法蒂克王国来，过上真正贵族的生活，尽情地享受人生，而不是给那个女巫领主干活！”
“说得对！去蓝达港求见人鱼大人的，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
安东尼奥没想到，这生意还没做完，自己请来的宾客们，就开始打算出海去蓝达港了，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感觉这些人去了，能不能见着人鱼还两说，怕是有些人去了就未必想回来了。
毕竟，那些信奉人鱼之神的狂热分子，怎么会放着有真正纯血人鱼的城市不待，回到那些冒牌货的城市里继续供奉那些假货呢？
信仰这种东西，有时候是好事，方便管理愚民，可有时候，愚弄过头了，让这些狂热分子一旦上头，恐怕事情就会朝着一个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大家不要激动，是女巫领主救了人鱼大人，想必她也不会亏待人鱼大人的。”安东尼奥想让大家冷静下来，赶紧转换了一个话题，“这次艾尔伯特能够待这么多货物来到星月港，可见蓝达港和女巫领的物资充沛，女巫领又有那么多魔法造物，人鱼大人们在那边生活一定不会比我们这里差的。”
宾客们还是有些不服气，“可人鱼大人去当老师，这种工作怎么能配得上人鱼大人呢？”
在这个时代，并没有公学的存在，只有一些贵族的家族学堂和各个教会的学校，老师的地位并不高，而魔法师的使徒传承，并不公开对外，像女巫领这种魔法学院的存在，对于所有人来说，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艾尔伯特连忙说道：“洛山达魔法学院的老师，在女巫领的地位很高，我们的领主大人就是魔法学院的院长，人鱼大人在学院里是非常受欢迎和尊重的老师，并不是一般的老师。”
“那你说的魔法学院，有多少学生？只招收贵族吗？”冷不丁地，冒出个女孩清脆的声音，提出了一个其他人根本没在意的问题。
“当然不是。”艾尔伯特笑了笑，终于有人问到今晚的正题上了，他清了清嗓子，“洛山达魔法学院是女巫领公开对外招生的，只要能够通过学院的魔力测试仪检测，拥有魔法感知力的孩子，都可以申请入学。”
“当然，女巫领本地的孩子，是免费入学，成绩好的还能获得奖学金。不属于女巫领的其他贵族领子弟，想要申请入学的，需要缴纳一定金额的学费。”
“听说第一期的魔法学生有一百多人，在开学当天，女巫领主召唤晨曦之光，降下魔力潮，就有两名新生觉醒成为正式魔法师，不光学费住宿费全免，还有独立的初级魔法师学生公寓，都是天赋非常了不起的孩子呢！”
“一百多个魔法学徒？！天啊，整个法蒂克王国的魔法工会，有没有这么多魔法学徒？”
“开学当天就觉醒成为正式魔法师？这简直就是天才啊！”
“看来奥兰王国的魔法师，没有教廷打压以后，会大批量出现了啊！”
“他们还有魔法学院，有纯血人鱼当老师……我也想去怎么办？”
“你想去？你有没有魔力感知，有没有那份天赋呢？还有，都几十岁的人了，有脸跟那些几岁的小孩子一起上学吗？”
安东尼奥听到众人议论纷纷，话题的确是扭转了，没有人再想着去跟女巫领争夺人鱼大人的所有权，不至于引发两国之间的战争，星月港外那十二艘商船上的魔能炮也不会对着他的总督府轰炸了。
可他怎么就感觉哪里不对，艾尔伯特这个家伙，不是布里斯奇商行的商人吗？怎么忽然对魔法学院这么了解，如数家珍，就好像是他家开的一样……
艾尔伯特听到大家的议论，继续说道：“其实没有魔力感知的孩子，在女巫领也一样可以上学。领主大人还开办了一所威斯特公学，招收各个年龄段的孩子，开设了算术、历史、文学、行政管理、炼金学徒、木工、造船、厨艺等几十门课程……”
“等等！你说开设什么课程？炼金学徒？行政管理？这是能公开教授的吗？就算你们教了，学生学了能干什么？难道不会魔法的人还能当炼金学徒？不是贵族出身的人，还能做行政管理？”
“是的，你说的没错。”
艾尔伯特笑着点点头，“在其他地方或许不可以。但在女巫领里，晨曦之城开办了许多炼金工厂，都是有中级魔法师主持，将一些魔法造物工业化，批量生产，所以需要大量的炼金学徒作为助手，这些人不需要有魔力会魔法，只要按照炼金术师的指挥工作就可以。”
“至于行政管理，是从原来的行政文秘改的课程。原来女巫领的晨曦之城市政厅就有不少从里面进修的文员，还有一些行政人员一边工作一边在公学读夜校，就是为了学习更多的行政管理知识。”
“现在就连蓝达港的市政大厅，也开始录用这些学生，原本报考行政管理人员的考生，都得去公学进修，学习行政管理知识后，通过考试才能正式上岗。这些职务，只看成绩，不看出身。”
“反正女巫领主大人已经宣布，废除女巫领范围内，所有奥兰王国的贵族爵位，只保留家族财产，不再享有其他贵族特权。所以——在女巫领的学校里，已经不分什么贵族与平民了。”
这句话，简直如同一枚魔能炮的炮弹投入人群，炸得大家的脑子都快要飞了。
如果说一开始那些消息，只是让大家感觉很神奇，像是听什么异国他乡的新鲜事一样，到最后这句话，却彻底让大家都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艾尔伯特说的这些话，女巫领在奥兰王国的改变和影响力，会对远在法蒂克的他们，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看人鱼，请人鱼来做客，那都是一种享受和娱乐，并不会影响到大家的生活。
可是废除贵族制，却是一件动摇王国根基的大事。
那个女巫领主，到底长了多少个胆，才敢做出这种前所未有的举动来？
哪怕法蒂克王国并没有几个真正的分封贵族，就算是各个海港城市的总督，也不是世袭制，而是由城市里的贵族和商人们选举后，再向王室请求册封，等于是整个城市共同利益的代言人。
就算没有封地，可爵位还是有的，这种无需王国支付薪水，由各个城市自负开支的爵位，不但没有工资，反而还需要花钱购买。
所以法蒂克王国的商人们，为了名头好听，都会去找王室买个爵位，无论是出去做生意还是子女成亲联姻，都有个好听的名号。
在这里，才是真正的侯爵伯爵满地跑，子爵男爵多如狗。
可现在突然听说，他们引以为傲的贵族身份，居然在女巫领不值一文，甚至连被他们视为珍宝的魔法传承，在那边也是所有人都可以学习的公开课！
这种打击，让这些宾客们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还是那个清脆的女声再次打破了沉默：“既然女巫领的魔法学院和公学对外招生，并不限于女巫领的人，那么，我们法蒂克王国的人，能不能去报名呢？”
嗖！几乎所有人，甚至包括那些站在门口的侍卫和仆从们，也都竖起了耳朵，静静地等着艾尔伯特的回答。
这种突然安静下来的气氛里，每个人，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心跳急促得如同打鼓一般，就差点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每个人都想知道，女巫领所说的不限制出身和地域，是仅限于奥兰王国，还是包括所有的地方，比如法蒂克王国，比如他们的孩子，能不能有机会去那个什么魔法学院？就算没有魔力感知的，能不能去那个公学学习？
这种在知识垄断的大环境之下，能够公开传授的魔法知识和各种技术，无论是不是浅显的基础知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足以改变未来人生的财富。
在整个宴会大厅安静得落针可闻的氛围中，艾尔伯特微笑着举起酒杯。
“当然能！女巫大人慷慨仁慈，准许奥斯维拉大陆所有王国有心求学的孩子去读书，她曾经说过，知识是属于所有人的宝贵财富，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将它独占。”
安东尼奥的脸色铁青，“哦，真是慷慨仁慈的领主啊！这杯酒，敬你们的女巫领主！”他回头一定要找出那个多嘴的女孩来，竟然在这里胡乱发问，在他的地盘上，在他的宴会里，变成了女巫领主的挖墙脚宣讲，简直蠢到家了！
艾尔伯特含笑点头，看出了他的眼神与心思，仍是愉快与他碰杯，“敬女巫领主！”
谁都没注意到，他身后那个瘦小的男仆，悄悄地退到了门口。